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旅行计划是由两人商量制定的,虽然安排充实,但是远不及旅行团的拉练程度。根据计划邹天南负责购买机票火车票等一系列交通安排,丁翊则是预订酒店和景点门票,以及寻找沿途评分不错的餐馆。两周后,邹天南的伤口痊愈,他们踏上旅程。
“我怀疑你是在针对我。”丁翊看着大清早的火车站。
“你说的想多逛逛美术馆,这可是到佛罗伦萨的第一班列车。”邹天南眨眨眼,特真诚地回答。
最近没有熬夜画画,却依然作息不健康的丁翊,来到艺术之都也很崩溃。
丁翊提前抢票也只预约到了很不方便的时间,差点就进不了乌菲兹美术馆,所以作为本次旅程重要行程之一,两人直奔美术馆而去。
广场上聚集大量游客,美术馆入口的人尤其密集,旅行团导游忙着招呼团员,散客们又三五成群讨论着参观顺序。
他们与无数拍照的游客擦身而过,忽然,丁翊的手被身旁的人抓住了。
他以眼神询问邹天南,却没有挣脱。
“这里的信息素很混乱,有点不舒服。”邹天南的眼里闪过一丝求救的念头。
丁翊自然是心软了,之前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观念开放,总是有很多人并不在意信息素外溢。更有甚者连阻隔贴都没有用,这样的人一旦多起来,就不亚于噩梦。
“我包里有阻隔喷雾,你可以自己拿。”丁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要不你换成右手抓,一会我来拿讲解器。”
邹天南没被拒绝,眼神亮了起来,从善如流换到丁翊左侧牵着他。这里有太多的雕塑、绘画,就连天花板也是美轮美奂的,没有人会在意两个Alpha牵手。
丁翊在逛展时很安静,听着讲解欣赏久负盛名的佳作,即使他已经很了解这些作品,也不会把自己的理解强加在他人身上。
邹天南配合着讲解看个一知半解的,倒是想听丁翊讲讲,便问:“我就算知道了每一幅画的背景故事,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丁翊取下耳机,又让他重复了一遍问题,才说:“你看植物的时候,知道它们的特性之后,在想什么呢?”
“能感受到植物是有生命的,花瓣的排列,叶子的走向都是为了让植物延续下去而努力。”
“看画也差不多,同样都是圣经故事,有的画家在歌颂金主,有的人在赞美爱人,炫技和真心都藏在不大的一幅画里。你可以看透视关系、看人物动作、衣服、色彩,还有景色都是经典的处理手法。你喜欢植物的生命力,画作里也有被定格的生命力,所以大差不差,没有该看和不该看的区别。”丁翊说着在他手心抓了一下,像是给他一点鼓励。
邹天南后来在看很多作品时,都像是看到了丁翊侃侃而谈时,不自觉盈满喜欢的眼神。
两人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觉得脚酸,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一会。
“你还觉得难受吗?”丁翊关心地看着他。
广场上的人没有美术馆里密集,又是在室外,期间有几次丁翊都叫他出来了,但是邹天南又说不需要。
“还好,可能适应一些。你没感觉?”
“你现在的状态很像我以前刚分化的时候,时间长了就好。不过今天这种狂野的氛围还是对你太不友好了。”丁翊仿佛也形成习惯似的,捏着他的手喝咖啡,“一会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吃饭?两个地方距离差不多。”
丁翊看他一眼,已经知道答案了,暗自发笑,“先回酒店,你再去人多的地方,估计就要爆发了。”
他们订的是标间,房间不大,各方面中规中矩,邹天南洗澡换了一身衣服,才恢复往日的淡定。
丁翊站在窗边看街道上的行人,远处的房屋间隙之中能看到河水流淌,正在沉入黄昏的城市笼上了朦胧的面纱。邹天南盯着丁翊的背影,没有开灯的房间什么也看不真切,好像丁翊笔下的墨稿,只有轮廓和阴影。
丁翊头也没回地问他:“你如果不舒服,要不要标记我?”
现在这墨稿被泼上了颜料,邹天南理应不该拒绝的,他走到丁翊身后,喉头发紧,“我抱你一会就好。”
这个拥抱和以往在易感期影响下的拥抱不一样,没有人被信息素侵占理智,丁翊没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却由着内心说了。
一个拥抱罢了,他是为了让邹天南快速稳定状态,不然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窗外的天空完全暗下来,街灯亮起,反射在夜空中盈盈光亮。邹天南在他后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走吧。”
他们选的是一家披萨店,步行二十分钟刚好能逛逛,丁翊讲起自己到新城市就爱散步的习惯。“可能这就是写生的习惯,你到了新环境会喜欢看植物吗?”
“肯定会的,这种机会谁会放过。”邹天南四处看看,“不过城市里没多少能看的。”
“后天就去植物园,你慢慢看,绝对不催你。”
披萨店与其说是餐厅更像是餐吧,有两款精酿的评分直逼店内招牌披萨。
邹天南看起来就是滴酒不沾,烟酒都拒绝的人,丁翊没有劝酒的习惯,也不怎么喜欢一个人喝,所以他们都没点酒。
刚好外摆区空出位置来,他们就在小桌边坐下等餐,桌子只适合放酒杯,大概连两张披萨都放不下。两人就在这氛围极佳的餐桌边,感到有一点诡异的尴尬,谁也没再盯着谁。
直到披萨终于上来,埋头吃饭才好一些,丁翊把这归结于周围情侣太多,还有不少是四人约会的阵容。意大利语和英语糅杂在一起,配合着昏暗的灯光,分不清是在餐馆还是清吧。
丁翊硬着头皮挑起话题,“我选餐厅的时候没注意,这大概是什么约会圣地。”
“嗯,这披萨挺好吃,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邹天南问:“你很不自在?”
丁翊矢口否认,但凡犹豫一秒就像心里有鬼。
“那就好。”邹天南又示弱般抓着丁翊的手腕,“人又多起来了。”
“嗯,我吃得差不多了,等你吃完我们就走。”
“也没那么脆弱,你吃饱了?这还剩了好几块。”
丁翊看了看,“你吃吧,我准备再去打包一个披萨,晚点当宵夜吃。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看隔壁桌的炸披萨也不错。”
“那就再点个炸披萨。”邹天南说。
丁翊去店里点餐,一时半会没回来,估计是人太多,或是在那边等着取餐。邹天南解决了剩余的两块披萨,就打算去里面和他一起等餐。
有人不请自来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这人是之前在美院见过一次的丁翊前任,邹天南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么巧,认识一下,我叫柴轲。”
邹天南很少会遇上这种没礼貌的人,虽然他极尽友好地笑着,打量他的眼神却没有笑意。
“我和你没必要认识吧。”邹天南的语气也冷下来。
柴轲这下是真心发笑,眉眼弯弯又有意释放了一些信息素,邹天南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这是昙花香。
抛开这人行事作风和过往的劣迹,光凭这张脸,以及信息素,就足以让他成为受欢迎的Omega。如果他放弃惹怒邹天南,那就更好了。
他接着说:“想不到他现在都喜欢Alpha了。现在从你身上闻到他的信息素,才想起以前我还挺喜欢这味道。”柴轲支着手看他,笑容里藏着丝缕的讽刺,“你们标记了有什么用吗?不是要不了多久就没了。”
“你和我聊这些有什么用?看起来你也不是真心想挽回他。如果只是你太无聊想找乐子,不如把这时间用来找另一个愿意标记你的人。”
“我想起来了。”柴轲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有些自说自话。“丁翊这个人把标记当成天大的事,找Alpha好像方便很多,你说是吧?”
邹天南放弃和他沟通了,没有逻辑可言的人,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邹天南起身离开,不想再和这种人浪费时间,柴轲却抓着他的手腕,近乎挑衅地漫过来昙花香气。
“放手。”邹天南第一次用上信息素的命令。
柴轲悻悻地松手,“送你一个小礼物,想必充满惊喜。”
进入餐馆,邹天南差点被混杂的信息素呛得直接退出来,他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只能随大流散发信息素,至少闻到的都是乌龙茶味会稳定很多。
随即,他发现自己的信息素居然无法覆盖昙花味,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丁翊发现他过来了,便笑着说:“还有一会,应该下一个披萨就是我们的。”
邹天南还没接话,丁翊就问:“怎么这才离开你一会,又有别人的信息素。”丁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邹天南鬼使神差地,把柴轲抓过的左手靠了上去。
“你没觉得这个信息素很熟悉?”邹天南莫名带了点情绪。
丁翊认真地朝他发散信息素,还是毫无芥蒂的样子,“难道我应该很熟悉它?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味。”
是了,养过昙花又成功见证开花的人,才能知道的昙花香。可是,丁翊怎么会不知道前任的信息素?
“但是——”丁翊似乎也发现了奇怪之处,疑惑地又闻了闻,“这信息素怎么没被洗掉。”
邹天南直说:“我刚才遇见了柴轲。”
“他好像是在意大利留学。”丁翊不解道:“你是说昙花信息素是他的?不对呀,我记得他是风信子味。”
丁翊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抓着邹天南的手看,上面有吸收殆尽的残留粉末。
他暗骂一声,“你听说过诱导素吗?传闻是针对Alpha的药物,可以通过表皮吸收后诱发易感期。现在我们俩都吸收了一部分。”
邹天南终于明白了柴轲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披萨夜宵也来不及等了,两人找到最近的医院,挂上急诊科的号,开始漫长的等待。
即使他们选择的ABO急诊科,也依然没有加急的迹象,大概他们的情况比起别人的算不上什么。
“我现在觉得还好,就算是易感期我也经历过了,回去熬着就是。”邹天南说。
“这是违禁药,谁也说不准有什么副作用。而且你上一次易感期过去不到一个月,这样的高频率也要出问题。”丁翊对他无所谓的态度有些着急。
Alpha的易感期正常情况下三个月到半年一次,邹天南就算分化不久没有规律周期,这样频繁进入易感期也容易出事。
接近一小时后,才终于轮到他们,两人英语的虽然能进行日常交流,但是涉及到描述病症还是拿出手机当翻译器。
一番沟通,医生终于明白了情况,建议他们抽血检查,“我们接诊过几例诱导素的病人,因为药物来源不明,成分也各有不同,大家情况都不一样。不过普遍不会真的进入易感期,假性易感期出现的可能性比较大。”
邹天南讲明了分化的问题,还有频繁易感期的顾虑。
医生则说:“还是以血液检查结果为准,就算进入易感期,我们能做的也很少,建议回家自行度过,隔离病房很紧张。”
血液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出,他们领了抑制剂就回酒店了。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回到酒店的两人都累得不想说话,一天的疲倦感在回到舒适的环境时,席卷了全身。
“你先洗澡吧。”丁翊说,“再怎么说我也比你稳定一些,免得你洗澡还要被我的信息素影响。”
邹天南找出换洗衣物,站在丁翊床边,犹豫一会才说:“别太担心,我已经能自己应对易感期了。”
丁翊放下了盖在眼上的手,有些哭笑不得,“你觉得我是在嫌你麻烦?”
“我没有那个意思。”
“是我说话太冲了。”丁翊站起来,和邹天南就有些太近了,稍一抬腿就能碰着彼此,“是我给你惹的麻烦,我当然不可能不着急。”丁翊又拿出了哄人的态度,可是邹天南却不为所动。
“丁翊。”邹天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严肃地喊过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没完没了的责任感。”邹天南不无讽刺地说:“你必须躲在哥哥的身份背后,才能心安理得?什么兄弟要射在对方手里。”
----
小邹,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