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爷一脸骄傲道:“俺孙女自己写的, 她书法不赖吧?”

  人不赖的岂止是书法。

  游承静震撼点头。

  叶漫舟举起大拇指,无话可说。

  沈大爷将车里几麻袋芋头拎到地上,又指挥他俩:“把这些弄屋头去。”

  游承静费劲扛起一袋芋头,叶漫舟一手提溜两袋, 轻松扫清剩下的芋头袋, 沈大爷见状, 不住赞叹:“恁这个大明星,体格真好!”

  叶漫舟往他笑笑, 跨步迈入里屋。沈大爷又回头看看气喘吁吁的游承静,“恁这个大明星, 体格就明显不如他了。”

  游承静不好意思地笑笑,边走边道:“沈爷爷,你叫我承静就好。”

  “哦,承静。”他点点头,“俺记性不太好,可能会忘, 叫错了就提醒我。”

  “没事的爷爷, 你想叫我什么叫什么。”

  “那不管,人都有人名,咋能想叫啥就叫啥?”沈大爷念叨几下, 像在用心记住:“承静是么?承静,承静。”

  说话的功夫,叶漫舟从屋里出来, 沈大爷看着他问:“恁这个大明星又叫啥?”

  叶漫舟道:“爷,你就叫我承静他老公。”

  游承静马上要炸, 叶漫舟拿腔作调:“这多好记?甭让咱爷费劲。”

  说着抢了他手里的芋头袋,转身往屋里一逃。游承静气得半死, 一回头,见沈大爷定定看着他。

  “恁是那个受?”

  游承静一脸懵逼:“什么?”

  “就两个男的一块,恁是那个老婆,他是那个老公?俺孙女跟我解释过攻受啥的。”

  咱爷这思想太他妈的前卫了!游承静听得眼冒金星。

  “好像恁那还有啥数字什么的么,1还是......”

  “爷爷!”他赶紧打断,步入正题:“所以咱们今天过来的任务是什么?”

  “哦,任务啊。”沈大爷背手站着,思考一下,“恁的人就说让俺给恁俩找活干,恁俩能干啥活呢?”

  “啥活都能干,您别客气。”

  沈大爷想了想,“主要是吧,平常客人来,俺这就一堆活,现在不开张也没啥。”

  “不开张?您双休不开张么?”

  “不是,俺这店除了过年都开,但你们的人说恁俩来了就最好别开张,不然让人家知道了,俺这店就得被挤爆,说得可吓人!”

  游承静怪愧疚的,他们来这一趟,还害得人家开不了店:“不好意思啊爷爷,我们争取尽快完成任务,不耽误您。”

  沈大爷摆摆手,“没有!千万别不好意思,这一下给好多钱,够我一个月不开张的,俺巴不得恁俩天天来!”

  忒实在了这大爷。

  沈大爷思考半天,便道:“这样,斯嘉丽跟小白那鸡圈的小屋有点旧了,一下雨就漏水,恁俩帮忙翻新一下,盖好就算完成。”

  “好嘞爷爷。”游承静二话不说就抄起一边的斧头,转身向鸡圈走去时,听见沈大爷在后头喊:“承静他老公,过来帮忙盖鸡圈!”

  叶漫舟从屋里颠颠的一声:“——来了!”

  游承静走着路,只觉两眼一黑。

  小木屋里,斯嘉丽不见其影,海德薇半截身体正露在外边,白绒绒的,没有正脸。

  游承静提着斧头站在鸡圈里,猫下腰,朝木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咯哒!”

  黑黢黢的一片洞口,一对炯炯凶猛的眼睛蓦地和他对上。原是斯嘉丽短暂化身黑暗,又拥抱光明。

  游承静给凶得连退好几步。仿佛看出了二人的意图般,海德薇的身体动了动,全部拱进去,换了斯嘉丽整只鸡守在洞口,一只鸡头虎视眈眈地冲着洞外。

  叶漫舟在鸡圈外抱着胳膊,“你太优柔寡断了,这样不行的。”

  游承静回过头来:“你行你上?”

  叶漫舟道:“我出手几下就搞定,节目就彻底没分量了。”

  “别废话,你靠近试试?”

  “怎么做?”

  “先把那对联摘下来。”

  “就这种小事。”

  叶漫舟叹口气,一脸没办法地步进鸡圈。

  游承静要把手里斧头递给他,叶漫舟看他一眼,“干嘛,摘个对联,你要把鸡给剁了?”

  游承静不耐烦道:“拿着,防身。”

  叶漫舟嗤笑一声,没接斧子,走上前来。

  斯嘉丽眼看叶漫舟靠近,整只鸡都大了一圈,脖子的毛如伞状盛开,木屋洞口刹时间燃起一团亟待行凶的黑色火焰。

  叶漫舟悄么声道:“姐姐,你别激动,我就揭个联儿。”

  说着,他晃晃悠悠俯下身,一只手朝它遮挡,一只手慢慢靠近洞口的对联——

  “咯哒!”

  火焰冷不防炸开,伴随一声鸡叫,只见斯嘉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膀子冲出洞口,锋利的鸡嘴往那只靠近的手猛地一叨——叶漫舟一声卧槽,火速收手,手背上却还是多出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这头叨完,斯嘉丽仿佛还未过瘾,扑棱翅膀往叶漫舟狠冲过去——叶漫舟大乱阵脚,节节败退,斯嘉丽一鼓作气,连连进攻,那气势之猛如虎之恶如豺——简直就差飞跳起来拔他的毛!

  与此同时,隔壁的大黄狗听见动静,也开始狂吠不止:“汪汪汪汪!”

  那边狗叫着,这边鸡撵着,直到把人一溜烟撵出鸡圈,斯嘉丽这才堪堪罢休。俩鸡眼气呼呼瞪着,一圈脖子往外炸了好一会,方又慢缓缓地收敛,退进小屋。

  简直是一触即溃。

  游承静看着他从鸡圈里落荒而逃,云淡风轻:“就这种小事?”

  叶漫舟有点掉面,盯着手背的伤口,着实难以置信,“这什么鸡啊?纯泼妇。”

  游承静无语地看他一眼,进屋找大爷借创可贴。沈大爷正在剥豆角,闻讯便起身翻找医疗箱,游承静感叹道:“沈爷爷,斯嘉丽完全不让我们靠近。”

  “就是给惹急眼了。”沈大爷边翻边跟他解释:“斯嘉丽有点斗鸡血统,平常不这样的。”

  “那它一直攻击性这么强,我们也拿它没办法啊?”

  “得让它先感受到恁俩的诚意,因为斯嘉丽这只鸡啊,它比较敏感。”

  “但是它好像对我们敌意特别大......”

  “因为恁俩一开始就惊着它,它对恁俩印象就不好嘞!”沈大爷从柜子上翻出医疗箱,打开看一眼,“斯嘉丽胆子很小的!”

  话音未落,叶漫舟在院里哈哈一笑。

  沈大爷看一眼:“他笑什么?”

  “可能想到好笑的事,不用管他。”

  “其实俺们家斯嘉丽还是很好哄的,只要跟它混熟就好啦。”

  游承静接过医疗箱,“那爷爷,有什么跟它迅速混熟的诀窍么?”

  “你交朋友有什么诀窍么?”

  游承静愣一下。

  “慢慢来嘛,恁俩慢慢来。”沈大爷笑着,又坐回小板凳,继续剥他的豆角。

  天朗气清,昼日移阴,阳光追着人的影跑,天空蓝得正好,太阳暖得刚好。

  鸡圈里,海德薇边抱窝,边慢慢梳理羽毛,斯嘉丽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

  鸡圈外,俩人坐着马扎,游承静拿棉签沾着碘伏,给叶漫舟的手背轻轻上药。

  多么诗情画意的一个景,多么诗情画意的一对鸡,多么诗情画意的一双人。

  摄制组不住地驾着镜头拍。

  叶漫舟扭头看一眼斯嘉丽,“鸡还搞同性恋,太时髦了。”

  你都能搞,鸡为什么不能。

  游承静感受到镜头余威,把话咽下去。“斯嘉丽有斗鸡血统。”

  叶漫舟彻悟:“难怪这么生猛。”

  “所以咱们还是不能来硬的。”游承静扔掉棉签,从医疗箱里挑出创可贴撕开,“沈爷爷也说了,它胆小。”

  叶漫舟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血口子,“关于这点,我有些异议。”

  游承静给他包扎好伤口,收回医疗箱,扭头观察鸡圈里的俩鸡。

  海德薇正抖落着冠羽,翅膀微张,将一只喙埋于膀间。斯嘉丽紧挨它趴着,身虽未动,脑袋却不断地东看西看,一双小小的鸡眼里仍少不了一丝警觉。

  叶漫舟琢磨:“不然从它老婆入手。”

  游承静道:“你又知道它是它老婆。”

  叶漫舟答:“显而易见。”

  游承静道:“有点刻板印象。”

  叶漫舟列举:“斯嘉丽凶,海德薇乖。斯嘉丽坏,海德薇好。斯嘉丽攻,海德薇受。”

  游承静领悟:“懂你意思了,当攻的都挺坏。”

  叶漫舟道:“请不要曲解我本意,也不要一杆子打死。”

  游承静不想搭理他,视线落在鸡圈里,努力想招。

  半晌过去了。

  想不出来。

  他起身,决定实践求真知。

  叶漫舟眼看游承静只身探进鸡圈,提醒道:“你小心点啊。”

  说着拎起旁边的斧头,“带着这个防身。”

  游承静摇摇头。

  叶漫舟问:“这会不防了呢?”

  游承静道:“交朋友还带斧头,有点没礼貌。”

  叶漫舟一头雾水,尚且不知道他唱得哪出。

  游承静俯身而来,斯嘉丽眼看他靠近,脖子又粗了一圈。

  游承静隔着一段自以为礼貌的距离,半蹲下来,朝俩鸡轻声细语地打起招呼:“你好嘉丽姐,你好德薇姐。”

  斯嘉丽定定看着他,一气不吭。

  海德薇头埋翅膀里,打盹不停。

  游承静又抬头,视线和斯嘉丽对上。

  “嘉丽姐,跟德薇处挺好呢?”

  “刚见面时,稀里糊涂地给咱爷载过来了,也没打什么招呼,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失了礼数,给嘉丽姐补上一个。”

  “我叫游承静,普通人类,性别为男,性取向不为鸡,对咱姐俩没有恶意,第一天见到你,很高兴认识你。”

  “来得比较仓促,没带什么礼物,这有咱爷给的一把瓜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游承静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手瓜子,往俩小鸡面前“夸嚓!”一撒。

  海德薇立马惊了一下,小脑袋从膀里冒出来,鸡脸犹疑。

  斯嘉丽原地抱窝,一动不动,小鸡眼圆鼓鼓地瞪他。

  游承静感觉有戏。

  他不动声色靠近一步,讪讪一笑:“嘉丽姐,最近吃得不错啊?”

  “看嘉丽姐这毛油光锃亮的,嘉丽姐真是鸡如其名,千金小佳丽。”

  “嘉丽姐,最近身体也还可以吧?马上天冷了,记得多换毛。”

  “说到天冷,家里住得还习惯么?听说嘉丽姐房顶有点漏雨?”

  “你看看,我恰好认识一位普通人类,他略擅修葺,可以无偿助力——”说着,他朝叶漫舟挥挥手。

  叶漫舟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走进鸡圈。

  “这位普通人类,刚刚擅闯二位闺房,虽然着实冒昧,但也是帮忙心切,希望嘉丽姐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说是时,叶漫舟不动声色地靠近,斯嘉丽慢慢抬高脖子。

  游承静提心吊胆道:“——嘉丽姐鸡美心善,嘉丽姐小鸡有大量,小鸡肚里能撑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德薇啊呸,退一步还你鸡圈焕然如新......”

  “——咯哒!”

  斯嘉丽终于忍无可忍,一声鸡叫下,怒目冲冠,朝游承静腾空扑来!

  说是时那是快,叶漫舟冷不防抬出身后的塑料盆,往地上的黑影迅速一罩。只听斯嘉丽闷闷一声鸡叫,就给“哐当!”一声罩在地上。

  空气寂静三秒。

  海德薇呆在原地,弱弱鸡叫一下。

  “费那劲。”叶漫舟居高临下,无奈看他。

  游承静蹲在原地,木了一会。

  他轻声:“节目效果,你懂么?”

  叶漫舟配合点头,“太有效果了,我简直五体投地。”

  叶漫舟按在地上磨着盆,把斯嘉丽强行移出鸡圈。游承静起身走过去,将吓蒙了的海德薇轻轻抱出来,却看海德薇窝在他胸口,小鸡眼直溜溜看他。

  叶漫舟走过来,摸摸海德薇的冠羽,“它老婆好乖哦。”

  游承静点头,“脾气挺好。”

  叶漫舟道:“看着也稀罕。”

  游承静道:“毛也软软的。”

  叶漫舟感叹:“配那泼妇可惜了。”

  斯嘉丽在盆里疯狂挣扎鸡叫。叶漫舟回头看它一眼:“怎么了,就这么听不得大实话?”

  游承静没摸过瘾,抱着海德薇坐上小马扎,手在它背上一下下滑溜,海德薇乖乖任摸。

  斯嘉丽在半透明的塑料小盆里,头冲着他的方向一通鸡叫。游承静忽然罪恶感丛生,以为自己像极当面揩人对象油的老流氓。

  叶漫舟站在院里,往他俩观察半天,“怪了,我怎么越看这鸡越眉清目秀。”

  “看顺眼了呗。”

  “不是,我老有种既视感。”

  “什么既视感?”

  “感觉它长得跟你似的。”

  “......”

  “我是说气质,看着不是一般鸡。”

  “......”

  叶漫舟拿手机扫了一下,图鉴识别出来,“真不是一般鸡,它老婆是乌骨鸡。”

  游承静问:“乌骨鸡怎么了?”

  叶漫舟看他一眼,清清嗓,抬起手机:“‘药用珍禽,煮食抗衰,炖食补肾,剔骨磨粉,益气血,退虚热......’”

  “够了,住嘴。”游承静捂着海德薇的小鸡脑,轻轻一转身,“我们德薇还小,可听不得这个。”

  叶漫舟把斯嘉丽罩在一边的角落,露个小缝出来给它透气,斯嘉丽看样情绪激动,在盆里“西里哐当!”不断挣扎。游承静怕吓着海德薇,抱得远远的,在院里左顾右盼,最后寻了个高处的小草垛,把它轻轻放在上面。

  安置好两只鸡,二人拆了鸡圈里的小木屋,从中挑出一些被腐蚀虫蛀的坏木板,剩下一些完好的木板,结合沈大爷送来的边角料作补,一块块重新钉上。

  折腾了大半个下午,小木屋已经初具雏形,只待将各个关节处的钉头重新加固。院里头一时“哐哐铛铛!”,引得隔壁大黄狗疯狂抗议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叶漫舟若无其事,手上举锤而下,嘴中不歇哼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汪汪汪汪!”

  “——绿水青山,带笑颜......”

  “——汪汪汪汪!”

  “——从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汪汪汪汪!”

  “——夫妻双双,把家欢......”

  跟狗唱得有来有回。

  游承静饱受魔音贯耳,劈手抢过他的锤头,“你能不能歇会?”

  叶漫舟顿了一顿。

  狗也收敛了。

  游承静获得短暂清静。接过他手中的活计,落锤而下。

  难料没一会,叶漫舟又开始欠了八唧的哼哼:“——圈里的小鸡,成双对......”

  “——汪汪汪汪!”

  “——绿水青山,带笑颜......”

  “——汪汪汪汪!”

  “——从此不再受那,大黄苦......”

  “——汪汪汪汪!”

  “——妻妻双双,把家还......”

  游承静受够了:“闭嘴好么!”

  叶漫舟抬头看他,“光埋头干活多闷,我唱唱歌放松一下不好么?”

  “你就光顾着自己放松了?”游承静厉声呵斥:“考虑过我的感受么?考虑过狗的感受么?”

  “你怎么感受?狗怎么感受?”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隔壁大黄,“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感受,但我感觉它还挺享受,你看我一唱,人家还给我和声。”

  他感觉一直可以的。游承静满脸黑线:“有种去狗跟前唱,看它享不享受?”

  “那哪成?那不便宜狗了么?我唱歌很贵的。”

  “那也别便宜我了,成么?”

  “不便宜你便宜谁?给你唱我就免费。”叶漫舟说着递他一根钉子,一本正经:“小静牌私人定制音响,随时随地随身听。只需999。”

  游承静接过钉子,面无表情:“穷,付不起。”

  “我又没说是钱?”叶漫舟凑过来,朝他一笑:“只需999枚香吻——”

  “——哐当!”

  游承静锤头一砸,动静震天。

  叶漫舟眼看对方一锤一锤,姿态宛如泄恨。遂是背过身,对着地上一堆钉子挑挑拣拣,小声嘟囔:“有那么不好听么?”

  好像还真有点沮丧似的。

  游承静看他一眼,无奈:“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我一主唱,你总不能质疑我的业务水平。”

  游承静诧异:“你主唱?你不是rap么?”

  叶漫舟随口道:“rap是刁文秋啊。”

  游承静突然愣了下。

  当年出道前,定的游承静是主唱,叶漫舟唱rap。

  要是没走的话,RE这会的主唱也该是他。

  一时寂静。

  游承静盯着手里的锤头,兀自出神。

  叶漫舟看着他,也停了手里的动作。

  游承静发了会呆,站起身,提脚要走。

  叶漫舟从地上拉住他胳膊。

  游承静回头,看他一眼。

  叶漫舟似想说些什么。

  远远的,屋里传来沈大爷一声呼唤:“——承静他老公!”

  “——过来帮俺搭把手!”

  叶漫舟顿了顿,起身朝屋里答应一声。

  又回头,看看他。

  游承静低声道:“你去吧。”

  叶漫舟嘴唇轻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他摸了下他的脸,转身踏入房间。

  游承静提着锤子,独自站在原地,凝视远处一轮红日。

  夕阳西下,借着美得唬人的原景,旧事踩着余晖的影,一层一层的沉淀,一成一成的情绪,细密铺陈。

  视线有些起雾,游承静揉揉眼,又朝前睁上一睁。

  清明之际,面前突然飘下一朵小小的轻絮,白色羽绒,随风浮动,落于掌心。

  他接过,忽然福至心灵,转身看一眼。

  角落那半透的塑料小盆,斯嘉丽不知何时起镇定下来,黑乎乎的一小团,温顺趴在里头,不时动弹几下,轻哼几声。

  小盆外,海德薇一只小小的身躯,正安安静静守候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