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到齐，排练正式开始。
路辰彬为这次合作舞台选择了一首流行和摇滚曲风相结合的情歌，既能发挥主唱的嗓音特色，也能体现出乐队每个人的技术。
向远和程夜合唱一遍后，放下麦克，心中竟然有几分忐忑。
相比于半路出家的架子鼓，向远对于自己的演唱水平显然更有自信。
Cloze男团期间，向远就算是半个vocal担当。组合解散后转型成专业歌手的这几年，他也一直在学习，从没停止进步。
向远有舞蹈功底，对气息的控制能力极高，加上他开过多场个人演唱会，舞台经验丰富，使得他不论在什么场合表演都能稳定发挥。
和程夜合唱时，向远能做到既不抢对方的风头，又发挥出自己的特色。
两人的嗓音和年龄相反，年轻的声音沧桑忧郁，年长的却清亮悠扬，碰撞出了奇特的火花，就连向远唱完都有些意犹未尽。
程夜扫了向远一眼，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
就当其他队员都暗自捏了一把汗的时候，程夜开口道：“凑合。”
凑合！？
这应该算是……好评？
毕竟在这之前，程夜对于其他乐队的主唱的评价，基本就是“难听”两个字。
向远在心里嘀咕：天呢，我该不会是被PUA了吧？他说我唱得“凑合”，我竟然还挺高兴？
程夜拿过歌词本，用笔画了几句：“这几句的和声部分，还需要再调整……”
提到专业领域的问题，程夜不像之前那么孩子气，认真地和向远讨论细节。
几人来来回回又磨合好几遍，等排练出满意的效果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往常他们练习结束，就随便吃些节目组提供的盒饭，但今天有“金主爸爸”请客，大家对晚饭多了几分期待。
苏航早早安排好了车，把他们从录制地点拉到附近一家有名的江浙菜餐厅。
进了包厢，向远看到苏航正坐在主位上，特意选了个理他最远的门口位置落座。
结果他屁股还没坐稳，苏航就一个箭步跨到向远身边的位置，紧挨着他坐下。
坐好之后，苏航还不忘仰着头招呼其他人：“你们快坐下啊。”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坐在什么位置，局促地站在门口。
“大家随便坐，”苏航开玩笑地说，“放心啦，不论我坐哪里，这顿饭都由我买单。”
众人笑了起来，纷纷落座。
响油鳝糊、蟹粉虾仁、脆皮乳鸽、竹荪狮子头……一道道招牌菜被端上桌，令人食指大动。
向远连忙拿起筷子，埋头苦吃。
苏航知道向远不想和他讲话，索性不去打扰他，转而去和桌上的几个年轻人聊天。
他主动开启话题：“你们今天下午排练的怎么样啊？”
苏航原本就开朗健谈，加上颇具迷惑性的阳光笑脸，很快就和那几个小孩儿打成一片，听他们一口一个“苏航哥”地叫着。
就连平时高冷的程夜，都忍不住和苏航抱怨几句：“苏航哥，你下次和我爸爸说一声，能不能别买网络水军了……我看着都尴尬。”
“程总也是担关心你嘛。”
苏航看似和其他人聊得火热，实际注意力一直在向远身上。
他见向远的茶杯空了就主动添水，向远夹菜时也不忘伸手帮他扶住转盘，递纸巾换盘子更不用多说，简直比米其林餐厅的服务员还周到。
不过这餐桌上关注向远的，可不止苏航一个人。
路辰彬夹起一块芋头，递到向远的盘中：“小远，你尝尝这个。”
向远夹起那块裹满酱汁的芋头，放入嘴中细细品尝，只觉外壳酥脆，内里甜糯，确实很有特色。
“挺好吃的。”他抬头冲着路辰彬笑笑。
苏航突然横叉一句：“你喜欢？一会儿我去问问厨师是怎么做的，回家做给你吃。”
一瞬间，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面对众人好奇的眼神，向远气得直咬牙。
他知道苏航是故意说这种带有歧义的话，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得在桌下狠狠踩了对方一脚。
苏航面不改色，又在向远的盘子里添了一块鱼肉：“你尝尝这个，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学。”
“咳咳咳，”向远只得开口解释，“苏航和我是邻居……我偶尔会去他家蹭蹭饭。”
其他人顿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样啊……”
“两位关系真好！”
苏航笑呵呵地附和道：“确实不错。”
气得向远又踩了他一脚。
苏航和向远私下里的小动作，被坐在一旁的路辰彬尽收眼底。
他垂下眉眼，掩盖住双眸中不自觉的愠怒。
而路辰彬的这幅模样，又被另一边的程夜看在了眼中，气得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连饭也不想吃了。
路辰彬扭过头，眉头微蹙：“你怎么了？”
其实刚刚程夜看到路辰彬主动给向远夹菜，已经心生不满。路辰彬看到那两人亲密举动后过分在意的反应，更是令程夜醋意大发。
而此刻路辰彬不耐烦的神情，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夜刻意提高声音：“路辰彬，你什么态度啊？”
“今天自打向远来了以后，你就没给我一个好脸色，对我挑三拣四的，还敢吼我……”
路辰彬也放下了筷子，手握成拳压在桌上：“程夜，你没事发什么疯？我中午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程夜猛地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被推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是就想在向远面前装B，想让他高看你一眼吗？”
向远愣了愣，心想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我和他们这群马屁精不一样，”程夜对向远怒目而视，“我不管你有多大名气，都不可能舔着你！”
“明天我不唱了，谁爱唱谁唱！”
程夜说完，就把椅子一推，转身走出了包厢。
沉默，又是一次酣畅淋漓的沉默……
向远本以为节目中呈现的部分已经很drama，没想到现实中更加精彩。
就程夜这张嘴、这臭脾气，难道没人想打他吗？
向远暗自感叹，想当初他们刚出道时，见谁都是恭恭敬敬的，哪像现在的新生代，真是想爆发就爆发，一点不给前辈留面子。
有靠山的人，就是任性。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路辰彬，对方脸上写着“心累”两个大字。
向远一边同情他，一边想到个不算恰当的比喻，感觉路辰彬就像是带着青春期儿子的单亲爸爸……
之前程夜也在节目里和人起过冲突，没少摔门而去，每次都是路辰彬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这次路辰彬看上去也懒得再管程夜了，吉他手和键盘手自然也不敢动，都低着头不吭声，就差把脸埋在盘子里。
向远不由得发愁：他为了这场演出练习了那么久，还大老远飞到W市……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登台。
在这尴尬的气氛之中，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苏航撑着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餐桌上的每个人，然后轻笑着说：“没事，你们接着吃吧。”
“我去劝劝他。”
*
苏航出门后，包厢再度安静下来。
向远拍拍路辰彬的肩膀，安慰他道：“路老师，辛苦了。”
一想到路辰彬和程夜一起录了几个月的节目，向远就对他深表同情。
路辰彬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向远：“小远，你当初不是和我说，参加综艺很轻松吗？”
“唉，”向远心虚地揉揉鼻子，“我也没想到你能碰到程夜这种奇葩……”
“不过，你为什么偏要和他组队啊？”
在整个节目里，程夜的热度无疑是最高的，和他组成一队意味着能获得更多的镜头和关注。但以路辰彬的外形和实力，不论去哪支乐队应该都能吸引不少粉丝。
路辰彬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但没有回答，本身也是一种回答。这足够让向远明白了。
他也参加过不少综艺，自然深知其中的套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顿饭闹得如此不愉快，众人没了胃口。
为了明天能有充足的体力，向远只得勉强自己再多吃几口。只是这原本美味的菜肴，也变得味如嚼蜡。
直到餐后的水果端上桌，苏航才带着程夜回到了包厢。
程夜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子吸着气，很明显刚刚哭过了。
路辰彬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程夜拉到自己面前，神色担忧：“怎么回事？苏航骂你了？”
他扭头怒视着苏航，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航乐呵呵地回道：“谈谈心而已。是不是啊，小夜？”
程夜点了点头。
路辰彬眉头深锁，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给男生擦拭眼泪。程夜乖乖地仰着脑袋，任由他动作。
苏航坐回向远身边，一只手搭在他椅背上：“我已经批评过他了，小孩子不懂事，向老师别放在心上。”
程夜看着向远，哽咽地开口：“对不起，我刚刚不是针对你……”
“我保证，明天一定会好好演出的。”
路辰彬手里攥着纸巾，被气到发笑：“那就是针对我了？”
“也不是……”程夜低下头，可怜地抿着嘴唇，“是我自己的问题……”
“好啦，”苏航神色愉快，“你们乐队内部的问题，可以等你们回去慢慢解决。”
“既然大家都吃完饭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众人走出餐厅，乐团成员们一起乘车回宿舍，向远和苏航则要去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向远还没来得及和路辰彬嘱咐几句，就被苏航一把拉上了他的保姆车。
“别担心了，”苏航一上车就挤到向远身边，“他们马上就会和好的。”
向远撇撇他：“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就是知道。”
向远无视苏航欠揍的语气，继续追问：“你刚才到底和程夜说了什么？怎么还把人惹哭了？”
“真的只是谈谈心……顺便告诉他一些残忍的真相。”
苏航凑到向远耳边，小声说：“我告诉程夜，路辰彬不喜欢他。”
车内熄了灯。
“路辰彬喜欢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