车在市政大道驰骋, 祁盛斌膝上支着块平板,低头看月报季报和年报,偶尔切出什么窗口,花花绿绿的疑似股票。

  叶漫舟在一旁余光瞟着, 察言观色。心情一路的小火慢煎, 看他老子装了会忙, 终于开出金口:“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叶漫舟咳嗽一声,挺直腰板, “你不都看到了。”

  祁盛斌横他一眼,“有意思么。”

  “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叶漫舟揩揩唇角,回味了下方才那抹甜,勾魂似的笑。

  “我对他有意思,他也有点那意思,这不就更有意思。”

  祁盛斌看着自己这便宜儿子,恨铁不成钢。

  “叶漫舟, 和个男的胡搅蛮缠了这么些年, 你很骄傲?”

  叶漫舟正襟危坐,凛色:“首先,那男的有名有姓, 叫游承静。其次,如果我追求一个男人就被你叫胡搅蛮缠,那你打小对我妈死缠烂打就不叫胡搅蛮缠了?最后, 我克服重重难关和我喜欢的人两情相悦,我就是骄傲。”

  祁盛斌听见这些荤话, 邪火直冒,可是想到来时叶华兰的叮嘱, 强行压下脾气,“两码事,少把你妈搬出来。”

  “两码事?凭什么你和她在一起算海誓山盟,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只是儿戏?”

  “凭你现在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本事。”祁盛斌冷着脸,把平板摔给他,“更凭我和你妈在一起时,从没让她陷入到这种境地。”

  叶漫舟一愣,拿起平板,屏幕里一份分析表PDF,显示出从昨晚出事后的时间点起,二十四小时内针对游承静的群发黑通稿的数据。

  分析直指,铺天盖地的黑通稿中,约七成出自水军小号的异常数据,三成出自活跃用户的正常数据,且这些三成的活跃用户,和自己的粉丝群体高度重合。

  叶漫舟翻起平板,一项项数据,看到沉默。

  “两个普通人在一起,尚且要考虑物质基础,社会基础,维护一个家庭的成本。”

  “当今的社会,两个男人,公众人物,决心走到一起,要承受什么,牺牲什么,甚至你以后究竟走什么样的路,你想过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什么样的人搞在一起,我懒得管,也不在乎,但你妈为了一个你病了大半辈子,我不想她的牺牲打水漂,让她看到自己辛苦带大的儿子,最后成了一个只会啃父母老本的窝囊废。”

  “想和谁一直走下去,真正要考虑的东西,一个男人的担当,责任感,不是漂亮话就可以支持起来的。”

  车徐徐停在华盛大厦,祁盛斌跨出车门前,回头看他一眼。

  “叶漫舟,我从来没指望你什么,但你做的事,起码让我看得起你。”

  “嘭!”车门闷顿。

  郑飞在前头候了半天,惴惴道:“舟哥?”

  叶漫舟攥攥平板,“他找人做的?”

  郑飞点头,“是。”

  他问:“没谁的主意?不是我妈找技术组的挖的?”

  郑飞答:“叶姐最近休息,祁总吩咐过我们不让她知道公司的事,尤其你的事,问起来只能应付。”

  叶漫舟凝望外头男人背影,对方长腿垮得生风,一路头也不回,冷冰冰的姿态读作“我懒得管”,写作“你老子给你点关爱”。

  他一阵诧异,震撼。祁盛斌给出关爱,太阳打西边出来。

  心境不亚于刚才游承静那惊天一吻给他的冲击,叶漫舟缓了缓,低下头接着翻,“异常数据能查出源头么?”

  郑飞道:“这些水军的IP都经人为修改过,一般追根溯源比较困难。”

  叶漫舟思来想去,“以假乱真的水军号维护成本高,不可能只是为了养来黑某一个人,一般是工作室短期内接了任务单,开始大规模刷黑。”

  “深挖他们三日内共同参与度高的话题,后续再盯紧,或许能查出苗头。”

  郑飞道:“这个确实可行。”

  叶漫舟说:“技术组负责人电话给我。”

  郑飞发送信息。叶漫舟联系了数据团队,交代完任务,揉揉眉眼,扭头看路边车水马龙,一阵出神。

  七成的异常数据,无论是谁针对,深挖出来,他不会轻饶。

  可那三成的真实恶意,他难以释怀。

  心里堵得慌,兜里手机震动。叶漫舟点开,用户备注“静”,撤回一条消息。

  游承静靠在车后座抠手指,刚刚情绪上头,冒失一回,现在有点后悔,反复摁手机开关键,对方了无音讯。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这人没反应么?没感觉么?没发疯么?

  好歹来个亲后感什么的......

  他一个人静着,越想越窒息,好蠢好烦好尴尬。被情绪裹挟,啪地点开聊天窗口,找到尴尬源,宛若饮鸩止渴,发出去一个1,立马撤回。

  不多时,叶漫舟速回:“怎么了?”

  好意思?问他怎么了?他刚亲的是狗么?

  游承静打字又删,生气,不想理。叶漫舟立马一通语音打来,他忙按挂断,可随后对方开始夺命连环call,可把游承静急坏,肾上腺素飙升时,突然灵机一动。

  他清清嗓,接下电话。

  叶漫舟:“什么事?”

  游承静:“刚忘了跟你说,回去帮我向阿姨问好。”

  叶漫舟:“阿姨?”

  游承静:“她两次送我礼,我都没谢谢她。”

  叶漫舟瞬间触动,一颗苹果一盒鱼油,别有用心的薄礼惦记到现在,看他的小心上人多善良礼貌。

  他低头看表格,触目惊心的数据,数以万计的黑评......怎么能忍心有人抹黑这么好一个人?

  叶漫舟停了许久,“这个忙,帮不了你。”

  游承静问:“为什么?”

  叶漫舟答:“亲口的道谢更有诚意,等你上门那天,自己跟她说。”

  游承静害臊,“得了吧,你敢领个大男人上门,我指定被轰出去。”

  叶漫舟道:“谁敢轰你出去?我妈送你这些,态度还不明白?”

  游承静反问:“你爸呢?”

  叶漫舟顿了顿,捏紧平板。

  “他不会的。”

  八字没一撇呢,就在这谈见家长的事了。游承静感觉气血上涌,“没事,挂了。”

  叶漫舟叫住:“等下。”

  他停住。

  叶漫舟轻声:“谢谢静静宝送出的香吻,嘴很甜,人更甜,就是希望下次别跑那么快,不然不方便回礼。”

  游承静挂断,倒在后座平复心情。车载音乐响起,张学友深情献唱: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车窗摇下一截,游承静任风冲刷那张通红的脸,一边痴笑,一边不能拒绝。

  程文宇开着车,看一眼后视镜里迷糊得靠在车窗的人:“哥,你怎么了?”

  “有点晕。”

  “晕车么?”

  “可能是低血糖。”

  “又低血糖了?哥平常要多吃点甜的啊。”

  游承静嗯一声,晕头转向地想,今天就不了,可算甜够了。

  杂志社邀请了Drop全团做主题专访,团队每个人轮流接受采访,游承静工作完,闲来无事,在休息室掏出一只毛线球,绕起手指,开始穿针引线。

  李明望正在采访。洪礼清化完妆一回来,眼看沙发上人,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儿,微启的窗缝蹿进一股倒春的寒风,一缕缕化在眸里,竟都温柔好几度。

  他和后头的朱穆空对视一眼,刚成年的小孩玩心重,踮脚靠近,蓦地拍他一下,游承静冷不防受了惊,钢针一下戳破指头,冒出蝇头血滴。

  朱穆空见状,好似闯了弥天大祸,九十度鞠躬带道歉,手忙脚乱递创可贴给他包扎,游承静摆手无碍,露出个原谅一切的笑脸。

  那边叫到朱穆空,他讪讪告退。游承静接着低头,穿线。看着不受丝毫影响,心情倍儿好。

  洪礼清边喝咖啡边琢磨,从那一副含春的眉眼品出些许答案,溜达到人跟前。

  他问:“有情况了?”

  游承静头也不抬,“嗯哼?”

  洪礼清眯眼,“是么?”

  游承静装蒜:“是什么啊?”

  洪礼清不吃这套,“围巾给谁织的?”

  游承静说:“给狗。”

  洪礼清捋着下头一截,虎口比划,五个手掌长,嚯一声,“五尺围巾,给你家狗。”

  游承静嘴硬:“谁说围巾?我当被盖。”

  洪礼清嗯声,“马上入夏了,雪橇犬也开始盖被了,讲究。”

  钢针互碰,窸窣轻响,游承静不吭气,边勾毛线,边勾嘴角。

  洪礼清看得心里清,啧啧称奇,“你小子,半年前的态度还是老鼠见着猫,为了躲人在公司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又开始上赶着,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一下提及敏感词汇,“谁上赶着了?”游承静瞪眼,夺过来那截,“少打听我们gay的事,我自有分寸。”

  洪礼清会意笑,靠在沙发:“行,真是出息了,当初巴结我给你汇报战况,现在你在这给我隐瞒军情。”

  不就劳烦他盯个人,功劳比天大了。他笑:“哪有什么军情?我家大队长日理万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我值当给你汇报?”

  正振振有词,抬眼向对方,突然想起唐璃的事,冷汗一冒。

  洪礼清跟他眨眼:“到底是鸡毛蒜皮没得报,还是打情骂俏太嫌臊?”

  游承静却没兴致说俏皮话了,心不在焉地织几下,左右一看,正好这会四下无人,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

  他思来想去,把毛线收回,杵到他对面。

  洪礼清看着他突然正襟危坐,“怎么?”

  游承静犹豫道:“有个事,我纠结好久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洪礼清看他一会,正色:“承静,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最近正在风口浪尖,出柜这事真不能急。”

  游承静面红耳赤,“你说什么呢?不是这个,我想说你的事,也不是,是她的事,也不是,确实是你的事......”

  洪礼清迷糊了,“什么我的你的他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唐璃姐的事!”

  洪礼清一愣,哦一声。在沙发喝口咖啡,淡淡:“她什么事。”

  游承静斟酌用语,省去看见仇旗的细节,向他一一复述来龙去脉。告知的过程,洪礼清把咖啡放在桌面,缓慢坐直身体。

  他问:“多久前发现?”

  游承静道:“就上个月。”

  洪礼清俯身在沙发,手指交叉,一动不动。这姿势游承静见得不多,但印象深刻,一次是他家里爷爷去世,一次是得知母亲尿毒症恶化。

  沉默良久。

  洪礼清道:“承静,能帮我约她一下么,我想跟她见见。”

  游承静问:“你不能跟她联系么?”

  洪礼清道:“她把我拉黑了。”

  游承静懂了事,也不多问,“约什么时候?”

  “尽快,都看她。”洪礼清捏捏骨指,提醒:“以你的名义,别说我在。”

  游承静义不容辞地答应。

  他寻了时间点私聊唐璃,这人在聊天里还是一股子嬉笑打闹的劲,仿佛若无其事。游承静旁敲侧击,盘问出秀台那日她也在,约了一顿夜宵,对方爽快应下。

  秀台当日。

  游承静身着VA品牌方的定制西服出场,一身颇显气质的银灰,化了淡妆,半长的头发吹出法式慵懒烫,那双曾被媒体盛赞会说话的丹凤眼,此刻躲在几绺头发后欲语还休。

  自争议后首次公开出镜,他看似未受负面影响,姿态从容,步步生风,所到之处吸睛无数。一路步至墙板签了字,接受简短采访,回应近期绯闻。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掌握一套含糊其辞的话术是必修课题。他一一避过问题里的陷阱,得体打出太极,虽然答案空洞无物,到底让人挑不出差错。

  应答完,到了拍照环节,主持人礼貌退步,游承静在签名墙前站定。迷觑一双狭长的眼睛,气定神闲地接受闪光轰炸。

  余光里,忽然逢上更大一片火花。

  他侧眸,和那人对上视线。

  叶漫舟事先没跟他打招呼,他不知对方也受邀,此刻看他亮相,颇显意外。

  他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眸中似笑非笑,插着两兜,信步走来,一身黑色西服,刘海全梳上去,深刻的眉眼往人一勾,美得颇有肃杀之感。

  镜头瞬间分了一半过去。二人身上的闪光,逐渐连成一片。

  拿眼神玩了个暗度陈仓,游承静心跳加速,怕给人看出端倪,躲开视线,匆匆下场。

  艺人们的出场顺序时间都是内定好,有时甚至精确到分钟毫秒,他猫在角落,检查主办方发来的名单。

  先前没留神,这回仔细一看,才发现名单里确实有叶漫舟,他原定是压轴出场,貌似是提前换了位置。

  本来跟在他后边的是个姓宋的明星,名字不太会读。游承静圈出那俩字,打算查读音,胳膊肘碰过来一人。

  “yǜ huò。”

  他抬头,见一道陌生身影靠近,指指那两字,“这么读,彧咟。”

  游承静收手机,窘迫一笑:“才疏学浅了。”

  “生僻字,不认识正常。”

  游承静问:“这不是真名吧?”

  他点头,“艺名。”

  游承静疑惑,“用两个生僻字当艺名,真少见。”

  “因为这人算了命,说是带这两个字能火。”

  “真的么?”

  “要是改个名就能火,娱乐圈遍地是顶流了。”那人看他一眼,微笑:“人各有命,有些人绞尽脑汁都只能十八线挣扎,不比静哥这样,天生该火的命,去哪都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这话有些古怪,游承静心里不舒坦,但还是礼节性一笑,向他伸手,“看您有些脸生,是演艺圈的前辈么?”

  对方回握他手,“前辈可折煞我了,咱们同龄人。”

  游承静忙道:“抱歉,失言了。”

  他一笑置之,“是我显老。”

  “是我眼拙。”

  “其实咱们俩还很有渊源呢,静哥从前认识我的。”

  “是么?尊姓大名?”

  “宋彧咟。”

  游承静微怔住,沉思片刻,犹疑道:“不好意思啊,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什么姓宋的朋友。”

  宋彧咟看着他,轻声:“我原名姓霍。”

  他顿了顿,心中默读其名,宋彧咟......霍玉颂。

  游承静浑身一僵,将启的唇角,陡然撑不开了。

  宋彧咟似笑非笑:“静哥,认出我了么?”

  游承静怔怔盯着他看,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恍惚,有些站不稳时,手臂边撑来一人。

  游承静抬头,叶漫舟和他并肩,轻拍他肩膀,“西服不错。”

  游承静一语不发,面色难看。

  叶漫舟略一顿,把脸一转,眸中冷意直逼,像极兴师问罪。

  宋彧咟识相退步,气定神闲地转身:“静哥,明天和依依拍摄,要承蒙照顾了。”

  游承静未明其意,却看宋彧咟只挥一挥手,笑着走远。

  等人走了,他立在原地,缓了许久。

  叶漫舟陪他站了一会,问候:“没事吧?”

  游承静摇摇头,转身迈步。叶漫舟想要跟上,游承静低声:“你先别过来。”

  叶漫舟停住脚,看着游承静走远,眼神晦暗难明。

  对方的芥蒂,自己心知肚明。

  游承静回了秀场,心潮难抑,可没忘今天正事,只好强压情绪,如常应酬。

  忙完一天工作,回到主办方就近安排的酒店,顶层贵宾区是一家清吧,他入座等候,时间近凌晨时,见唐璃匆匆赶来。

  两人在白天里才光鲜亮丽地打了照面,此刻她披头散发,妆容尽卸,虽呈现出一丝疲态,问好的声音依旧明亮,似乎蒙上一层大大咧咧的外壳,好叫任何人无法击溃。

  游承静为她呈上菜单,唐璃扭头招手,娴熟点下一杯龙舌兰。

  游承静要了杯果汁,二人边饮边侃,从工作聊到生活,交换着上得了台面的烦恼,按捺下见不得光的心事,相互默契,都不去触碰一道感情的逆鳞。

  推杯换盏间,忽到了一刻沉默的空当。唐灵拾来一边的小碟,将盐粒撒在虎口,轻舔,安静地喝一口酒,嚼一口柠檬。

  游承静不擅喝酒,好奇:“这样会更好喝么?”

  唐璃耸肩,“不知道。第一次喝龙舌兰的时候,有个人这么教我,就一直这么喝下去了。”

  游承静没吭声,默默对上暗里的一道视线。

  她反手倒了杯,推给游承静,“试试?”

  游承静有学有样,结果心里紧张,误把烈酒当果汁饮,猛灌一口,不慎被呛,一下咳了个厉害,唐璃被他逗笑,疯狂弯起眼梢。

  身后,脚步声响起。

  一只手递了纸巾过来,唐璃循着胳膊望去,和洪礼清对上视线。

  唐璃抬头见着来人,蓦然收了声。

  游承静接过擦嘴,演技拙劣道:“这么巧?”

  唐璃把视线往两人转了圈,突然一声轻笑。

  洪礼清拍他肩膀,“可以了,谢谢。”

  游承静知被识破,也不多说,朝唐璃歉意颔首,起身退场。

  痴男怨女的事,他只能帮到这了。

  回房间的路上,游承静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他靠住墙,本想缓缓,酒劲慢慢上来后,却是彻底走不动道。

  白天里还能靠理智佯装镇定,此刻所有情绪都反扑回来,陈年的回忆,比烈酒还烈,要人难受得厉害。

  游承静胃里翻涌,干呕不出,大口大口地吞食氧气。尝试走出几步,挪过转角,冷不防撞见两道人影。

  凌晚林猛地把身上的尹枫城推开。

  游承静抱着走廊的柱子,呆呆看他们......一人两个头,两人四个头。

  凌晚林惊慌失措,“哥......”

  游承静迷觑眼,往前一步。

  他吓得噤声。

  游承静倏而脚软,一头栽倒在地。

  凌晚林登时反应过来,这是又喝大了。手忙脚乱去扶人,摸到他口袋的房卡,寻到房号,掺着人来到房门前时,回头看,尹枫城已经不见其影。

  凌晚林不管对方死活,刷开房卡,先把游承静扶到床上。正打算去给他倒杯热水,游承静抓着他胳膊,醉醺醺地唤:“别走,别走......”

  喊着喊着又骂:“你走!你走!你走好了......”

  骂着骂着又哭:“说什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

  凌晚林愕然,亲他?

  “不喜欢我,为什么对着我硬.......”

  对着他硬?

  “为什么提裤子就跑......”

  还他妈提裤子就跑?!

  他扳着他肩膀愕然质问:“哥,你说得是真的么?”

  “真的,他真的......”游承静只觉回到那伤心欲绝的一晚,一个劲往人诉委屈:“他,他都快弄死我了,他还逃跑,还躲我......”

  凌晚林面色严峻:“是谁?”

  “是谁......他不是谁......”游承静捂脸痛哭,“他不是人啊,真不是个东西......”

  凌晚林顺着他话:“是,他不是个东西,哥告诉我那畜生是谁,帮你报仇好不好?”

  游承静泪眼看他一会,断片的大脑,突然一接。

  “对,对,要报仇.......”

  他一起身,步子猛一趔趄,凌晚林忙扶他一把,“你干嘛去?”

  游承静站稳脚跟,嘀咕:“他弄我,我也弄他。”

  说是时,一个箭步往外冲。凌晚林吓坏了,可万万使不得,奔出房间去追人,没跑两步路,旁边门一敞,他给一把拽进去。

  “——嘭!”

  游承静顿了顿,无视身后的动静,继续走廊横冲直撞。叶漫舟刚打听完他房号,正走在负荆请罪的路上,转角处,一下和人撞了个满怀。

  游承静醉醺醺一抬头,孙子,来得正好!

  “叶漫舟!”

  对方两手一抖,“哎。”

  游承静扑在他怀里,哭哭啼啼,“你不是人,畜生,王八蛋......”

  叶漫舟给骂得云里雾里,但擅长滑跪,“嗯,我是,你说得都对。”

  游承静胡乱骂了一会,还是不痛快,嘴里不住念叨:“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哄人:“好好,给你报,你想怎么报?”

  游承静蓦一转身,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这不是个报仇的好地方,拽着人衣角摇摇晃晃地走。

  叶漫舟生怕他摔着,跟紧了他,“哪去?”

  游承静大着舌头,“找个床......”

  叶漫舟心慌,“找床干嘛?”

  游承静捋起袖子,擦拳磨掌,“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