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宇明舟的嘲讽戈荣见得太多，不过是气了几分钟就抛至脑后。
他躺进温暖的被窝，忙活了一会儿公司的合同。
虽然一切部署已经完成，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全部列入其中，但戈荣还是忍不住将计划书翻了又翻。
仿佛这样做，他才能安心一些。
床头灯不比顶灯明亮，一遍看下来戈荣眼睛发酸。
收起厚厚的合同，他看了眼仍旧没网络信号的手机，揉了揉眼睛。
舟车劳顿再加上晚上的一顿折腾，戈荣早就累了，打着哈欠掀开被子去关灯。
二楼的卧室陷入黑暗，戈荣很快进入梦乡。
可一楼的房客却失了眠。
宇明舟和戈荣的卧室处于两层的同一位置，当时武梦妍图省事儿，所有卧室内的装修布局都相同。
此刻，宇明舟靠在床头，捏着手机，深邃的眸子盯着没有被回复的短信界面，不知在想什么。
顶灯打在他的睫毛上，在其眼下留下阴影。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即便有地毯，他还是能捕捉到戈荣穿拖鞋去关灯的细微声响。
男人抬眸，看了好一会儿，清冷的眉眼带了丝恹恹。
不一会儿，他起身，走出房门。
厨房的灯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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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戈荣揉着惺忪的眼拉开窗帘，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明明是早上九点，但极夜的天还是灰蒙蒙的，窗外的路灯像挂在街边的灯泡。
外面的雪小了很多，像是一场酣畅淋漓比赛的中场休息，连气温都短暂回暖。
昨晚的热水澡很有用，今晨起来感冒的迹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套上件薄毛衣，简单洗漱后下楼。
刚打开房门，便有炒菜的香气飘来，越靠近厨房香味就越明显，其中夹杂着肉香和米饭的清香。
“？”
戈荣脚步微顿，他并不记得家里有大米。
门口的超市内只有东南亚国家产的长粒米，口感不好。而这种家乡味道的大米基本只有中超和亚超才能买到，他本想着今天等雪停了去一趟。
刚从楼梯上下来，正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进入视线。
“醒了？”宇明舟抬头看他一眼，自然道：“来吃饭。”
说不饿是假的，戈荣昨晚出去折腾那一通，今天又睡到自然醒，闻到饭香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叫了。
他迟疑地看向饭桌，上面摆着西红柿炒鸡蛋、香菜牛肉、茄子豆角外加一道蘑菇汤，要不是见过宇明舟昨晚炸厨房的样子，光看这成熟菜色，恐怕还真会觉得这是位厨艺大师。
戈荣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厨房：“你点的外卖？”
宇明舟挑眉：“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戈荣：“？”
“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嗯。”宇明舟端着两碗米饭靠近餐桌，拉出戈荣身边的椅子就座：“做得马马虎虎，房东凑合吃。”
说话之间，他还不经意露出手上的创可贴，隐有血色渗过防水的布面。
戈荣瞥了一眼，并未坐下，警惕道：“无事献殷勤。”
宇明舟抬眸，坐着望向他：“房东昨晚冒着风雪带我去超市，我该有所报答。”
他的脸上有了些血色，至少比昨晚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好许多，一双黑眸在橙色灯光的衬托下更显幽深。
宇明舟生得贵气，五官十分出挑，还掺杂着一种不太好形容的冷。
像是冰川之上的一树雪松，又像是沉寂在极夜汪洋中的暗流，无法通过他的表现琢磨出他的意图。
正如此刻的戈荣，他盯着宇明舟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或者是饭菜中加了料，否则宇明舟怎么可能给他做早饭？
他不习惯宇明舟这样跟他相处，非常不习惯。
宇明舟似乎看出他的纠结犹豫，开口道：“早上去亚超买了趟米，牛肉不够，没时间补，用了一块你的，这顿饭就当做报酬。”
戈荣一愣：“不够？”
“你昨天不是买了三块吗？”
宇明舟：“一块烧糊了，剩下两块腌得不好放在冷冻打算做饺子馅。”
戈荣觉得不可思议：“你还会包饺子？”
宇明舟晃了晃手机：“现在还不会，但可以学。”
戈荣一脸狐疑地坐下，难以置信这样的话居然会从宇家的天之骄子口中说出。
米饭被推到面前，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饭菜入口，茄子软糯入味、番茄炒得多汁，连牛肉都丝毫不柴，火候把握得很好。虽说比不上饭店的厨师，但够得上正常人的做饭水准。
戈荣沉默地吃了一会儿：“你只学了做中餐？”
很难将面前的饭菜和昨晚的冒烟血牛排联系在一起，陌生得像是不同次元的产物。
宇明舟修长的指节握着筷子，闻言抬眼看来，“现学的。”
戈荣客观评价：“不信。真不是外卖？”
宇明舟唇角微提，掩下神情中的疲色：“能得到房东这样的评价，看来昨晚的学习很有成效。”
“呵。”戈荣不想接他的话，“你嘴里能有几句实话？”
宇明舟沉吟片刻，似是在斟酌，眸光落在戈荣的脸颊之上。
“你很想知道？”
戈荣：“？”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明明宇明舟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觉得气氛变了变。
为了防止这股感觉加重，他立刻道：“不想。”
话题结束。
饭桌重归安静。
直到戈荣一碗米饭快要吃完，宇明舟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车库的门被撞坏了。”
“？”
戈荣动作一顿，眉头拧紧：“你撞的？”
某人做饭的真正动机好像突然出现了。
“不是。”宇明舟放下碗筷：“七点多左右有车撞上车库，我听见动静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我怎么没听见？”戈荣立刻起身，扒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地面上果然有车行驶过的雪痕，车库的门隐约开了一道缝儿，他对宇明舟的话信了八分。
“我去看看。”
戈荣套上羽绒服就往外走。
宇明舟瞥了眼戈荣没动的蘑菇汤，拎起外套跟了出去。
虽然温度稍有回升，但仍旧是零下十八度。
站在车库门前，戈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车库的门损毁程度不大，可旁边的智能系统面板却失去了反应，导致无法关闭。
宇明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检查过了，门板没问题，可以手动关闭，但目前温度太低，被冻住了。”
戈荣上手推了推，正如宇明舟所说，车库的门被冻得死死的，不是人力能够推动。
他的眸色微沉。
正值假期，很难找到修理工。
偏车库能直通房子内部，要是不修好会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
戈荣从车库翻出修理箱，开始拆卸智能遥控系统，准备先自己修修看。
他趴在冰冷的墙面上，将显示屏拆掉时，手已冻得发硬。刚搓了搓手，准备继续，周身却暖和起来。
戈荣抬头，看到宇明舟不知何时拎了个立式电烤炉出来。
对上戈荣的视线，宇明舟随口道：“也许车库系统是被冻关了机。”
倒是有这种可能，戈荣收回视线，“帮我把笔记本拿来。”
他脚边一堆零件，不方便动。
宇明舟今天穿着和戈荣同色系的米白色羽绒服，本插着兜站在暖炉旁，闻言抬起头：“在你房间？”
戈荣“嗯”了一声，“顺便在玄关找一下，有没有控制器，全都拿来。”
“好。”
虽然刮进车库的风仍旧很大，像一茬茬冰碴子往脸上砸。但有了电暖炉，戈荣四肢的麻木感缓和了不少，起码睁眼不再费劲。
宇明舟的动作很快，不出三分钟，笔记本连带三个大小不一的黑色控制器摆在戈荣面前。
戈荣从车库智能面板中扯出一根线连在电脑上，等待载入的间隙翻了翻控制器们。
“都不是车库的，管家不会带走了吧？”
宇明舟：“带走了很麻烦？”
戈荣想了想，用他能理解的话解释：“相当于多线程某个进程卡死，但终端运行界面调不出来。”
宇明舟颔首：“你打算怎么做？”
戈荣头也没抬，手上忙活：“只能从主系统重启试试，这儿有主系统的遥控器。”
笔记本屏幕上出现分系统的初始代码，戈荣敲了几行命令进去，找到了对应的编号。
“你去二楼阳台旁边的主控系统，输入编号长摁重启。”戈荣把遥控器递给宇明舟。
“你去楼上。”宇明舟顺着戈荣的胳膊拉了他一把：“我在这儿盯着。”
他扫了眼屏幕上的代码：“重启成功我通知你，电话联系。”
手里的电脑被抽走，戈荣被拽起身，脸颊停在立式暖炉前，热浪铺面而来。
他一愣：“不用，你上去就行，代码你可能不熟悉。”
“没什么不熟悉的。”宇明舟垂着眼敲了行指令进去：“都是常用语言。”
戈荣迟疑片刻：“谁上去都一样。”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宇明舟侧眸看向他，视线在戈荣被冻得微红的手上停顿，“不一样。”
他看向戈荣，沉默了几秒，话说得缓慢。
“看你挨冻，我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