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又一次开始盘旋上一世从言洛口中所得知,以及自己所调查得到的那些过往。
对霍熠珩而言,每回忆起一个字,都无疑是在心脏上划了一刀。
而完整的回忆,则是在将他一遍遍的凌迟。
那些刻在记忆中的事,纵使他没有亲身经历过,只单纯的想象,都会觉得无比压抑,痛苦到不能呼吸。
那言洛呢?
不仅仅只限于真切受了那三年的苦,更可悲的一点,是少年有可能在未来的一辈子里,都会受困其中。
言洛觉得自己好似被活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被困在上辈子的三年中,看着自己被李家的那些人肆意欺辱。
殴打辱骂是常事,最恶劣李远更是直接把他像一件商品那样摆出来。
另外一半是被霍熠珩视若珍宝抱在怀里,耳边一遍又一遍回荡着他安抚的话语以及诉说的爱意。
哪一半是真实,言洛很清楚。
但他就是走不出来。
每当他想要往前走,回到霍熠珩身边,那陷在回忆中的另外一半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拦住自己。
双眼流出血泪,布满鲜血的脸看着自己,重复追问他难道忘记了吗。
忘记被欺辱的那些年了吗?忘记李家的人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让他想要求死都不行吗?
言洛看着眼前双眸中流出血泪,面目狰狞的自己,很想说一句自己没有忘。
可除了怔愣着流泪,他做不出任何实际反应。
直到眼前狰狞的自己化作光点逐渐消失,言洛才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动了。
他侧头往抱着自己人的怀里靠,不愿意睁开眼睛,只带着还未消散的哭腔道:“先生,我不想的……”
他不想自己的情绪那么不稳定,也不想看见霍熠珩因为自己的原因忧虑。
可是没有办法,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霍熠珩下巴抵在言洛的发顶,轻声哄着,“言言在我这里永远不需要道歉,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发的少年靠在他的怀里,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才闷闷应了一声。
两人又在沙发上依偎着,轻言软语说了好一会儿,言洛的状态才总算回到了刚醒来的时候,没有继续难受。
重新回到餐桌边,霍熠珩看着正拿着勺子小口喝粥的少年,昨天晚上决定要和少年商量的话语停顿在唇边。
在见识过少年仅仅是因为联想到过往就失控后,他是不想再看见少年在短短的时间内,因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又回忆起残酷的过往。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言洛忘记那三年的记忆,就算忘记自己也无所谓。
他会处理好一切。
唯一所希望言洛的未来能够平安顺遂,不为过往的一切所困扰。
可言洛有过往的记忆。
所以他必须尊重言洛,无论想要让李家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要遵循言洛的想法。
因为只有言洛,才是受害者。
不止是他,这个世界上都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代替言洛决定李家未来会怎么样。
霍熠珩思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虚虚搭在餐桌上的手,食指无意识轻点着。
低头认真喝粥的少年眉毛微微蹙起,捂着自己已经饱胀的胃,对着碗里还剩下一小半的粥束手无策。
在李家的那些年,三天最多一顿饱的日子让他对于食物很是珍惜一点都不愿意浪费。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胃,脆皮的能和肥皂泡有的一拼,他要是把剩下的那么一点强行塞进去,那么不到一个小时,救护车的声音就会打破这里的平静。
少年思索片刻后抬眸看向霍熠珩,正纠结怎么开口让他处理剩下粥,余光就瞥见男人在桌上轻点着的手指,再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联系,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敢笃定,能够让霍熠珩纠结思考的出神的事,一定和自己有关。
放下右手还握着的勺子,少年瓷白的指尖戳在男人的手背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他,语气笃定:“先生肯定在想和我有关的事。”
“让我猜猜,应该是李……远他们之前发在网络上的帖子出事了对吧。”
霍熠珩神色间有几分无奈,却又不得不感叹于言洛的聪慧。
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自己,在李家那种环境中艰难求生十多年,大部分人不疯都会变傻。
而言洛,虽然心理上受到的创伤依旧严重,却凭借着自己考上了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还争取到了奖学金。
上辈子李家那么急切的把言洛在整个社会上都弄到孤立无援的地步,就是害怕言洛上学之后找到机会揭露他们所做的一切。
霍熠珩打心底里佩服言洛的同时,更多的也感到心疼。
经历过折磨到灵魂的苦难却还要保持理智,那同样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
言洛见霍熠珩没有回答自己,反而又开始愣神,第二次戳在男人的手背上:“先生,我猜错了吗?”
霍熠珩恍然回神,看着眼前少年鲜活的笑脸,心底之前的犹疑不定与担忧稍微消退了几分。
和李家有关的事以及亲生父母,说出来对少年是肯定会造成影响。
但他同样不应该把言言想的那么脆弱。
双手将少年微凉的手掌握住,霍熠珩声音有些晦涩:“言言猜对了,但没有全对。”
少年银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茫然。
在他的记忆中,因为从小被李家的人限制着,所以除了和李家有纠葛外,他几乎没有认识的人。
还能和谁有纠葛?
霍熠珩手都在发着抖,开始说出自己听见过后都痛到心脏像是被一寸寸剥开的事实:
“言言……你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