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九月份的堪萨斯正是玉米成熟的季节，其他农场已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收割期，只有若娜身前的这片毫无动静。
她深深地呼吸，感受着空气中的玉米香甜，打开了第二瓶药水。
一辆与小镇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坐在里面的人询问她是否知道附近有一个叫若娜·威尔逊的人。
她摘下遮阳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无比沧桑的脸：“威尔逊？我记得他们，在几年前去镇子上采购的时候出了车祸，都不在了。”
和她一样伪装起自己真实面貌的韦恩呼吸急促了片刻，缓了缓才问：“威尔逊家没有人活下来？”
戴回宽檐帽，若娜贴住椅背扬起头，望着似乎是要下雨的天空懒洋洋道：“为什么你不去问问肯特家呢？他们从前和威尔逊是邻居。”
堪萨斯陌生的造访者重新发动了汽车，他要走了，却在关上车窗前忍不住问道：“请问您的名字？”
“卡伦，若娜·卡伦。”独居于此的老妇人说，“和你想找的人同名，但我不是她。你可以走了，别打扰老人家休息。”
又过了会儿，她才听到韦恩离去的声音。
将第二瓶药水喝完，她的生命值总算恢复了过来。此时的直播间已经关闭，若娜在公告敲下下一次直播的时间，返回到了主界面。
退出游戏，现实世界的天空蒙蒙亮着，几缕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玻璃窗上，看得她一阵皱眉。
今天的D市竟然是个百年难遇的大晴天。
若娜拉过了遮光窗帘，循例问网上的那位好友商业帝国构造得怎样。对方大概是刚起床，回复得很快，说已经在和卢瑟商谈合作事宜了，赶韦恩超斯塔克计日可待。
她又问和布鲁斯以及托尼的进展如何，这次对方犹豫了一下，才道：
男人没有赚钱香，拜拜了蝙蝠侠钢铁侠，我要当世界首富！
若娜为她的回答忍俊不禁，那边继续说着未来的计划，她那儿的游戏时间线远比若娜的要早。蝙蝠侠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料成为义警载的第一个跟头会在韦恩集团上。
若娜针对她的计划给了些建议，那边刷刷记下了，见若娜这么了解公司的运转，不由得多嘴问道：你是在某家企业当高管吗？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若娜回道：以前是。
哇嗷，对方相当惊讶，姐姐好厉害。
结束了和网友的聊天，她开始补充现实中的生命值。
猩红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若娜打了个饱嗝，在搜索引擎输入“吸血博士”四个字。
她找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都市传闻，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和《D与M之恋》无关。
看来这个人没有原型，应该是游戏根据算法自己生成的。
那就要去游戏里搜集信息了。
若娜在六个小时后准时登入了游戏，堪萨斯的大雨落了下来，她回到刚刷完新油漆的白色木屋，用roll到的“魔形女”能力重新给自己捏了个脸和身体。
大致的长相和“若娜·威尔逊”没有区别，只是眉眼比起少女长开了些，看着更有成熟的风韵。
收拾好行李箱，卡伦夫人撑伞去往最近的车站，准备从大都会改道哥谭，去找她那一别多年杳无音信的丈夫。
若娜攻略布鲁斯·韦恩的视频已经传到了相关网站上，一群在游戏里耗费了几年几个月都没摸到蝙蝠侠衣角的玩家看得全程蒙蔽，除了“牛蛙牛蛙”“66666666”外说不出其他的话。美中不足的是视频里的小白花姐姐没有选择留下来和韦恩享受枯燥无味一成不变的婚后生活，而是跳海奔向另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见姐姐说今天要开启对哥谭翘臀的攻略，他们顺着视频下的号码火速冲到了刚开播的直播间，期待着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和夜翼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第一！主播姐姐晚上好！】
【大少，嘿嘿，大少，我馋大少好久了可他也好难攻略。】
【小姐姐还要继续走小白花人设吗，大少喜欢的类型是和小白花截然相反的活泼款。】
在他们一条接一条的讨论声里，自带忧郁气质的卡伦夫人下了车，再度回到了哥谭。
布鲁德海文街十三号，迪克·格雷森目前的居所，房东是位精打细算的老太太，每天都在为二楼闲置的那间“凶房”唉声叹气，抱怨它不仅没让自己多赚钱，还亏进去了不少。
说“凶房”其实也不尽然，只不过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吸血博士”是在那儿抓获的、被捕时房间里还到处都是血迹……而已。
不管怎么说，房东太太的生意的确为此受到了影响，要不是布鲁德海文街十三号的房租实在便宜，恐怕许多胆小的人都要退房搬走了。
包括迪克。
不过他是因为吸血博士事件已经落幕，不再需要他盯梢。但看在房东太太那满头银发的份上，还是多待一两个月再走吧。
从警局下班的迪克拎着两大袋麦片回来，刚拧开门就和一位陌生的女士打了个照面。
她看上去最多三十岁，一身深黑色的礼裙庄严肃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盘在脑后，还戴着一顶垂着黑纱的帽子，似乎是在为某位至亲的死者哀悼。
往下看去，迪克看到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圈着枚造型简单的银戒指，十个指头紧张地捏着有些破旧的小皮包，想来生活应该过得不太宽裕。
“格雷森先生，你回来了，正好。”身材矮小的房东太太走了过来，满面春风地给他介绍着这位大约是死了丈夫的女士：“你的新邻居，卡伦夫人将和你一同住在二楼。”
噢，难怪这么开心，原来是吸血博士藏身的房间终于租了出去。
迪克不知道卡伦夫人是否知道那间屋子曾经遭遇过什么，不过对方可能也没得选，毕竟布鲁德海文区的房价并不便宜。
“您好。”对方主动朝他伸出了手，声音细细轻轻，听上去十分温柔。说话时还抬眼看了他一眼，浅茶色的眼眸像两颗漂亮的猫眼石，带着腼腆羞怯，令人心动。
他回握了一下，卡伦夫人的体温出奇地低，恐怕比刚从南极捞回来的美国队长好不了多少。
“夫人，请跟我来。”房东太太对这个送上门的冤大头颇为热情，主动带她上楼去看看房间，又让丈夫帮她提起了沉甸甸的行李箱。
“哦、哦，这就来。”面对妻子的呼唤，房东先生愣了会儿才走上来，眼睛却还是一直盯着漂亮的卡伦夫人看。
不止是他，坐在一楼的其他租客也用近乎迷恋的目光望着只身一人来到这里的美貌女士，让迪克忍不住皱眉。
卡伦夫人长相美艳，气质出众，又神情楚楚引人怜爱，很容易使一些人生出不轨之心。
他不由担心起对方在布鲁德海文区以及哥谭的遭遇，同时也好奇她为何形单影只。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房东先生问起了卡伦夫人来到哥谭的原因。
“我来找我的丈夫，他离家很久了。”若娜说，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却撩动着某些人心中的躁郁：“有人说他死在这儿，所以我来接他回家。”
原来真的是个小寡妇。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这声感慨，看向她的视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寡妇门前是非多，主播姐姐还是柔弱无助的小白花，大少可要好好表现。】
【问个和大少无关的问题，姐姐口中的丈夫是老蝙蝠吗，是的话我先笑一笑。】
【百特曼实惨，突然去世可还行哈哈哈哈哈。】
若娜回了个“不是”给观众们，让以为还能看到蝙蝠侠的一干人失望不已。不过他们很快就想起现在的主播容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要是以后大少把她带回家布鲁斯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顿时狗血之魂熊熊燃烧，搓手手地期待起将来的修罗场。
死过许多人的房间被房东一家打扫得很干净，甚至干净得有些过了头。为了掩盖至今还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他们在床头和桌上摆了两瓶百合花，窗户也大开着，两侧的深色窗帘随风飘摆，让若娜想起了海边悬崖的那一天。
“谢谢。”她依旧轻声细语地感谢着，想从房东先生的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对方一直看着她的脸傻笑。
这是道具“引人注目”的效果。除了可攻略的角色们之外，普通的NPC不会因为玩家做出太大的反应，所以她才对自己使用了这个道具。
又表达了一次感谢，若娜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她打量着吸血博士，也就是她为自己设定的“亡夫”待过的房间，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兴兴味盎然。
她从箱子的夹层中拿出一张老照片，上面的两个人穿着结婚时的礼服，脸色一样的苍白，正是若娜和才死不久的吸血博士。
将照片放到相框里摆到桌上，若娜听到格雷森上楼的声音，于是对着小镜子理了理头发，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