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静这半个月的闲暇都钻进了音乐里。

  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闲暇, 他每天都很忙,然而灵感这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善茬,人闲了就不来, 人一忙就哗哗来, 来如泉涌, 越忙越涌,涌得人想骂娘骂爹, 让它丫的慢点涌。

  可是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必须留住, 不然人一闲它又不来了,就他丫的这么又欠又事儿比。

  于是除去牺牲掉部分睡眠的时间,他只好每天拼命地挤时间,走路挤,车座上挤,坐飞机挤, 采访间隙挤, 拍广告补妆时挤,签完名空当挤,挤得快把自己挤成个急急如律令一样又挤又疯又急——而后他就光荣的一个月内, 医院三进宫了。

  小护士给他输液时,还见游承静捣鼓着一只平板,嘴里一会嘟囔什么七和弦变和弦啊, 一会念叨什么功能圈TSD啊,一会唉声叹气抖几下脚, 一会又突然振奋精神,双眼闪着一丝诡异的光。

  小护士在旁边看傻了眼。

  “他平时不这样的。”程文宇帮他解释。

  “你想要签名么?”他看着她手里的小本。

  小护士犹豫, 点点头,又忙摇摇头。

  “你别怕。”程文宇看她一眼,“他平时真的不这样的。”

  “不这样的?”

  游承静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程文宇吓一跳。

  程文宇:“什么?”

  游承静:“这样不对。”

  程文宇:“什么?”

  游承静:“加段管弦么?”

  程文宇:“什么?”

  他慌张地回了下头,这下他也不太确定他是在跟谁说话了。

  游承静盯着他看,把连着平板的耳机口摘下来,又连上,又摘下,如此反复。

  这么魔怔了一会,他又低下脑袋。

  程文宇回头看,小护士已经连退好几步远。

  “还是算了吧。”她转过身,小小声道:“我好害怕。”

  游承静删了今晚上想到的所有和弦,又一口气把一瞬间想到的所有和弦都砸出来,感觉突然对味了。

  他在软件里单曲循环那一小节,慢慢地听,而后慢慢地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会功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他摘下耳机,抬头看向程文宇,“我怎么在这?”

  程文宇解释:“你下午晕倒了。”

  游承静问:“我晕倒了么?”

  程文宇道:“是的,你晕倒了。”

  游承静又问:“我怎么晕倒了呢?”

  程文宇详细描述:“下午在外面拍杂志照,突然下大雨,大家一起等雨停,你在雨棚里蹲着,把电脑和键盘从包里掏出来,然后一起身,然后你晕了,然后就摔倒了。”

  “我摔倒了么?”

  “是的,你摔倒了。”

  “电脑摔了么?”

  “电脑没摔,但你人摔雨坑里了。”

  “键盘摔了么?”

  “键盘也没摔,但你人摔雨坑里了。”

  游承静哦一声,把卫衣的兜帽带到头上,看一眼右手手肘的纱布,迷迷糊糊。

  “吊完水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什么事了,杂志社那边说可以用上午拍好的做封面,但是你摔倒时身上穿的衣服是高定,可能得赔点钱。”

  “好吧。”

  “然后明天开始,连着三天恋综,全是户外,做好准备。”

  游承静听完,又要去拿平板,程文宇眼疾手快夺过来。

  “哥,你不能再这样了。”

  游承静瞪他,“我怎么样了?”

  “你今晚最好休息一下。”程文宇把平板藏进自己的背包,往他正色道:“连着三天户外呢,你得养精蓄锐。”

  “为什么要连着三天户外?”

  “为了统筹你和舟哥的时间安排,节目组选出你们空闲的几天集中录制一次,一次录制剪出好几期,这样效率也快.......”

  “——为什么要连着三天户外?为什么?为什么?”游承静不停打断他。

  程文宇就知道了,游承静没在发问,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游承静顶着俩黑眼圈抬头看他:“你知道我是跟谁一块录吧?那个鸟人,你知道吧?”

  程文宇说:“我知道。”

  “那你就不能这样。”

  游承静定定地看着他,有点神神叨叨:“你真的不能这样,你知道我跟叶漫舟那鸟人在一块录,还要连着录三天,那三天里我绝对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我是跟叶漫舟那鸟人一起录,我跟他在一起我就绝对一点时间都没有了,我没有自己的时间就不能写歌,我不能写歌就不能留住灵感,我的巨大的创作灵感都会胎死腹中,因为我跟那鸟人在一块就绝对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叶漫舟那鸟人,他非常的鸟.......”

  程文宇把他强行按在病床,火速关灯,“哥你先冷静,好好睡一觉。”

  游承静躺在床上,还在黑暗里绝望地碎碎念:“为什么要跟叶漫舟连录三天?为什么为什么?我巨大的创作灵感绝对都会胎死腹中.......”

  巨大的创作灵感尚未胎死腹中,但巨大的对于叶漫舟的恐惧已然席卷全身。

  “——承静,我们一起战胜你内心的恐惧好么?”

  录制开始前,唐璃拎着一叠台本,冲他嫣然一笑。

  叶漫舟脸上正给人补着粉底,闻声看她一眼,“什么恐惧?”

  唐璃搭着游承静的肩膀,微微一笑:“秘密。”

  叶漫舟看看她,又看看他,眼珠冷不嗖一转,面上是一声也不响。游承静看他这德行,就知道这鸟人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坏事了。

  果不其然,刚要开机,叶漫舟就开始没事找事:“导演,主持人嘉宾跟我们站位太密了,这不合适。”

  看着自己和他俩隔着四五步远的距离,唐璃:?

  导演说:“这样机位刚刚好,你们三个都能一起入镜。”

  “为什么非要一起入镜?”叶漫舟质问导演:“嘉宾说话时直接给她个人特写不好么?”

  “这......”

  唐璃道:“方便剪辑呗,你给后期组的大家省点活。”

  叶漫舟道:“这不是剪辑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嘉宾站那么近,太喧宾夺主。”

  唐璃迷惑:“我夺什么主?我就一cue流程的,到我时跳出来说几句话,一期剪出来分量超不过五分钟,我夺什么主?”

  眼看着火药味浓起来了,游承静偷偷碰了下叶漫舟的手,叶漫舟顿了顿,轻声道:“璃姐是不是太小看自己了?影后的魅力那么大,我们跟你一起入镜,大家肯定都只顾看你了。”

  唐璃表情一懵,心说这人到底是膈应她还是夸她呢?听着那么像吹彩虹屁,表情咋这么狂拽酷霸天的。

  游承静看叶漫舟终于像消停了,忙找补道:“姐没事,他跟你开玩笑呢。”

  唐璃看他一眼,又看导演一眼,实在搞不懂:“我到底站哪里?”

  导演东看看西看看,哪个都得罪不起,便随意道:“几位看心情吧,想站哪站哪。”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常节目。仨人都不晓得,其实镜头一早就开了,方才光景一个没漏地记录下来。届时掐头去尾一剪,预告先以话题#顶流怒呛影后#引人入胜,正片再以叶漫舟一句彩虹屁揭晓最终悬念——看似双方破了防互怼,实乃影后变了法被夸,一来一回流量到手,爆综就是这么来的。

  宣布开机,唐璃气沉丹田,而后爽朗一笑:“‘热恋进行时’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唐璃,很开心能......”

  导演喊道:“唐璃姐,不用说那么多,你直接念规则。”

  唐璃愣一下,“你这台本不这么写的么?”

  导演又喊:“台本仅供参考,瞎写的不作数,您随意发挥就好。”

  唐璃无语道:“那提前给我这么一沓有什么作用?我背都背下来了?你们节目组好搞笑啊。”

  作用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最自然,最戏剧化,最神经病,毕竟现在观众就吃神经病这一套。

  唐璃把台本往后一撂,清清嗓,对着二人道:“众所周知咱们这个节目叫《热恋进行时》,二位越热恋,观众越喜闻乐见,因此为了加深本组嘉宾的感情,节目组本期精挑细选出五个情侣约会必选地点,二位只要在三天内任意打卡三个地点并完成指定项目就算完成任务啦。”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还有什么问题?”

  游承静举手发问:“请问一下,如果完不成任务呢?”

  唐璃道:“会有惩罚。”

  “惩罚是什么?”

  “微博头像换成节目组的logo,并且连挂一个月。”

  游承静深思熟虑:“我现在就换头像,可以不去打卡了么。”

  导演在画外音里喊:“不可以!”

  唐璃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以吧!”

  叶漫舟牵起游承静的手,“不可以,这样不太好,节目组钱都打了,咱们最好还是尽职尽责。”

  装的跟他妈个大尾巴狼一样,可懂事了似的。

  五张场景卡一一排开,分别是游乐场、电玩城、海洋馆、西餐厅、华盛大厦。

  叶漫舟惊喜:“天呐,真是精挑细选的约会地点呢。”

  游承静冷眼看他装蒜。

  谁家情侣约会去华盛大厦?

  唐璃解释道:“友情提示,任务具体内容只有在到达相关场地才能揭晓哦,请谨慎选择。”

  叶漫舟感叹:“每个都好想去哦,这怎么选?”

  唐璃建议:“排除法选吧?”

  游承静道:“选最后那个。”

  叶漫舟感动:“亲爱的......”

  游承静道:“我是说排除。”

  唐璃作势要把卡抽走,叶漫舟忙抢回来,“公平起见,我们还是石头剪刀布,谁赢谁选一张。”

  叶漫舟随后含恨连输两局。

  游承静把海洋馆和西餐厅的卡一起叠在手里,给脸上扇着风,“再来?”

  不能栽在这里,绝不能让霉运坏了自己的好事。叶漫舟一咬牙,痛定思痛:“石头剪刀布太没意思了,比比别的。”

  “比什么?”

  “对视挑战,谁先眨眼谁就输。”

  游承静感觉他要使诈,拒绝:“我不要。”

  导演在一旁起哄道:“那就对视挑战。”

  关系户就是了不起哈?

  游承静没好气地把卡一撂,站到叶漫舟跟前。

  “先说好,你不许碰我,不许逗我笑,不许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肢体接触。”

  无伤大雅,人阴谋诡计多得是。叶漫舟顺服点头,“好。”

  游戏开始。

  二人背手而立,因为身高原因,彼此对视时,叶漫舟需要轻微地低着些脸,游承静需要轻微地抬起些头。

  他见对方含着一点笑意,眼睛一会像半阖,一会又突然睁大一点,游承静却不敢轻易懈怠,只自顾自瞧得板正,认真。

  过去了半分钟。日头渐盛,太阳光下,凤眼忽闪一下,有些疲沓。

  叶漫舟提醒:“小心。”

  游承静压了下眉:“别废话。”

  对方朝他一笑,游刃有余。

  眸中光点,有致无致,那双只要撞上别人,总少不了冷漠、浑懒、不耐的眼睛——自碰上眼前这人,却自动除净了那一把天生的顶撞,对于他,也只剩一片不动声色的温柔。

  好像在用那一道视线摩挲他的脸,轻轻的,再小心点。

  好像他可以就此深情到地老天荒,一个世纪,再一个世纪。

  不知错觉与否,依稀感觉那双眼睛正在逼近自己。

  游承静心跳沉闷,忽觉某处时隔多年的顽疾,正在蠢蠢欲动。

  这不怪他的。游承静心想,旧疾难医,非他本意。

  直到双方眼睫快要触碰,他忽惊觉,那不是错觉。

  游承静睁大眼,眼看叶漫舟半阖着目,俯下身,嘴唇越来越近——

  他惊地眨了下眼,蓦地往后一踉跄,叶漫舟迅速扶住他的腰,顺势带向怀里,双手缠绕,低低一笑。

  “你输了。”

  游承静闷在他肩头,心脏狂跳。

  “......你耍赖。”

  “我没有逗你,也没有动你。”

  “但你,你......”

  叶漫舟把唇埋在他头发里,轻声:“你开始又没有说,我不准撩你?”

  游承静面红耳赤。

  选个场景卡,还给这俩人玩出花了?

  一众摄制组在边上看傻了眼,简直是叹为观止。

  *

  叶漫舟如愿以偿选中华盛大厦的场景卡。

  游承静刚刚被他摆了一道,有点沮丧,私以为虽然叶漫舟是耍了花招,但对方那纯属作风问题,自己这纯属根上乱套,突发恶疾,还敢心动,还敢脸红,还敢被撩,没被骗够,吃饱了撑的你。

  他心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为了钱表面跟他虚与委蛇就算了,你这颗心还敢货真价实地跟他乱蹦,反复警告,再敢心动一个试试?信不信我当场跟你割席?信不信拉去枪毙八百遍?信不信枪毙完八百遍的洞眼都没这鸟人当年给他心口捅的篓子多.......

  叶漫舟把三张纸片叠在一起,给游承静的脸上扇着风,“我们先去哪里?”

  游承静忙着给自己开批.斗大会,又忙里偷闲看他一眼,“随便。”

  叶漫舟看着卡片后边的导航指引,“就近选吧,好像西餐厅最近。”

  游承静问:“多远?”

  他道:“步行十分钟。”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这么近的西餐厅?游承静虽然疑虑,但并未多说什么,只点头答应。

  和唐璃挥手告别。二人跟着指引走到地方,却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西餐厅店,环顾四周,空旷的两条大道上,入眼只见一辆停在马路牙子上的拖拉机,一老大爷裹着个军大衣坐在里头,边嗑瓜子,边东张西望。

  那拖拉机上的老大爷突然看见二人,嘴里的瓜子皮一吐,抬起手往二人招呼。他操着一口中原官话的口音:“大明星!大明星!”

  游承静隐隐感觉事情不太简单。

  两个人向他走去,却见拖拉机后座装着几袋芋头和两只鸡,鸡一黑一白,一左一右趴在车尾,眼看他们靠近,黑鸡翅膀忽一扑腾,惊起鸡毛四起。

  “咯哒!”

  游承静被吓了一哆嗦,叶漫舟忙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老大爷道:“大明星,悠着点,不要吓着斯嘉丽。”

  这下轮到叶漫舟被吓一哆嗦:“谁?吓着谁?”

  话音未落,斯嘉丽又“咯哒!”一声,扑棱起翅膀,略显凶神恶煞。

  老大爷龇牙一笑:“不好意思,俺们家斯嘉丽胆子小,看见生人就喜欢一惊一乍。”

  叶漫舟目瞪口呆:“斯嘉丽?这鸡叫斯嘉丽?”

  老大爷点点头。叶漫舟回头盯着那只名叫斯嘉丽的鸡,久久回不过神。

  游承静佯装镇定,朝人和和气气:“爷爷,您贵姓啊?”

  “俺姓沈。”

  “你好啊沈爷爷,我们在找一家西餐厅,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么?”

  说着要把场景卡上的图片给他看过去,沈大爷却一眼不看,“知道啊,这就是俺家开的。”

  叶漫舟惊得扭头:“啥?”

  游承静也震撼了:“什么?您开的餐厅?”

  “是嘞,俺就是来接你们,等恁俩好久啦。”

  “您开的西餐厅么?确定么?”

  “对啊,俺家在浦西开的农家乐餐厅,不就叫西餐厅啊。”

  重新定义西餐厅。

  拖拉机“突突突突”地颠着,俩人挤在车后座的小板凳上,和车尾的俩母鸡大眼瞪小眼。

  自他们上车,斯嘉丽一直处于一种一级戒备状态,叶漫舟挥一挥手,斯嘉丽就开始扑棱翅膀,叶漫舟动一动脚,斯嘉丽就开始气喘脖子粗,叶漫舟挪个板凳,斯嘉丽直接炸毛鸡叫,倒是和游承静对面那只白鸡形成鲜明对比——只见人家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原地抱窝,时不时理一下毛,安安静静,一副恬然自得的样子。

  叶漫舟无语道:“脾气真爆。”

  沈大爷在前头道:“斯嘉丽有点怕生,其实它很温柔的,混熟就好了。”

  游承静问:“沈爷爷,这两只鸡都是您养的宠物么?”

  沈大爷就道:“咋可能?俺养的鸡最后都上桌了,是俺孙女养的嘞。”

  叶漫舟诧异:“这年头还有人把鸡当宠物?挺新奇。”

  沈大爷解释:“她喜欢小动物,但送小狗怕咬着她,送小猫怕抓着她,就给她俩只鸡养着玩。”

  “那这名字也是她取的?”

  “是啊,俺没文化,又不懂什么洋文名。其实斯嘉丽以前不叫斯嘉丽,叫什么琴葛蕾。”

  黑凤凰都出来了,游承静汗颜。

  沈大爷说着一顿,“哼哧!”一声咔了口痰,“哈忒!”一声吐到路边。

  叶漫舟欲言又止,游承静横他一眼,他乖乖闭嘴。

  沈大爷咔完痰,呼噜一把脸,继续对他们娓娓道来:“俺们院里以前有只公鸡,脾气不太好,有次琴葛蕾从家里跑出来,给那公鸡踩了背,俺孙女就说那公鸡踩了她的背,就要对它负责,以后它就是它老公。”

  “暑假时它老公犯神经病,跟隔壁狗干起来,结果被咬死了,俺孙女就说它老公没了,从此改名斯嘉丽,做黑寡妇。”

  游承静和叶漫舟面面相觑,二脸震撼。

  游承静缓了缓,问:“白色这只叫什么?”

  “叫海什么的......白的老记不全什么名,俺反正就叫她小白。”

  游承静依据这位奇女子的取名规律,大胆猜测:“海瑟薇?”

  沈大爷摇摇头,“好像不是。”

  怎么能不是呢?好奇心被狠狠提上来,游承静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小白身上有什么故事么?”

  “这个俺就不清楚,其实俺跟斯嘉丽关系比较好,跟小白不太熟,因为小白这只鸡它比较腼腆,只认俺孙女。”

  “......”

  “不过俺孙女小时候可皮,有次拿透明胶带粘小白的鸡嘴,害得小白抑郁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游承静诧异:“为什么?”

  沈大爷高声道:“鬼知道?她拿个信封让它叼,它不叼,她就用透明胶带把信封扒小鸡嘴上,自己拿个棍在一旁乱戳戳,嘴里还喊啥阿瓦达啃大瓜啥的——”

  两人异口同声:“海德薇!”

  沈大爷惊呼:“哎对!就这个名!”

  从美娱到漫威再到哈利波特,真乃涉猎广泛。

  拖拉机突突了一个钟头,车下的道路越开越窄,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宽,两边的景逐渐从钢林大厦换成一片无垠田园。

  恰逢昨日新雨,漫天远野,日头也盛,初冬的冷意由淋了一夜的泥地蓬勃出来,蒸发未过天边,先入了肺腑——人造柴油的味,再混一口天然的氧,先受污染的苦,再尝润肺的甜,这一口气来得竟格外新鲜,也格外痛快。

  痛快饮了会风,忽见不远处,一傍水环湖的小农庄映入眼帘。

  沈大爷见状扭头,热情地认领了他家的庄,又逐一介绍,他这庄多么的风水宝地,东几亩菜地,西几座鱼池,南北各有养殖院,分别隶属鸡鸭或猪鱼,它们各司其职,各自安好,起码截止上桌,生活幸福美满,业内五星好评。

  拖拉机从大道开到小路,绕农庄环了一圈,进入沈大爷家的私人后院。到了地方,车在庭院里刚停稳,没等沈大爷把挡板拆下,叶漫舟就扶着边缘跳了出去,“哐当”一响,动静不小,惹得斯嘉丽一阵鸡叫。

  眼看斯嘉丽情绪有点激动,游承静也不太敢轻举妄动。沈大爷忙从车前绕过来,抱起斯嘉丽安抚一会。游承静趁机想从车板前下来,难料颠了一路,腚痛腿麻,刚走没两步路,腿脚一软。

  叶漫舟在底下撑他一手,趁势敞开怀抱,“抱你下来?”

  “边儿去。”游承静瞪他一眼,自己缓了一会,等麻劲过去,靠着车板跳下来。

  沈大爷一只手抱着斯嘉丽,一只手把车板卸下,海德薇见挡板被拆,便一起身,从车上扑棱下来,优哉游哉走进鸡圈。斯嘉丽见状,忙从沈大爷怀里挣脱下来,跑去追海德薇。

  “感情挺好啊。”叶漫舟撑在车板上看。

  沈大爷扛起车里一袋芋头,道:“它俩搞同性恋。”

  “......”

  沈大爷看他俩一脸被雷劈的样子,便教育道:“大明星,别那么封建,都什么年代了,搞同性恋很正常的。”

  游承静此刻才看清那鸡圈木棚边一副小小的对联——“一生一世一对鸡,三餐四季膀连心。”

  横批——“我的蛋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