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丁翊看着病号终于平静下来，才问。“除了手，还有伤着的吗？”
“没有，其他只是破皮的擦伤。”邹天南侧着身体，给他看了看脖子上，以及大臂上的伤口。小伤口没有包扎，要不了一周就没什么痕迹了。
“手怎么伤的？”丁翊坐在凳子上，没有坐在床上的邹天南高，他的质问都少了很多气势。
邹天南没有回答，却把手伸向他，用意不言而喻。
丁翊没接茬，“别任性，医生说你状态还没完全稳定。”
可是，邹天南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稍微伸直手臂就能够着丁翊的侧颈，而且他用的是病手，丁翊都不敢轻易乱动。只能任由他的茶香混合着梅花味传递过来，丁翊如果能忍得了这个，就不是丁翊了。
铺天盖地的新雪降落，完全是冲着令人不舒服的程度去的，顷刻之间就盖过了其他的信息素。
“队里有人隐瞒了身体不适继续上路，在山路上摔倒，我是在队伍最末位，只有我能拉住他。手臂都被划了一长条伤口，血液混合着信息素诱发了他的热潮期。”
邹天南讲话时始终看着丁翊，还要和他的信息素对抗似的，谁也不让步，坚持让彼此都充满自己的信息素。
“所以，你怎么没有帮人帮到底？”丁翊勾着嘴角问，好像很轻松，但是他下意识捏紧邹天南手臂的动作，仍旧暴露内心。
“他都稳定下来了，抑制剂足够用。”
“你呢，你也是会被影响的。”丁翊没把话讲得太直白，AO之间天然的吸引力，还被最直接的血液刺激，无论对哪一方都不是好事。坊间传闻最极端的标记方式，是互换一部分成分血液，当然是违法的。
邹天南定定看着他，“确实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我的不稳定。”直言不讳好过骗人，“但是我并不喜欢那种被控制的感觉。我更喜欢让我冷静并且安心的信息素，比如就像现在这样。”
“这么感谢我，来回路费报一下。”丁翊又把这话题推了回去，“我给你拿了衣服，来不及拿自己的，你要住几天？”
邹天南的指腹抚了抚丁翊的喉结，很快就收回了手，“等明天医生上班评估完信息素状态，没问题后天就能走。”邹天南看着他带来的提包，“你可以穿我的衣服，我本来就带了换洗衣物，不过没那么适合住院穿。”
“嗯，我得搜一下这附近有没有旅馆，护士不让我住在这。”
“你是家属为什么不能住在这里。”邹天南理直气壮得丁翊都想鼓掌。“算了，你还是别住这里，这床睡一晚上，总有人要睡地板上。”
“我就算睡这里，也是睡陪护床，你在想什么。”丁翊找到最近的旅馆也要十分钟车程，还可以接受。
邹天南又不讲话，盯着丁翊在提包里找衣服，而后才说：“你今天穿得和平时不一样，很好看。”
“觉得装逼可以明说。”
“真的好看，一看就是被人追着开个展的画家。”
丁翊警告地瞥他一眼。
“如果你要走，能留一件你的衣服给我吗？”
丁翊还没回答，护士来查房了，看他们的状态都还不错，没有再多留，“你如果决定要陪护，可以来办公室拿被子。”她提醒丁翊。
其实邹天南的伤势远达不到陪护的地步，做什么事都不耽误，但是丁翊的信息素能帮他稳定状态，所以就留下来了。
丁翊去拿被子时，顺便打听了吃饭怎么解决，卫生院没有食堂，联系的餐馆送餐。丁翊多交了几天的餐费，麻烦护士帮忙订餐。
第二天的早饭和邹天南要挂的水一起送来，丁翊洗漱好回来，远远看着一人站在病房门前。那人也在输液，推着输液架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丁翊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护士是Beta没被影响很正常，但凡是Alpha和Omega都不会随便闯入浓烈信息素交织的地方。尤其是丁翊的信息素，给人一种压迫感，清淡好闻却脊背发凉，再配上他那和煦的笑容就更瘆人。
“你好。”丁翊拿着牙刷，和他友好地打招呼。
要么说AO天生匹配，这都过去一天了，相隔半米距离，丁翊都能闻到这人身上有乌龙茶香。
几乎同时，那人也知晓了病房里另一种信息素的来源。
那人同样友好地笑笑，也问了一声好。
“你要进去的话，需要我帮你拿输液架吗？”丁翊问。
他被这输液架挡住了路，根本进不去，只好主动提起了。
那人挪开了输液架，却没说要不要进病房。
护士在调整输液流速，还要嘱咐道：“今天只有两小袋水，输慢点，注意看着别等空了再叫人。”
“好的，我们一定注意。”邹天南答应下来。
“家属也帮忙看着点。”护士冲着丁翊说。
“好，保证盯紧了。”
护士忙完发现门口站着的病号，也关心道：“别站着吹风，看着你们这些小年轻，我都觉得冷。”她看了一眼针头，“你的手小心点，别跑针了，血管太细不好扎。”
护士推着治疗车哐啷哐啷地扎下一个病人去了。
邹天南问队友，“找我有事？”
他点点头，还是没进来。丁翊把窗户推开一点，空气对流起来，让两人的信息素都变淡一些。
队友终于进来了，坐在凳子上，依然没说明来意，没人催他。
邹天南转头给丁翊说：“早饭只有肉包和白馒头，你要是不爱吃，我包里还有燕麦棒，上次你说味道还不错。”
“我吃馒头，挺久没吃过了。”丁翊看着邹天南左手受伤，右手在输液，根本没办法吃饭，明知故问道：“你是在催我喂你吗？”
“这哪敢啊，要不您吃完了考虑考虑？”
丁翊才是不敢饿着病人，慌不迭伺候起来，这下子他连避嫌让他们谈话都做不到。
“有这么要好的朋友，真令人羡慕。”队友感慨道。
他们谁也没主动解释关系，这句试探就悬在半空中。
“你这次出来没带牛奶？”丁翊问。他这一口包子，一口稀饭地喂，实在是有点想念牛奶了。
邹天南笑着说：“我这次出来5天得背多少东西。上次带牛奶是怕你在野外睡不着，结果你睡得比我早多了。”
“是是是，下次一定比你晚睡，免得被你记挂上。”丁翊又问：“你们这次去的哪里，怎么都受伤了。”
邹天南大致说了徒步的情况，中途队友也表明是自己的问题，以后不会再逞能。队友没聊多久，眼看着一袋水见底，就回自己病房了，好像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瞎聊消磨时间。
丁翊喂完了早饭，起身关上窗户，只留一点缝隙。“昨天我没来的时候，你怎么吃饭？”他开始秋后算账。
邹天南抬了抬手，“我伤着手臂，手其实挺好用。”
“讹我一顿饭，记着啊。”
丁翊按了铃没等来护士，只好出去找人，等他回来的时候，邹天南表情不太好。护士换了水就赶忙走了，还要接着去交班。
丁翊被邹天南盯得心虚，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你为了赶过来，放弃老师给你安排的饭局？”
丁翊稍一想就知道八卦二人组又走漏风声，坐下就开始哄人，“老师一听我弟弟受伤了，哪里还管什么饭局，只让我路上小心。而且机会也不止一次，没这么夸张。”
“你——”邹天南没讲完的话，都挂在眉眼间。
“其实我没那么想去这个饭局，这么说虽然有点不知好歹，但是我很庆幸你打来电话。”丁翊并不是为了宽慰，他没说出的话，邹天南一定也是明白的。
邹天南用病手抓着他的手腕，丁翊就不敢乱动了。“没有这些牵线搭桥，你也能考上。”邹天南笃定地说。
“对嘛，这个态度才对。”丁翊又换了个严肃些的语气，“你以后小心一些，别再让家里人担心了。邹阿姨要是知道你受伤，肯定不好受。”
丁翊让他们的关系停留在家人的范围，好像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都能装在里面，有一个看得过去的外表。
不用在意试探和猜想，不用担心违背生理规律的吸引又能持续多久，只是家人，自然就没有顾虑。
“之前我和我妈说了考研的决定，她和邹阿姨商量让我们去意大利旅游，说是补偿我们上次没玩到。而且你可以去世界第一个植物园看看，还能陪我逛博物馆和美术馆。”因为聊到家人，丁翊就想起了这事。
“这个寒假？”邹天南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惊讶，想必邹依莱也和他提过。
“嗯，暑假说不定都要实习了。”
丁蒲一早就和他聊过考研，那时候丁翊并没放在心上，更不会轻易尝试。
期望对于他来说，有些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