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以爱之名【完结番外】>第68章 68“希望你以后健康快乐。”

  “我不恨你,但我也不爱你。”

  阳光晒在睡衣上,棉质纤维看得一清二楚,肖誉身上散发着被烘烤过的香气,整个人无比柔和。

  睡衣之下是两条裸露的长腿,纤细匀称,生机勃勃。

  可他却像走出大半生,历经无数风浪的百岁老人,再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注意,再没有什么人能撩动他的心弦。

  那平淡无波的眼神是一把尖锥,穿过西装和衬衣、皮肉和骨骼,直直刺进季云深的心脏,旋转着剜了一圈,白色衬衣上血红一片。

  疼。

  季云深却迎上尖锥,抱住他,颤声说:“我、我在发布会上介绍你是有私心的。我喜欢你羡慕你,我想帮你,我想让你年少有为。”

  昔日高傲的孔雀竟会低下头颅,季云深看向他的眼神近乎虔诚:“可我也嫉妒你,我怕你飞得高了,离我就远了,阿晏,是我的错,我太怕失去你了……”

  “你是怕失去对我的控制。”他身体后仰,用力抵在季云深胸膛,每一个毛孔都在表达抗拒,“放开我。”

  季云深一怔,其实这句话肖誉不只说过一次。

  原来神明早就开始审判他了,可他犟着嘴不愿承认。如今他终于坦白心里的阴暗和不可说,期望迟来的忏悔能换来神明对他的宽宥。

  “对不起,我以为那是在爱你。”季云深悔悟道,语气里哀求满满。

  耳骨上的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通透的蓝色衬得肖誉更加神圣。

  亲吻的欲望在此刻成为亵渎,于是他向神明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那抹宝蓝时,肖誉冷着脸躲开了,双唇开合,轻飘飘抛出一句话:“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不原谅你。”

  却很重,有一万吨那么重。

  每一个字都化作钢钉,飞向季云深的四肢、躯干、头颅,将他牢牢钉上十字架。

  “你说过不恨我的,”季云深抓着肖誉的手,一下下捶在心脏的位置,“阿晏,我真恨不得把心挖给你,好叫你看清楚,那里面装的全是你,也只有你。”

  坚硬的腕骨在季云深手里变得脆弱不堪,肖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却是一声不吭。

  他高烧未退,被季云深扯得左摇右晃,那条以“爱”为名的锁链擦过地板,发出了沉重闷响。

  他单手撑在沙发背后面,定了定神:“不恨你,不代表原谅你,更不代表我接受你——”

  “为什么。”季云深打断他,“那盆破草我都伺候得发芽了,阿晏,我对你……”

  “季云深,”他的手慢慢从季云深胸前滑下,落在手臂伤疤的位置,怕弄疼季云深一样,很轻地抚摸着,“希望你以后健康快乐。”

  “你什么意思,送给被抛弃的信徒最后的怜悯和祝愿?”

  肖誉疑惑:“……什么信徒?”

  季云深抽出手臂退后两步,半垂着眼睛观察他。

  肖誉的睫毛耷拉下去遮住眼里的情绪,可眼眶是红的;肖誉的嘴角沉下去,可嘴唇是颤抖的。

  ‘神明把你钉在十字架上,你就掀了他的十字架!’

  季云深心里出现一个声音,不属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是陌生的,浓烈的,明艳的,它叫嚷着,蛊惑着。

  “我不抽烟,没有应酬的时候不喝酒,”季云深向前一步,肖誉便后退一步,“我健身,我按营养食谱吃饭,我按时作息,我待人温和有礼,我把工作做得很好,我为音乐圈输出人才和作品,外界对我赞赏有加,我是他们眼中完美的人。”

  那个声音又说:‘神明放弃你,不爱你,那就让他恨你,让他永远忘不掉你!’

  树苔味侵入鼻腔,香气本该安神宁和,此刻却掺杂着暴雨前的土臭素,危险又不安。后腰撞上沙发背,肖誉退无可退,仰头警视季云深:“你想说什么?”

  “可我的心情还是很糟,想到以后身边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季云深咬着后槽牙,把他圈在自己和沙发背之间,身形高大,却有种背离世界的孤独:“健康?那有什么用,我一个人没必要活到九十九。”

  “别胡说八道,”几句话像一驾马车碾在肖誉心脏上,疾驰而来,复又远去,碎片不断切割血肉,肖誉痛得喘不上气,“谁离开谁都能活……啊!”

  他被反身按在沙发背上,施在颈动脉上的力道不断加重,氧气无法循环到大脑,视野里的一切变得模糊。

  想起季云深手上的伤疤,肖誉毫不怀疑自己会窒息在对方手中。一个对自己都痛下狠手的家伙,怎敢奢望情绪失控时对别人手下留情?

  他不遗余力扯下季云深的手,踢季云深的小腿,但覆在他身上的人坚如磐石。

  “你有病……”

  季云深没听见一样,慢条斯理解开他的睡衣纽扣。他发着烧的体温太高,季云深的手又冰又凉,皮肤接触的刹那,两人同时颤抖了一下。

  肩胛骨蓦地一痛,喊出来的话也破了音:“你有病……季云深你有病!”

  “对,”季云深呼出的热气打在他后背,右手不断向下,握住,语气和动作变得凶狠,“我有病,疯病,你就是我的药。”

  “我每天控制不住地想抱你,想摸你,想亲你,想一直待在你的身体里,想让你一丝不挂待在家里。我在床上为你放轻动作,下了床又绞尽脑汁对你好,可是你呢,你不爱我,你想走。什么不恨和不原谅是两码事,难为你了,为推开我找了这么多理由。”

  多个器官同时工作,大脑接收到太多的讯号,主机无响应,冒了烟,再反馈回身体,肖誉抽了骨头似的跪倒在地。

  他手臂还抬着,手指紧紧抠在沙发背上,把软皮抠出一道道痕迹。季云深主动被他带倒,贴着后背跪在他腿间。

  “小肖誉怎么敏感成这样?阿晏你看,他根本离不开我呢。”

  季云深在床上一向口无遮拦,低沉的声音里混进了水声,放D至极。

  脸上烧出不正常的红晕,肖誉掐着季云深作乱的手指尖发青,尴尬阻止:“别弄了……”

  手上被掐出深浅不一的指甲印,季云深却丝毫不受影响,好像是没有痛觉的。

  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环树办公室,他用尽全力在季云深腹部一个肘击,季云深连动都不动。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者,那一肘的力道足能击碎岩石。

  剧痛会促使人脑分泌内啡肽,抑制大脑产生痛感,药效过了之后,痛感便如潮水般涌来,甚至比当时凶猛成百上千倍。

  季云深有时候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但季云深却是真实存在的人。

  季云深怎么会感觉不到痛。

  季云深手臂伤疤未愈,末端有些结了痂,再往上因着频繁和衣料摩擦,还是鲜红柔软的状态。肖誉垂头咬了上去,口感温热,白色衣袖上印出斑驳的红色。

  意料之中的,季云深没给出任何反应。

  可那一口却像咬在自己身上,痛觉传遍全身,令他眼眶发酸。

  他松了口,回头瞪着季云深:“放开我!”

  很凶,但炸毛的猫毫无威慑力。

  “阿晏,不要这样看我。”季云深拆下领带蒙住他的眼,然后拢着他的手绑在脑后,“不然你会受很多苦。”

  领带下拉,肖誉被扯得仰起头,命门完全暴露在外,喉结和下面同时一痛。

  听力变得十分敏锐,他甚至听到液体溅在自己小腹上,灼烧皮肤的声音。

  季云深叹了一声:“好烫……”

  肖誉双唇紧抿,咽下所有声音。

  季云深的喘息断续响在耳边,像滚了几道的开水,热气“突突”蒸腾在脸上。

  “冬天已经够冷了,阿晏,你是我唯一的温暖。如果连你也走了的话,我……”

  季云深没说完,像犯了错寻求庇护的孩子一样,把头埋在他颈间,不光是热气,连“热水”也一并流向他。

  两个人的皮肤挨在一起,只要活动一下就能揭掉一层皮。

  脖子上湿漉漉的,季云深的声音带了点鼻音:“从前我不会养花,但我学着浇水施肥,也让它长出不少新芽。阿晏,养花如爱人,我想像养花一样对你一辈子……”

  肖誉没说话,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非得要“一模一样”的花盆了。

  他曾无意摔过季云深一支钢笔,后来季云深换过无数支新的钢笔,价格一支比一支贵,却每每落笔写字都眉头紧蹙。

  他思来想去,觉得季云深也许是“恋旧”。

  就像摔碎的莲花盆,季云深宁愿找很久,宁愿让小草在瓷碗里扔着,也不愿买个其他款式代替,因为旧盆承载了他对小草的所有记忆。

  季云深也会在某个夜晚,一发不可收拾地怀念从前吗?

  季云深会像个拾荒者一样,在破碎的记忆力寻找他们爱过的证据吗?

  可是,让季云深紧抓不放的是名为“肖誉”的这个人,还是对“肖誉”的执念?

  季云深爱的是“肖誉”,还是爱着“肖誉”的自己?

  察觉到他在走神,腰上的手臂箍得更紧。

  他和季云深贴得很近,有一部分无限重叠,季云深在他耳边喃喃:“阿晏,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