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一阵风太过温柔,白嘉逸神思飘忽一下跑远了,竟想起叶时钰第一次亲吻他的感觉。

  无论再过多少年,叶时钰爱他的感觉依然如此深刻地留在他心里,日久弥新,就像叶时钰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蹲在叶时钰墓前,与叶时钰的照片对视,缓缓地弯起嘴角笑了,轻声道:“时钰,我背着你偷偷生下淘淘,你会怪我吗?可是,对我来说可那不是束缚或是枷锁,是幸福,我是心甘情愿做出这个决定的。”

  “你要经常到我的梦里来,我会一直想你的。”白嘉逸忍住酸涩想哭的感觉,深深呼吸一口气,又冲叶时钰的照片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调整好情绪后站起身,扶住淘淘肩膀,又道:“淘淘,跟爸爸说再见,我们要回去了。”

  淘淘尽管不舍,还是听话摆了摆手:“爸爸再见。”

  “你总希望我是自由的自主的,而爱你是我的自主选择。”

  白嘉逸曾经这么对叶时钰说,爱叶时钰也好,被叶时钰永久标记也罢,都是他人生至今少有的自由选择。

  “所以,永久标记我,从此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他对叶时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坚定。

  当年他与叶时钰遭到全世界反对,甚至想过要甩下这个不认同他们的世界私奔到天涯海角。然而尚未成行,叶时钰就先一步离开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再后来,他换了新的姓名,独自走遍他和叶时钰一早计划好的路线,独自做他和叶时钰说好要一起做的事情,开始一个人的放逐之旅。其实也不算一个人的,毕竟淘淘在他肚子里,而叶时钰在他心里。

  往后的岁月里,他会一直带着叶时钰留给他的淘淘,揣着叶时钰给过他的爱,自由自在地生活,等他积攒足够的好故事,与叶时钰再度相聚的时候,一定要慢慢地讲给他听。

  秦玖越一直在不远处候着,没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相聚,等白嘉逸牵着淘淘的手走过来,他问白嘉逸,是不是过几天就要走了?

  “嗯,本来也只打算回来看一下,”白嘉逸笑着说,“明天就走。”

  秦玖越点点头:“那你在外一切小心,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

  白嘉逸定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离开,得知他这么快就走,卓霈宁想起他之前担心叶时璋是否会夹在他俩中间为难,便出言挽留。

  “其实难得回来一趟,多待会儿也挺好的,这样匆忙淘淘会不会不舒服。”

  白嘉逸笑了笑:“已经在这里打扰好几天了,而且淘淘想她那边的小朋友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卓霈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白嘉逸微微含笑,如此又打量卓霈宁片刻才道:“霈宁,我可以叫你吗?”

  “嗯,你也可以叫我宁宁。”卓霈宁说。

  “宁宁,”白嘉逸选择更为亲密的称呼,“现在看仔细了,总觉得你是等比例长大的,跟小时候特别的像。”

  卓霈宁愣住,眨了眨眼:“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唔,但我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白嘉逸回忆了一下,“特别可爱。”

  卓霈宁问他:“是在哪里看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啊?”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果然,白嘉逸将其说出口:“以前在时璋那里见到你小时候和长大后的照片,当时就知道他喜欢你,只是那时候碍于还跟我维持着假婚姻,大概也不想以有夫之夫的身份接近你吧。”

  “不过现在好了,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有你陪伴时璋也不会再孤独了。”

  叶时璋本打算将他们亲自送到机场,白嘉逸婉拒说司机载他们过去就好。

  “等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玖越。”叶时璋说。

  白嘉逸笑着点点头,又转向怀里的淘淘:“淘淘,跟二叔和霈宁哥哥说再见。”

  淘淘张开双臂分别抱了他们一下,甜甜地道了一声再见。

  等送走他们,见今日天气晴朗,经历漫长的冬季,春意渐浓,叶时璋牵起卓霈宁的手到花园里散步。

  “有话想说。”叶时璋侧过脸,朝他笑了一下。

  这人嘴上说猜不出他的心思,但总能在第一时间洞察他的情绪。

  卓霈宁闷闷道:“我听说,某人藏着我小时候的照片。”

  叶时璋说:“他告诉你的?”

  卓霈宁嗯了一声。

  “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张,都是霍连山给我的。”叶时璋说。

  那时候叶时璋还在上一段婚姻里,霍连山听说叶时璋在聚会上破天荒展现箭术将卓霈宁带走,就已经开始想着将自己的儿子推销给叶时璋,而且起初不过想塞自己的儿子当个小情儿而已。

  身为亲生父亲,却跟个扯皮条的老鸨没什么区别,眼里满满都是利益和算计。

  “他还是真是人渣,我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卓霈宁不屑地撇撇嘴。

  “嗯,所以我把你照片留下来,一方面是出于私心,另一方面我也不想他故技重施把你推向别的人。”

  “如果非要把你推向某个有钱人,我就可以了。”

  叶时璋搂住卓霈宁的肩膀,垂着温柔笑眼自上而下望着卓霈宁。这是个妙不可言的角度,叶时璋今天留着辫子,是卓霈宁起床的时候闹着要用宝蓝色绸带扎上的,如此欣赏叶时璋这张脸,配合柔和的春日光线,仿若欧洲中世纪古典美人自油画走出来。

  卓霈宁恍惚想到,如果叶时璋也喜欢宝石,他十有八九也会为其倾尽所有,只为博他一笑。

  “也对,这世上也找不到比你更配我的。”卓霈宁大言不惭道。

  叶时璋轻笑,趁虚而入凑到他面前,鼻尖蹭蹭他鼻尖:“宝贝亲一下。”

  卓霈宁对叶时璋这种有意无意的撒娇毫无抵抗力,乖乖抬起脸,送上嘴唇。

  春日正好,两人就在无人的花园里耳鬓厮磨,投射在地上的人影重叠在一块,仿佛生来即融在一块。

  卓霈宁被亲得直喘气,微红着脸看叶时璋,听他说:“其实我不仅有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还见过小时候的你。”

  这一句把卓霈宁整蒙了。

  他小时候和叶时璋见过,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看卓霈宁这表情便知道没记起来,叶时璋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以示“惩戒”,笑着道:“傻瓜,就知道你不记得了。让我忘不了你,转头就把我忘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委屈,卓霈宁顿时便成了撩而不娶的负心汉。

  卓霈宁也是理亏,半天才支支吾吾一句:“可能我那时候很小,确实不记得。那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啊?”

  “你小时候跟妈妈来过几次叶家,每次都很热情叫我时璋哥哥,缠着我不肯放一定要我抱抱,还给我剥蟹虽然剥得很丑……哦对了,送你的脚链,其实是你自己画好送我的生日礼物,还说等长大就做出来送我。”

  叶时璋如数家珍,将他们过去相处的细节都一一点出来。

  卓霈宁更加郁闷了,眉头都快纠结成团。他对童年记忆不多且基本都与卓诗筠有关,其他的想来想去都只余模糊一片。

  过去的事情都只有叶时璋记得,这不公平。

  大概是看出卓霈宁的失落和愧疚,叶时璋无奈一笑,似乎还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人揉进怀里安抚:“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你那时候还很小很小,不记得很正常的,我记得就行了啊。”

  卓霈宁伸手圈住叶时璋的脖子,没前没后回一句:“我现在长大了。”

  “嗯?”

  “我说我现在长大了,我会记得你,记得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

  “那……”叶时璋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伸手点了点卓霈宁的鼻子,“先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卓霈宁腻在他身上,很豁出去给叶时璋来一个买一赠多:“叶时璋,时璋哥哥,老公,先生,亲爱的,Darling,Honey……”

  以他平时的个性,这个娇撒得够重量级的。

  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做作了,如同吃了一口隔夜奶油的感觉。

  影迷都夸他演的角色破碎又诱惑,光是站在镜头前就特别勾人,就连好些导演也这么说他,可惜他一个演戏的,精于业务却荒于撒娇。

  不过叶时璋先生情人眼里出西施,特别吃他这做作且腻歪的一套,还觉得这样的他特别可爱,很配合地拖长声音回他:“哎——”

  —

  哪怕齐家与叶家相比能量有差,但这并不意味着扳倒齐家全无可能,相反的是,之于叶时璋来说,这不过是相对困难、相对麻烦的闯关游戏而已。

  早在和卓霈宁结婚之前,他就动了要吞下齐家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和秦玖越达成的默契和共识,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他素来睚眦必报——这些年,齐家没少抢他的资源,动他的领地。

  而卓霈宁的事无疑是加速这一切发生的催化剂。

  叶时璋要让霍连山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霍连山从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让他再亲眼目睹得来不易的一切通通得而复失。

  这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再强大的对手,也有其阿喀琉斯之踵,没有永远打不倒的强者,”秦玖越说,“现在整个齐家都让霍连山握在手里,齐文泊早就退居二线,但是他俩一个狡诈阴险,一个独裁粗暴,鲜有真心服从的手下,股东会对他们这些年一言堂排除异己的专制领导,对公司建设发展战略确立之类都颇有微词。”

  “尤其是这几年间,霍连山利用丑闻将两个跟他对着干的高层领导踢出局,之后又接连在C市度假村项目上竞标失败,在影视乐园投资项目中判断失误且出现工程问题,跟股东会的关系也就更加紧张了。”

  “霍连山这人看起来特别狡猾会来事,但实际上也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跟齐文泊本质是一类人,不过他比齐文泊更会在人前演戏而已。”

  叶时璋对他笑了起来:“嗯,之前不是一直都有布局吗,包括跟股东会几个声量最大的人走动,看来现在可以开始收网了。”

  秦玖越颔首:“好的。”

  当然,他这些年私下里没少撬动齐家的基石,现在也是时候回收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