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项目进入招投标关键阶段,叶明耀果真露出马脚,频频与竞争对手公司接触,更直接出卖竞标方案。

  厉承将派人调查跟拍的照片狠甩在桌上,气极反笑:“叶明耀猪脑子吗?还真跟外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家,而且天真以为凭这些就能搞垮你?”

  “这只是一部分,”一旁的秦玖越说,“他正搜集相关证据,应该是打算举报叶总或向媒体爆料。”

  厉承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单细胞生物好了。

  “举报我,”叶时璋坐在椅子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一脸淡然地笑了笑,“听起来挺新鲜的。”

  能在这个位置坐稳的,没几个敢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但叶时璋年纪轻轻却能抵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敌对,至今把持叶家产业屹立不倒,自然有过人本事。

  叶家那群摆不上台面的亲戚,靠他吃饭借他风光,现在居然敢打翻饭碗不认人,看来还是这口饭喂得太舒服,给了他们理所当然的错觉。

  叶时璋父亲作为家中大哥,辛苦操持家业,拖着一群不成事的兄弟姐妹前进,无限包容那群蛮不讲理的吸血鬼,在世前还三番四次跟他强调都是一家人要守望相助,有能力就要多多照拂。

  叶时璋离家多年,本就对叶家没什么感情,拖着他们走只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而已,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既然对方不肯乖乖地跟他一条船一条心,甚至打算把船烧了逃之夭夭,那他也没什么好仁慈的了。

  “按原计划进行,”他屈起修长手在桌面敲了两下,冷面冷心道,“等事情结束,给叶明耀换个地方住吧。”

  换成牢房就挺好的。

  事情敲定后,厉承和秦玖越先后离开办公室。果不其然,秦玖越又在走廊被厉承拦住,这些天两人因为工作、因为秦玖越单方面拉黑,都不怎么有机会接触。

  厉承把人拦在半路,也不说话,一直拿眼睛瞅着盯着人,半晌就骂了一声:“负心汉。”

  看样子,他还真就委屈上了。

  秦玖越不为所动,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厉部,我想我们还是将时间花在正事上比较好。”

  厉承充分发扬“我不听我不听”的优良品质,继续厚着脸皮胡搅蛮缠,他叹叹气摇摇头,语气伤心:“我懂我都懂,对秦秘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怜的只是我而已,被睡了还被拉黑了。”

  他和秦玖越,到底谁睡谁,到底谁一遍又一遍。

  秦玖越熟悉厉承的套路,在外青年才俊人模人样,一到他面前就大耍流氓赖着不走。他难得耐心解释:“那只是意外,大家各取所需不拖不欠,钱是给你看医生的。”

  之所以看医生倒不是厉承不行,相反的是他太行了,把持不住弄了几近整个晚上,最后成功磨秃噜皮了,痛得嗷嗷直叫。

  厉承脸色当即变了变,秦玖越这钱原来是这么用的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秦玖越的答案好呢,还是把他当鸭子这个原本的猜测更好。

  “至于拉黑,”秦玖越面不改色继续道,“这是我的自由,不影响工作就行,如果有需要联系的事,发邮件、公司当面讲或者工作群说都行。”

  秦玖越这几句下来,四两拨千斤,将厉承的招一一挡了回去。

  厉承看起来没招了,人蔫了,跟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大狗差不多。秦玖越忍住一时意动,冷着心绷着脸问他:“厉部,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谢谢秦秘对我弟弟的关心,”厉承点点头,样子还有点儿莫名的乖,“你走吧,不耽误你了。”

  秦玖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的是今天厉承出奇的好对付。事实证明这果然是错觉,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见厉承在背后咳嗽了几声,光听声音觉得这人快要把肺咳出来,都虚弱得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你……”

  秦玖越到底没狠下心离开,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演戏,他还是回头查看一下。他想,如果这回厉承是演戏,那他下次遇到相同情况的时候拒绝起来也就有理有据了。

  然而并非演戏,厉承确确实实病了,一探额头,烫手的。

  怪不得今天比一般时候情绪化,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秦玖越抬手给他探热,他就乖乖蹲下身迁就秦玖越的身高,而且今天他没像平常那样用发胶固定发型,任由柔软的头发在额前耷拉着,摸起来很像手感很好的公仔。

  有别于平日张扬锐利,此时Alpha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大高个却垂头垂脑、温声细语,很容易就惹起人的怜爱之心。

  “打抑制剂了吗,”秦玖越该死的又心软了,给他用手探热后脱口而出便是关心,“生病还是易感期?”

  厉承出身不错,父母皆是银行高管,他很早就开始在外留学独立生活,事业上也是独当一面,行事雷厉风行,但那都是神志清醒的时候。每到了生病或易感期,这哥们就会变得特别娇贵,特别黏人,也特别烦人。

  秦玖越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唯有他见识过这样的厉承——过去他不敢求证,现在是没必要求证。

  大学那会他俩还在一起,厉承有段时间激素水平很不稳定,易感期时不时不打招呼就来,比一般Alpha都要频繁得多。于是他就搬出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下一套房子,更方便和秦玖越二人世界,不被打扰地度过易感期。

  那段时间,秦玖越一边打工赚外快和复习功课,一边在和厉承这段关系里毫无保留地相处,再累再苦也甘之如饴。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将厉承看得和他的前程、和他自己一样重要。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知道,可能是熬夜加班累垮,也可能是易感期,”秦玖越这么一问,厉承好像一下子就回到大学那会,自然而然地用鼻音跟秦玖越撒娇,像极了经不起折腾的娇花,他有点委屈地抱怨,“昨天半夜突然发烧烧到三十九,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就打电话给你,才想起你把我新号码也拉黑了……”

  秦玖越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攒着有好多句冷漠无情的句子,用于应对厉承的纠缠不休,但此刻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他不忍心伤害他的大狗狗。

  厉承可能不知道,他耍帅撩人花招百出,全都不如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他的脆弱和狼狈。

  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技巧或浪漫,只需要露出柔软的肚皮,垂下高傲的头颅。

  大概也应了那句流行语,心疼Alpha是倒霉的开始。

  “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半晌,秦玖越才憋出这句。

  “不行,等下还有会,”厉承摇摇头,突然抬眼看着秦玖越,“阿玖,我好想抱抱你,电量不足了。”

  这是他俩之间的一个老梗,每回厉承说我要电量不足,他俩就会拥抱亲吻,这是厉承说的充电方式。

  秦玖越扫视四周,尽管这里是总裁办公室所在地,不怎么有人来往走动,但毕竟是工作场所,而且走廊抬头不远处即有摄像头正对着他俩。

  “下班,等下班以后可以吗?”

  他被眼前的人糊了心迷了眼,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以及在哪充电,而不是他俩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充电的关系了。

  “我想现在,等下还要打仗……”厉承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他双颊有点红,“就一下下,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口罩,还给自己戴上,闷声闷气继续说道:“我会做好防护,不会传染给你。”

  他姿态低到尘埃里,还开出花儿来博取秦玖越一笑。

  秦玖越没辙了,拉着厉承到厕所一趟,给他充电。

  安静而狭窄的空间里,他们贴在一块儿,藤绕树树缠腾,好像永远不会再有分离一样。

  秦玖越数着心跳节拍,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有力搏动。多年淬炼令他心肠变硬,现在已经很少有影响他心跳节奏的人或事——此刻此人是个例外。

  他讨厌任何影响他心跳的人或事,但有句话说的是,最讨厌的恰恰是最热爱的,也许就连厉承爱得毫无分寸这点,他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着的吧。

  “阿玖。”

  怀里的大狗狗终于动了动,哼了一声。

  秦玖越难得温柔应道:“嗯。”

  “你身上好香啊。”

  厉承埋脸在他脖颈间,呼吸和发丝挠得他皮骨肉心都在发痒。

  这不是厉承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前他就老往他身上凑,说他身上有味,闻久了会上瘾。

  秦玖越一直想知道厉承说的香味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喷香水,”他说,“我身上不会有香味的。”

  “可我就是闻到了,很香很香,”厉承顽固地坚持己见,就跟个孩子一样,“是一种只有我闻得到的香气。”

  秦玖越噗嗤一声笑了,还笑了好一会。他并非爱笑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挂着一张寡淡的冰山脸,和厉承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他笑容最多的时候,因为厉承总有数不尽的花样逗他笑。

  厉承定定地看着他,看呆了,然后他大着胆子摘下了秦玖越的金丝眼镜。

  秦玖越敛起了笑,他当知道这氛围之下厉承下一步要对他做什么,然而厉承刚把脑袋向他这边凑近了一点,就赶紧又撤回去,给秦玖越重新戴上眼镜。

  “为什么不亲?”秦玖越直截了当问他。

  “不能亲,我说了不能传染给你,”厉承戴着口罩,只露出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生病很苦,我不想让你苦。”

  秦玖越看他这样,心下觉得好笑,他说:“好,那就不亲。”

  没想厉承下一句却是:“这一次亲亲就存着吧,等我病好再亲,就这么说定。”

  这家伙到底跟谁说定了。

  秦玖越本来可以来一句扫兴的话,但话在唇边始终没吐露。

  算了,厉承病了,这次就当让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