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小了很多,超市停车场附近有开心打起雪仗的大人孩子,被随机砸到的路人也会酌情加入战局。
戈荣两人路过时,打雪仗的群体已经形成相当大的规模了。
戈荣本想绕开,没想到一抬腿发现脚底下一正在蠕动的小雪团。
“?”
他上前将小雪团扶起,认出这是下午来超市时撞到的小孩,这双淡蓝色的眼睛搭配明黄色奶嘴,实在太有独特性。
“你爸妈呢?”他脱口问出,才后知后觉这是G国小孩,听不懂他的话。
戈荣扭头望向身后的宇明舟,这人出超市前套上了新买的毛衣和羽绒服,看上去不再是冬日里的异类。
“G国话怎么说?”
宇明舟看了小孩一眼:“我估计他这个岁数,就算听懂了也很难回答。”
戈荣回过头审视:“也是”
这娃娃走路都歪歪扭扭。
他四处张望,看到老远两个正在激情打雪仗的大人,跟这孩子父母有几分相像。
“……”
这父母心够大的。
要不是他眼尖,这一身雪白的小孩不知还在在雪里趴多久。
两人迟疑的功夫,小孩望着戈荣直乐,嘴里的奶嘴啪嗒砸在雪地里。
戈荣一个头两个大:“诶诶诶你!”
他捡起奶嘴,塞回去也不是,不塞回去也不是,手一时僵在了空中。
左边递来一张纸巾,宇明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先包起来,后面那俩是他父母?”
戈荣迟疑的功夫,宇明舟已经将小孩抱起。
戈荣:“应该是,我下午就看了一眼,不太确定。”
宇明舟已经动了:“过去看看。”
戈荣看他左手拎俩大购物袋,右手单手抱着小孩,难得良心发现:“帮你拎一个。”
“不用。”宇明舟没松手:“你看好奶嘴。”
戈荣:“?”
他一手拎购物袋一手捏奶嘴站在雪地里,真的很像个怪人。
两人一孩在漫天乱飞的雪球中穿梭,很快来到孩子父母身边。
见到自己娃,两人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来,惊讶地去看身后的婴儿车,才发现自家孩子已经悄悄逃逸。两人哭笑不得地接过孩子,对着戈荣和宇明舟又是一番感谢。
还了孩子,两人再想走出停车场就没那么容易了。
雪球大混战早已开始,失去挡箭牌的两人被卷入战斗中,几个雪球接连飞来,戈荣被砸得睁不开眼睛。
他顺手捏了俩雪球还击,飞快往停车场出口跑。
大家打雪仗也就是图一乐,现场还有这么多小孩,雪球捏得并不结实。
但察觉戈荣想要离开,砸来的雪球就变得密集了不少,戈荣只觉身后一沉,有冰碴子钻进了脖颈。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加快脚下的步伐。
本地人体质强悍不怕冻,他可不行。这两天本来就有点儿头疼,要是打得一身湿漉漉回去,明天一定感冒。过两天还有正事儿,不能贪玩。
正顶着“枪林弹雨”逃窜,身后砸来的雪球忽地消失,温暖笼上脖颈。
戈荣刚想回头看,羽绒服的鸭绒味裹着一股淡香将他笼罩,宇明舟的声音隔着衣服传来:“别停,快走。”
似有起哄声传来,戈荣马上迈出停车场时,有祝福“节日快乐”的声音遥遥传来。
宇明舟回了一声,戈荣拐弯的时候回头望去,挥手朝热情的本地人回应,接着加快速度逃离,身形那叫一个狼狈。
两人一前一后远离超市足足一条街,再也听不到那群人即兴打雪仗的动静,才不约而同松下一口气。
头上的桎梏松了,戈荣扯下盖在头上的羽绒服,才发现宇明舟身上就穿着一件毛衣。
他刚才承受了绝大部分火力,雪化在身上湿了一大片,即便是米色这种不明显的浅色都能看到痕迹,看着都觉得冷。
戈荣下意识将衣服盖回宇明舟身上:“穿这么少还给我?”
平时也就算了,G国现在的温度不亚于国内最北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是会冻死人的,他穿这么厚都觉得风像刀子划脸。
宇明舟套上羽绒服,慢吞吞道:“看你脖子帽子都湿了,太着急没细想。”
他把购物袋挂在胳膊上,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大大咧咧伸向戈荣:“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冷,提供一下人文关怀?”
“?”
戈荣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宇明舟,郑重地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就这么一会儿,也不至于发烧吧?走,回去吃药预防一下。”
他毫不留情地转头就走,宇明舟:“……”
-
超市距离住处很近,五分钟不到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家。
屋内的暖意冲淡了戈荣周身的寒气,他换了鞋上楼直奔屋里的浴室。
冲完热水澡,身上的疲乏也消了不少,戈荣提前吃了颗维C以防明天感冒。
裹着厚厚的浴袍,他刚躺在床上划开手机,便闻到一股刁钻的糊味儿。
这味道是从楼下传来的。
“?”
他迅速换上睡衣下楼,看到正在厨房里“大显神通”的宇明舟,及其身后狼狈的战场。
一块看起来很糟糕正在迸溅血水的牛排躺在锅里疯狂冒烟,能看出宇明舟的局促,他看上去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戈荣看了眼形势不妙的浓烟,眼疾手快打开了窗户,过去关了电磁炉的火,抽了沓报纸踩上凳子在火警器附近狂扇。
间隙还不忘挖苦一句:“看起来宇老板今年业绩可以啊,大老远跑到异国他乡贡献罚款,谁看了不说一句心怀大爱。”
宇明舟回家后冲了澡,身着黑色丝绒睡衣,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刘海半干不干地耷在额前。
他抬眸看向戈荣,没说话。
戈荣给他扔了份报纸:“一块扇,要是这玩意响,都得去雪地里罚站。”
这边的火灾报警器实在太敏感,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因为宇明舟罚钱又挨冻。
屋内的烟味儿迅速消散,寒风也趁机钻了进来。
趁能见度恢复,戈荣关了窗户,审视起混乱的厨房。
宇明舟站在不远处,沉默。
他的右手伸进裤兜锁屏,手机屏幕暗下去,【五分钟学会煎牛排】的教程跟着不见。
难得见到宇明舟这副摸样,戈荣觉得新鲜,难得大发善心指着锅里的牛排道:“这个得提前腌,血水腌出来后厨房用纸吸干,再下锅,不然油会迸得到处都是。”
宇明舟:“好。”
他上前,清理混乱的工作台。
戈荣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着他动作,心中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趁机拍下狼狈的宇明舟,影像资料能值多少钱?应该会随着宇氏股份水涨船高吧?
如果宇明舟未来能成功斗赢宇盛,那它的价格将更是一片光明。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拿手机出来拍太明显了,宇明舟也不是傻子。
从格斗能力来看……
戈荣打量宇明舟身上的肌肉,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练的,明明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身材看上去……啧,凑合吧。
估计是身为手下败将的自觉,时刻想弯道超车。
但是……戈荣垂眸看了看自己,眯着眼比较。
他这些年也丝毫没有放松,真要打起来,宇明舟就算个头大,也不一定有几分胜算的。
厨房内很安静,只有宇明舟时不时切菜的声响。
他处理好了工作台,取了新鲜的西蓝花出来清洗切块,放进热水锅。对上戈荣的视线,他眸色微动。
“房东于心不忍,想照顾一下我这个可怜的房客?”
他的语调比正常说话时慢一些,尾音稍哑,更加富有磁性,一身睡衣侧眸望过来的样子显得有些慵懒。
戈荣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话音入耳,戈荣身形微僵,心底泛上一股很异样的感觉,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漏电的东西。
——从未体验过类似感受的戈荣是这么认为的。
他当即站好,“并没有这个意思。”
宇明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房东为什么专门为了我下来?”
他的语气中没有往常的攻击性,语气也是淡淡的,好似在低声耳语。
煮西蓝花的小锅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飘在水面上的绿色小范围地浮动。宇明舟没开油烟机,水蒸气弥漫了小半个厨房。
刚才罩头羽绒服里闻到过的淡香,掺杂着青草的味道再次飘了过来,戈荣对上淡橘色灯光下的那双眸子,失神了片刻。
“想得挺美,我洗完澡饿了,下来转转。”
回神的戈荣正色道,并狠狠撂下威胁。
“要是火警响了,罚金你付,且我另收双倍。”
他转身上楼,潇洒离去。
……
戈荣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相当精彩。
宇明舟那小子这不得憋屈好几个小时?说不定连觉都睡不着。
刚关灯,手机屏幕却传来短讯声。
发信人来自一楼。
【宇明舟:你睡衣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