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邪阴竟是已经发现了兰韩平是匈奴人里面的叛徒, 待顾长君领兵而来,正欲摆阵迎战就收到了顾家军之中的回信,有人一早看见了城门楼子上面高高挂起的人头, 那人头就是兰韩平,而这人头是谁在什么时候挂上去的,顾家军竟然一无所知。
顾长君浓深的眉毛微动, 此次出征的主要原因就是兰韩平给顾家军传来的信,但现在看来,先前做下的部署已经全数作废了。朱友屿就在顾长君的身边,也感觉到了不善, 将这沙盘上面的部署尽收眼底, 浑邪阴定是做了深层的部署,说不定现在在这里就已经埋伏了重兵。
“顾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们还是先行撤退。”朱友屿说道。
顾长君已经与浑邪阴对战了许多次,对浑邪阴的战术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直是输多赢少。此刻顾长君猜不到,猜不到这浑邪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因兰韩平的报信,顾长君做了相应的部署,那么浑邪阴只需要偷偷地改变自己的埋伏站点,再将兰韩平囚禁起来就好,到时候胜率更加大。但现在,浑邪阴故意将兰韩平处死, 还将兰韩平的人头挂在了顾家军可见的城楼上面, 这分明是让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顾家军一切的部署尽在浑邪阴的眼底, 更是对顾家军的一种威慑,打击顾家军的士气。
顾长君抬手, 做了一个不必了动作。
“本将倒是觉得这浑邪阴是故意的......”这一战,顾长君一定要胜,如此回京的时候便有可以与皇帝说话的资本。
“少将军,不能赌。”朱友屿劝道。
顾长君抿唇,没有下决定,也没有同意朱友屿说的撤军的决定。
顾长君双手撑在桌子上面,眼睛上挑,“高哲行,匈奴王室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动静?”
高哲行上前,抱拳回答道:“匈奴大汗确实是已经病重,听说只剩下几天了......大王子和四王子闹得极其凶狠,但王宫之中的王后是大王子的生母。若是真的论起在王宫里面的势力,属下觉得四王子是比不上大王子的。”
顾长君敛下了眉眼,“晚间,照原定计划,攻城!”
“少将军!”
“不可如此啊!”
周权与朱友屿同时开口劝阻,但也丝毫不能动摇顾长君的心思。
如此四王子势单力薄,最大的助力就是浑邪阴。浑邪阴现在在边关打仗,无法回宫助力四王子,那四王子就没有胜率。
权力在手足之情面前,后者简直是没有一点胜算。相比于边关的这二十万铁骑,这四王子想要的无疑是那一个宝座。如今,浑邪阴虽然处置了兰韩平,但是他本人却是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人前。顾长君不免有些猜测,这浑邪阴说不定就是故意如此,由得顾家军因为消息不明而不敢轻易进攻,而浑邪阴本人...说不定已经带着一队兵马回王宫了......
顾长君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营帐里面六七双眼睛对在了一块,确定了焦距。鲁正志本就是一个有冲劲的人,顾少将都下了令,猜测听起来也有理有据,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立刻表示了赞同。热血男儿就应该驰骋在沙场之上,没有一点怕的。朱友屿与顾平山是相似的性子,打仗还是要稳扎稳打,但如今的顾长君全是猜测,没有一点实际的理由,朱友屿不能赌,
“且让高将军去匈奴那里探一探,快马去快马回,不会用多少的时间,若是真的看见浑邪阴带兵在那里,到时候攻打,我们也能更有把握。”
顾长君沉声,“等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们攻打了,浑邪阴也能在解决内乱了之后迅速回头。”抬眸,顾长君的气势带着威压,叩着桌子,“本将军要的,是一次性重创匈奴!本将军要让她们签下免战书,彻底臣服于我朝。”
朱友屿噤了声,那这个决定非同小可,一定要去信通知顾帅,做好一切的后方援助准备。
城头被人挂上了人头,可是个伤士气的大事。宋榕今日便来看看顾平山的身子,收起了自己的脉枕,宋榕莞尔一笑,“顾帅的身子养得很好,便是弯弓射大雕,上战场枪挑贼匪都可以。”
顾平山也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你倒是难得玩笑。”
“平日常开开玩笑也好。”宋榕道。
顾长君已经出去有几天了,顾平山这回也不打算让宋榕这么快就离开,兀自搭起了话,“日后...你是个什么打算?”说的自然是宋榕背后的身份。
宋榕一顿,这个问题自己一直都没有深入地想过,是刻意地不想去想。明眸微抬,宋榕努了努嘴巴,回答道:“我想要在长君的身边一直待到不能待的时候。”
顾平山点头。若是真的能做到这个程度,其实也已经极好了。
宋榕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在了顾平山的对面。相比于顾长君,宋榕更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与顾平山进行交谈。当初的顾帅与顾夫人就是现在的自己与长君,宋榕斟酌着,问道:“顾夫人一直在顾帅的身边,顾帅开心吗?”
“......”顾平山抿住了唇。
宋榕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等来了顾平山肯定的回答。
开心......
如今自己也是一样的,便是真的有一日走到与顾夫人一样的结局,有这开心的记忆应当也足够长君告慰余生吧。
“开心过后便是无尽的痛苦......”
宋榕眉头一拧,不解地看向顾平山。
“长君七岁的时候,就走了......因为我...给她们母女两个人带来的伤害都太大了。”顾平山叹了一口气,“若是真的让我重新再选一次,我宁可从来都没有过那些开心的时刻,至少日后...彼此都不会这样痛苦......”
宋榕是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的,无力地提了提肩膀上面的药箱。
与顾帅的这回谈话,是给宋榕在心中敲响了警钟。若是仅仅为了几年的欢喜,以后就要忍受几十年的思念,那这欢喜要着干什么......
***
官学的事情有了曾涵润的帮助,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既然是官府开办的学堂,自然是胜过了那些民间私办的私塾,卫家与孙家就进学的矛盾总算是消了下来,但最重要的还是盐田的事情。
盐田若是不解决,卫家与孙家就不会有安宁的一天。
许超一脸苦恼,只觉得甄诺想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县衙与府衙加在一块,怕是也没有这么多钱将这盐田承包下来的......”
“征地毁约。”甄诺道。
许超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盐田不过是所有权罢了,当地县衙与盐田的所有人签订了契约,一向都是十年生约,十年死约。如今已经过了十年死约,县衙只需要赔偿剩下几年租借费用的三倍就好。”甄诺悠悠地说道,一锤定音,“本官现在就是要毁约。”
“这......”许超压根就忘记了这门事,但这种与朝廷签订的契约,几乎没有什么废除的先例。就算是废除毁约,也是因为承办人犯事,现下......
“甄知州好魄力。”
许超回头,就看见了缓步而来的曾涵润。
曾涵润开办官学的时候来过县衙几次,现在已经有几天没来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是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甄诺也有些吃惊,还真是没有想到知府大人也会来。
曾涵润坐到了主座上面,刚刚甄诺说的话自己都听见了。原先自己也想过这个做法,但是违背契约的这件事情不论大小是一定要上奏朝廷,想着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麻烦,耗费时间,又耗费县衙里面的银钱,曾涵润便作罢了这件事情。
又论了一会儿这事,便直接敲定了下来,由甄诺直接上书朝廷,如此进度想来是能快上一些。
许超看这两人都已经有了决定,自己也说不上话,便也就不再阻止了。反正是这两人做的决定,到时候担责应当也是怪不到自己的身上的,若是成功解决了这件事情,说不定自己的考评还能评上一个优等。
许超走后,曾涵润卸下了当官的架子,连称呼都变了,温声道:“甄文书将甄家的事情闹到我那里去了。”
阿乖的账本已经看完了,之前也已经找上了甄家,去了甄家能说什么,甄诺早早就清楚了,只不过甄诺还真是没有想到甄家竟然真的会有这种死撑着自己的脸面还去告状的人,还告到了曾知府的面前。
“甄大人打算怎么办?这些东西其实甄文书都已经卖掉了不少,若是真的让他全部吐出来,就算是将他一家子都给卖了也是拿不出来的。”曾涵润悠悠地说道。
苏二小姐也已经在自己那通过气了,说是一定要都要回来,那态度坚决的很,是丝毫不退让的,却是不知道这甄诺是怎么想的。
甄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脑子中慢慢浮现起刚来安阳时阿乖为了三颗金瓜子心疼了一整天的样子,半个多月看账本付出的努力。甄诺抿唇,“给他留下能安身立命的宅子,再留两个小铺子维持生计,其他的...不论是从律法来看,都应该赔给我。”
曾涵润点点头。这甄文书自己可是看不过眼好几年了,若不是这个甄文书卖盐田,说不定卫家和孙家还闹不起来呢。如今甄诺这个嫡系回来了,容不得他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