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鼎沸【完结番外】>第49章 所谓同党

  两人踩着暴风雪的前奏回到俱乐部,喻沛心里窝着股邪火,掀门帘的动静有些大。

  佣兵三三两两聚集着的大堂倏而一静,又在两人转进负一楼包厢后,短暂地炸过锅。

  莘蓝以胳膊肘捅捅身边的人,难以置信道:“你有没有看见……那谁扛了个人回来!”

  而且看身形,就是几个小时前找他们问话的男人。

  “我不瞎!”莱兹的酒被她怼洒了,又心疼又好气,“谁跟你似的,半夜窝被子看小说,把眼睛都看坏了!”

  “……”莘蓝赔笑,“哎哟,我再给你调一杯好了,不要生气。”

  莱兹哼过一声。

  “诶,你觉不觉得,他最近的样子有点像易感期。”莘蓝啧啧称奇,颇有点眉飞色舞的架势,“今晚更像是被招惹狠的易感期。”

  莱兹还没说话,便听得身后有声音凉飕飕问道:“什么期?”

  两人对视一眼转过身去,见喻沛散着冲天寒气,蹲身在吧台暗柜里找东西,边随口问着:“特殊人类领域又发展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研究?”

  莘蓝顿了几秒,挑了些能听的东西,给他一通解释。

  后者心不在焉,半点没听懂,只敷衍夸赞道:“嗯……向导真不容易,要学的可真多……”旋即反应过来对方身份,“不是,向导关你什么事啊?你终于谈了个碳基生物?”

  “倒也不是。”莘蓝心虚地打着哈哈,眼神往旁边飘。

  “你别理她,她最近在看外星系小说,什么三个字母文学。”莱兹抿过口酒,不由纳闷,“你找什么呢?”

  喻沛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向导专用医药箱,带精神稳定剂那种。”

  莱兹和莘蓝又对视一眼,纷纷大惊失色:“你又犯认知障碍了?我就说不能这么短时间冲破封境吧!副作用很大的!”

  喻沛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他咬牙切齿,冷笑着问:“又想打架是不是?”

  “不了不了。”莱兹抱过酒瓶,莘蓝收回终端,同时跳下吧台,一左一右混进了支起耳朵听八卦的佣兵堆里。

  *

  喻沛找到医疗箱返回房间时,见深陷八卦漩涡的另一位当事人就老实贴着门边站着,手里长柄伞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砖,神情在见着他时蓦然放松下来。

  “我又不会跑,”他向单床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回去坐着,腿还要不要了。”

  那人又拄着伞单脚蹦回去,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不好,你又不是没跑过。”

  “……”喻沛无言以对,他反手关好门,探指搔了搔肩头鹩莺的下巴,“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别人看不见它?”

  阮筝汀端正坐好,冲他分外无辜地眨眼睛。

  “你再以次级向导作借口,我就把你敲晕送回迦洱弥纳。”喻沛唬着脸,“我要听实话。”

  阮筝汀遂捡着些东西半真不假地说了。

  十五分钟后。

  “药剂后遗症,”喻沛若有所思,“精神力有藏匿效果?”

  阮筝汀垂目点头。

  喻沛声音轻不可察:“塞路昂纳不知道这件事吗?”

  阮筝汀继续点头。

  “你来找我,”喻沛再次上下打量过他,目光不由在那柄伞上停了几秒,“不会是因为……你又杀了茧术的人,无法同警署交待吧?”

  阮筝汀摩挲着手腕,沉默数秒,不得不再次点头。

  喻沛话锋一转:“那你知道,高阶哨兵由于失控性较大,在入籍时会被植入芯片以供监视吗?”

  他在阮筝汀霍然抬头的动作中俯下身去,目光玩味地锁着后者表情,轻飘飘道:“亲爱的同党,他们现在听见了呢。”

  阮筝汀一张脸褪尽血色,又在剧烈的血液鼓噪声中镇定下来,他皱着眉,声线干涩发紧地说:“不可能,”

  喻沛嗤笑着把医疗箱扔进他怀里:“你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想跟着我去前线。”

  阮筝汀有些恼,不由抬高声音吼道:“你烦不烦,都把我扛回来了,能不能干脆一点!”

  喻沛看着他动作利索地拆开简易医疗包,就着那股火气取出镊子,夹过棉球,避开碘酒吸饱酒精,再怼到伤口上:“等等——”

  “嘶——”阮筝汀脸上的愠恼骤然转成痛色,两相混合,把那双眼睛烧成了两汪半沸腾着的银海。

  他疼得抽气垂泪,又忍不住继续道:“我既没有怪罪你,又没有叫你负责,你可不可以痛快些,直说,要我还是不要?”

  正逢莘蓝笃笃敲完门,推开条缝,塞进个脑袋。

  她看看阮筝汀,又看看喻沛,表情相当之精彩,嘴上勉强正经道:“我只是来问问这位……远道而来的向导朋友。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来点宵夜?”

  阮筝汀飞快眨掉眼泪,点着头略显局促道:“谢、谢谢。”

  待莘蓝窃笑着掩好门,喻沛不由扶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阮筝汀被外人一岔,情绪彻底断了,他声音低下去,就着那点鼻音说:“我再同你确认最后一遍,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准备以你的方式支走我,还是决定带我去前线?”

  喻沛略显烦躁地掐过山根。

  “我现在需要你,不管是因为尚未反应过来的茧术和塞路昂纳,还是我的巢化症。”阮筝汀抬起头,摆着咄咄逼人的架势,却是一副眉眼濡湿的委屈模样,半真不假地央求着,“喻沛,我已经无路可去了。”

  可惜喻沛这段日子吃透了这人的性格——怀揣秘密伪装多年,避开茧术和塞路昂纳的双重窥视,不可能全无后手,把自己置于两重死地之下。

  “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大衣的鹩莺捉出来,摆在一旁,“骨子里这么喜欢安稳的一个人,现在却对佣兵寻求庇佑。”

  “你也很矛盾。”阮筝汀一计不成,只哼笑着,探手把被子里的精神体揪来身侧,“你的雪豹一直在拿尾巴盘我的腰,我都快被它勒吐了。”他怼道,“怎么,现在你的精神体也瞒着你本人干坏事了?”

  “……”喻沛对大猫怒目而视,后者装作看不见,正装模作样地洗爪子。

  “带我去吧,”阮筝汀故意逆着毛发摸那条长尾巴,快到尾根的时候,雪豹终于受不住似地喵嗷跳起来,一口含过鹩莺,忙不迭跑了,“我保证,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你能不能保证点好的。”喻沛啧声半蹲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镊子,没好气道,“裤脚再卷起来一点,如果你不想我直接撕了它的话。”

  “……”阮筝汀依言动作,但回想起刚才进俱乐部时晃眼扫过的光景,没忍住呛他,“你们佣兵站连条多余的裤子都没有吗?”

  “我们佣兵站很穷的,”喻沛仔细清洗着伤口,皮笑肉不笑,“连战机都没有。”

  阮筝汀只当他开玩笑,从医疗箱里翻出一管稳定剂喝了。

  “对了,”缠绷带时,喻沛又漫不经心地问,“这种离谱的找人方式,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学院室友啊。他说装桃花是最为合适的,哪怕你所找之人用了化名也不会被动暴露。他的仇家不会因此盯上你,但熟人之间多半会有所调侃。”阮筝汀冲他邀功,双腿下意识晃了晃,又被人按住,“是不是很好的方法?”

  喻沛一哂。

  阮筝汀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一动,慢悠悠地追问着:“难道不好吗?”

  “不好。”喻沛绷着脸给绷带打结。

  阮筝汀苦恼道:“那我以后该怎么找呀?喻大队长。”

  “你以后?”喻沛抬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以后……打算再这么找谁?”

  阮筝汀就冲他笑,灰眼睛略显狡黠地弯起来,煞有介事地说:“找某个不敢当面道别的、口是心非的大猫。”

  某大猫闻言有些炸毛:“饿了就少说话,你现在真的是牙尖嘴利的。”

  阮筝汀笑出了声。

  *

  第三日晚,麦麦冬俱乐部,房间内。

  阮筝汀刚吃完饭,正犯食困。

  他看看手里那份从天而降的所谓行动计划书——最多两页纸,像是在充数——又看看眼前全副武装,连瞳色都看不清的哨兵,些许凌乱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方的声音闷在面罩下,很是含糊:“陪我去搞一艘星舰。”

  阮筝汀不由眼前一黑:“你们堂堂佣兵站——”

  “真的很穷,这年头钱可难赚了。”喻沛上手给他套装备,“而且军方武装总比野路子强。”

  “这抓到不止会被处分吧……”

  “显而易见,到时候你可以多杀几只异种,争取将功补过。”

  穿着穿着,阮筝汀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我陪你去?打架和撬锁我都不在行。”

  喻沛比他还莫名其妙:“你不是说,你的精神力有藏匿效果吗?怎么,现在谎话编大了,圆不回来啦?”

  “我的能力顶破天只能让特殊人类暂时伪装成普通人,避开有的没的七七八八的检测仪器,”阮筝汀被他气笑了,“又不是隐身!”

  “这样啊,没关系,问题不是很大。”喻沛揽过他肩膀,半真不假地逗他,“阮向,这是跟着佣兵的第一课:虽然行动大多不合法,但是我们需要充分发挥应变精神。”

  “我不想上任何法庭,人太多了,看一眼就喘不过气。”阮筝汀有些郁闷,垂着脑袋听他瞎扯,只觉前路一片黯淡,“也不想再次体验被追捕的感觉,人一多,杀起来总是血滋滋的,到处都是……”

  “少废话,”喻沛抬手点开面罩,扶过他侧颈,凑首以额头轻轻挨了挨他的脸颊,“先浅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