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录发誓,这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荒谬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开着盛荀彰的车一骑绝尘,潇洒离开,高兴得他一路吹着口哨,心里别提多快活。

  他有仇都是当场报,以后可别再碰见。

  虽然他现在没钱,但对盛荀彰的车也没兴趣,打算开进市区后随便找一家大型商场,把车停那儿,只要盛荀彰有心找,很快就能找到。

  依然是那句,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不是他看别人,而是别人看他。

  等红绿灯时,闻录手肘依靠车窗,手指悠闲敲击方向盘,嘴里哼着歌,正为自己报了仇畅快无比,寻思待会儿吃点什么。

  “嘿,帅哥!”

  左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闻录转头,旁边跟他并排等红绿灯的汽车副驾驶里坐着个打扮骚包的男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闻录尚在惊讶如此非主流的发型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喜欢,对面的男人便激动地朝他抛媚眼,伸手递出手机。

  闻录纳闷儿,卖手机卖到马路上来了?

  低头一瞧,好家伙,大喇喇一个二维码,明目张胆搭讪的。

  “我手机没电了。”闻录如实相告。

  “哎哟,别这么小气嘛,帅哥交个朋友嘛~”男人嗲里嗲气地说。

  闻录头皮发麻,第一次觉得红绿灯时间太长,恨不得一脚油门赶紧离开。

  “丑逼,早说了你不行,帅哥加我的,我技术好,保管让你爽!”驾驶座伸出一只肌肉鼓鼓的手,别开副驾驶男人的脸,探向闻录。

  “吹你妈的牛,帅哥你别听他的,他肌肉都是喝蛋白粉喝出来的,别看他长得高壮,我当初就是被他外表欺骗了,他其实就一茶壶盖,连唇膏都不如!”副驾驶的男人猛地推开驾驶座的男人,冲着闻录一通输出。

  闻录听得目瞪口呆,手边就差一把瓜子。

  两人互不相让对骂,随后演变成扭打,车内不够他们发挥,竟然推开车门在马路上打起来,期间还不忘去扒拉闻录的车门,“帅哥,你信我,他鸡小,鸡无力!”

  “你个丑逼,满嘴喷粪,老子不打死你!”高壮男人一拳打在骚包男脸上,鼻血溅上他的拳头。

  闻录推开门正要冲上去阻止,就见高壮男人尖叫一声:“啊!我晕血!”

  整个人如泰山坍塌,砰的一声砸地上。

  闻录傻了,围观的路人们也傻了。

  骚包男反应过来猛地扑上去,“老公!老公你醒醒啊!”

  哭得死去活来,眼泪鼻血齐流。

  闻录:“……”

  他俩感情究竟好还是不好?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交警厉声呵斥。

  如今只剩闻录一个能正常交流的,乖乖交代事情经过。

  闻录纯属被牵连,本来没他什么事,可谁让他忘记现在的他,没有驾驶证!

  无证驾驶还这么高调,而且所驾驶车辆不属于他本人。

  交警不逮他逮谁。

  盛荀彰带着律师来时,闻录已经灌了一耳朵无证驾驶的危害,被交警训得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忘记了,前世他刚成年就拿了驾驶证,那么多年早已习惯自己老司机的身份。

  怎料原主压根儿没学过车,这难道不是大学生必备技能吗?!

  哦,他忘了,别人练车的暑假,原主全跟着盛绍辰跑了。

  闻录认错态度良好,全程乖乖听训,单薄的衣衫皱皱巴巴,小模样别提多可怜,加上盛荀彰带来的金牌律师,交警部门只让闻录交了罚款,没拘留他。

  其实有盛荀彰出面,罚款闻录也不用交,但闻录坚持,顺便借用一下充电器,给手机充了一点电。

  出了门,闻录拍拍胸口,打算哪天找座灵验的寺庙拜拜,倒霉到这种程度还是该迷信一下。

  他想过一报还一报,就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偷瞟一眼身侧高大的男人,决定以后还是离人远点,每次遇上对方准没好事。

  不清楚青年心理活动的盛荀彰见人吃瘪,嘚瑟不起来,乐得多看两眼解解气,起先他接到交警电话,以为闻录开他的车肇事逃逸,心头一沉,幸好那边很快解释,只是无证驾驶被查到,让他过去一趟。

  比起无证驾驶还肇事逃逸,如今的情况简直不算事儿。

  从昨天到今天这么短时间,闻录居然能搞出那么多事,盛荀彰深深凝视青年一眼,给他取了个新名字:麻烦精。

  闻录自然不晓得盛荀彰偷偷给他取的绰号,否则他肯定得想办法取回去,在心里合计一通,青年抬头挺胸郑重其事开口:“你咬我我咬你其实挺没意思,你看要不咱们以后两清,井水不犯河水?”

  两清?

  盛荀彰单挑起眉,盛家的教育决不允许他吃亏,一向信奉睚眦必报,玩够了想两清,哪有那么容易,他还没讨回来呢。

  “你觉得两清得了吗?”男人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注视着闻录。

  闻录一米八的身高算不得矮,对方却比他高出许多,估计至少有一米九,稍一靠近,高大的身形便能将闻录笼罩在阴影中,从后面完全看不见他,足以见得两人的体型差。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席卷闻录,抬眸望进男人幽深的乌眸中,莫名一阵腿软,他倏然意识到,对方不仅可以托举他,应该还能抱起他哔——

  柔软雪白的耳廓骤然充血,红艳似石榴玛瑙。

  “我……我……”闻录紧张地背过手,难得结巴,眼珠子乱转。

  揣进衣兜里手机倏地传来震动,“嗡——”的一声没动静了。

  似乎想到什么,闻录立刻掏出手机查看,手机黑屏了,无论如何按开机键都没反应。

  他在里面明明充了百分二十的电,怎么用得这么快?

  该不会因为昨天淋雨进水了吧!

  这个猜测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修手机可不便宜,假如修不好就得换新的,更是一笔巨资。

  回忆起从前自己随手给出的小费,闻录突然一阵肉痛,攒两天足够换一部新手机了。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盛荀彰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走了。”

  懵逼状态的闻录骤然回神,转身快步追上去,一把揪住男人衣摆,男人脚步停下,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

  他手机关机了,他身无分文,他还找不到回去的路。

  “咕咕——”

  肚子适时发出饥饿的抗议声。

  闻录雪白的后脖颈儿一路红到耳根,太丢人了!

  盛荀彰垂眸,扫过青年白里透红的后脖颈儿,漂亮得仿佛刻意用体温暖热的玉,指尖隐隐发痒,几次差点探向那截雪色,手感定然是顶级的。

  “我……”闻录深呼吸几口气,憋红了脸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能借我两块钱吗?我手机没电了。”

  他根本不敢直视男人,实在太丢脸了,若非被逼得没办法,闻录绝不会向对方低头。

  盛荀彰从思绪中抽离,懊恼自己竟对着痴缠自己弟弟的家伙想入非非,真该控控脑子里的水。

  没听到回答,闻录鼓起勇气抬头,面颊似喝醉一般酡红,双目满含希冀。

  眼前多金帅气的男人浅浅一笑,“不能。”

  闻录:“……”

  闻录气死了!

  男人身影消失在眼前,闻录恨不得画个圈圈诅咒他,肚子维持着连奏,咕咕响。

  要不问问警察叔叔能不能送迷路的他回家吧,反正脸已经丢过了,再丢一次也没差。

  正欲迈开脚,一辆车缓缓停在他身旁,车窗降下,露出男人英俊的面庞,“还不上来。”

  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颗糖吗?

  闻录恨得牙痒痒,想硬气地拒绝。

  “小刘……”

  “碰!”

  闻录发誓他两辈子头一回上车这么快速,几乎是对方刚开口,他便拉开车门滚上车。

  他也想硬气,可万一对方开车跑了怎么办?毕竟这逼真的狗,说走就走,半点不带犹豫。

  耳边清晰传来一声哂笑,闻录捏紧拳头,忍住,过了今天就可以再也不用见到狗男人。

  汽车平稳行驶,闻录同小刘说了他家地址,安心靠着椅背休息,三十分钟后他就能到家了。

  大抵危机解除,身体放松下来,闻录打了个冷颤,“阿嚏。”

  昨天虽然洗了个热水澡,但按照原主身体数据复制的身体远不如闻录前世健康,作为一位专业舞者,需要身上每块肌肉配合,少不了运动,饮食也有专人准备,营养配比均衡。

  单看过瘦的体型就知道耐不住风吹雨打,闻录准备待会儿买点感冒药,得赶紧控制住。

  头顶忽然一热,视线陷入黑暗,一股浅淡的香气将他笼罩。

  闻录慌张扒拉下盖住他脑袋的东西,怔然地看着自己手心的衣服,是男人的。

  “你摸过,我不要了。”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嫌弃。

  果然不该对这人心存半丝美好的幻想,闻录再次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懊悔。

  换作当年他立马扔回个十件八件新衣服砸死对方,至于现在,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白不要,回头就挂网上卖了,又是一笔钱。

  想到此,闻录脸上绽开笑容,身旁的盛荀彰看得头皮一紧,记起闻录对弟弟的所作所为,面色遽然阴沉,出声警告道:“不准对我的衣服乱来。”

  笑容僵在脸上,闻录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自信没问题,自信到这种程度就有点离谱了。

  心念一转,闻录故意说:“你都说你不要了,这件衣服在我手里,就是属于我的,我的东西,我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话语间闻录抬手,指尖故作暧昧地抚过外套,笑意轻佻。

  青年双眸明亮,眼波流转,勾人心魂,指尖分明只是轻轻抚过衣服,盛荀彰却恍惚身上残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久久无法消散,甚至窜起火苗,越烧越旺,烧得他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他心头好似藏着一匹马驹,狂躁地挣脱缰绳,想要撒野,想要放肆,想要丢弃文明的枷锁,奔向最原始的荒野。

  但他终究是个理智至上的人,过往二十八年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如此荒唐的行经,他只能将火气撒向这一切的导火索。

  若非闻录太过不要脸,不知检点……

  盛荀彰恼羞盛怒,厉声道:“还我。”

  闻录把外套往自己背后一塞,“不给,给我就是我的了。”

  “叔叔,气大伤身,比不得年轻人恢复力强,您悠着点。”

  “闻录!”盛荀彰皱紧眉头,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叫我名字我也不给。”闻录嫌火不够旺,火上浇油地低头嗅了嗅盛荀彰的外套,“好香。”

  “嗡——”

  耳朵一阵翁鸣,四周一片空茫茫,盛荀彰此时什么也听不见,向不知死活逗弄他的青年扑过去,一把扣住人手腕,试图抢过手里的衣服。

  突然一个急刹车,汽车猛地晃动,后座两人猝不及防滚作一团。

  小刘连声道歉,“抱歉老板,有条狗……”

  看清后座情况的小刘,眯缝的眼睛睁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哦,那条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