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蔓在微信上把顾池音骂了个狗血淋头。
通篇滑下来都在表达一件事情:你个畜生东西那是你哥哥你怎么下得去手!
顾池音也没想到他妈妈是这样的一个切入点, 遂解释:是哥哥先动的手。
傅小蔓自然是不信的,可苦于儿子在万里之外,她也想收拾行李出发去意大利对他进行一次正义审判, 可是家里还有个郁郁寡欢的薛静雅。
两厢权衡,儿子终归是儿子, 什么时候都能打, 但闺蜜若一时半会儿想不开, 那她得悔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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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ters车队的风洞测试结果, 相较去年又有了突破性研发。
但格诺里认为Hunters不能一根筋死在空气动力组件上,是时候出去买点好引擎了。
可F1处处是竞争,不单是赛道上和技术上,就连车队和引擎商的关系也是竞争的一部分。
世界顶尖的引擎厂商就那么几个, 法拉利、奔驰、雷诺、本田, 但车队有10支, 想要最等级的引擎, 要么付出天价购入, 要么和厂商有利益关联。
总之,要么高价购买,要么为他们带来后续价值, 终归都是要足够富有。
车队去年的收入还算不错, 今年确实可以在动力系统上争取一下。
既然去年能用这套配置拿到大奖赛冠军,那么今年就值得斥巨资进行一次升级, 毕竟人生在世, 需要搏一搏。
在Hunters车厂大楼商议结束后,过半的人都赞同购入新引擎, 并且抱着非常大的决心, 向River车队的供应商询了价。
等待引擎商回复的时间里, 车手们体能、模拟器不间断练习。
而另一边,傅小蔓也没闲着,在家里搓着薛静雅的手,温声细语地安抚着。
自打江从星出柜后,平日里一块儿逛街打麻将的阔太们,她们虽嘴上说着年代开放、现在年轻人都不爱生孩子、我们都是理解的,但其实背地里怎么聊怎么调侃,薛静雅一闭眼就能想到。
这时候才能感受到,什么是“圈子里”的朋友,什么是真正的朋友。
薛静雅好歹是被江从星连着打过预防针的,但傅小蔓没有啊,傅小蔓直接遭受了冲击。
“你不绝望吗?”薛静雅问她,“他们两个居然……居然……”
薛静雅良好的素养让她没办法说出“居然搞在一起”这种话。
而傅小蔓却拍着她手背,“哎,也不全然是坏事,事已至此,你要看开点。”
傅小蔓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茶,“我啊,小时候操心念书,长大了操心婚姻事业,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事业稳定了,孩子也大了,阿音这样……这样其实我就不用操心孙子了,轻轻松松过完下半辈子,然后撒手眼一闭。”
“那他们俩以后、以后没孩子,病了没人照顾,就连……”薛静雅掩面欲泣,“……就连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傅小蔓垂着眼帘,“静雅,你要知道现在不生孩子的年轻人可太多了,而且你不能用现在的社会条件套用在几十年后的事情上,即使真的如此了,也是他们自己付出的代价,对不对?”
可纵使傅小蔓如何劝说,薛静雅都没办法走出来。
开导是个漫长的过程,傅小蔓无奈,只能慢慢来了。
顾池音每天都能收到他妈妈的微信,一般来说都是傅小蔓闲下来时打开微信对着顾池音骂几句,以解恨。
不过奇怪的是,傅小蔓还真没有一条微信是让他赶紧和江从星分手。
所以顾池音把这份怪异分享给了江从星。
他俩刚刚跑完五公里,茱莉摁下计时,“比昨天慢了五十多秒。”
顾池音举起手里的咖啡,“因为今天排队。”
茱莉接过咖啡,“还洒了点儿,行不行啊,一天不如一天了。”
“……”顾池音无奈,“路上躲一骑车的孩子。”
江从星手里的是他们的早餐,一些牛角包和酸奶。
回去休息厅里,顾池音边拆袋子边告诉江从星,“我妈今天又骂了我一顿,说我脑子不好,门把上没锁头,都不会拿个椅子抵住门。”
江从星有点想笑,但又觉得笑了不太礼貌,“确实是这样。”
两人视线一交汇,笑了。
“怎么就没想到呢。”顾池音问,“我们平时就是这么做防守的吗?”
“是啊……”
这两个人在赛道上都不太擅长防守,今年第一站依然在巴林,三个超车点,估计又是著名的“以攻为守”。放弃防守,焊死油门,顾池音的过弯进挡就是被他薄弱的防守逼出来的。
大致就是,对,我防守垃圾,但我先走了。
虽说从理智上来看,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里是F1,赛车手的所有动作都要有意义。
防守的核心是消耗对方,消耗对方的轮胎、引擎、刹车,甚至燃油。
确实,顾池音面对进攻扬长而去达到了目的——不被超车。
但这是无效防守,当自己被别人防的时候,得换路线,得减速,甚至长久地吃路肩和缓冲区。
早餐后的会议刚结束,马修斯把顾池音单独留了下来。
两人大致聊了一下之后在赛道上和江从星的配合问题,以及作为老车手,马修斯向顾池音坦言,这个赛季他依然不准备在Hunters分出一二号车手。
这点顾池音料到了,马修斯一贯是这样,他向来不喜欢同一组别的竞技体育分三六九等。
马修斯更早是个拉力赛车手,2000cc组就是2000cc,1600就是1600。所以马修斯也很不喜欢F1的引擎厂商们,这些厂商给自己的车队绝对的支持,不仅是高端引擎,还有技术共享,让他们能够在围场里自行升级。
中游集团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只有钱的暴发户,所以这些“Old money”作派的厂商就按指导价向他们收费,而且只卖引擎,不分享技术。
这样的话,在围场里他们只能更换动力单元,而不能自行做引擎技术升级。更换动力单元就会被罚退发车位,Hunters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马修斯说:“顾,虽然我们离世界冠军还很远,但我有预感,Hunters车队的下一个世界冠军,会是你们。”
“好。”顾池音点头。
第一站来到巴林。
应该说,回到巴林。
回到巴林的第一件事,在新闻中心,顾池音面对新闻中心里的五百多名记者,以及新闻中心以外,数以亿计的体育频道观众,坦白了自己的感情状况。
这是新的赛季,也是新的人生。
或许距离世界冠军的确还远,但大奖赛冠军都拿过了,世界冠军也不是不能展望一下。
“Frost能拿冠军,我也能。”顾池音透过维修通道的栅栏看向巴林国际赛道,“你呢?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小伙子。”
江从星还没开口,噌地一颗脑袋从两个人中间挤过来。
是威廉。
威廉说:“我未来要在黄金海岸买大别墅,让辛西娅每天早上醒来都能拥抱大海!”
顾池音:“你什么时候能听懂中文的?”
威廉:“必要的时候。”
三个人一块儿望着赛道,这三个人其实都进F1不久,说是学长,经验尚不足,说是学弟,三位都拿过大奖赛冠军。
他们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常见的阶段,有两下子,但也只有两下子。有两把刷子,就是刷子上的毛不太多。
充满希望,充满热情,能看见前方,但目前也只能看。
Frost的世界冠军迟到了十年,所幸F1不像电子竞技那样,黄金期过于短暂,他们还能挺十年、十五年。
顾池音叹了口气,然后威廉站在他们俩中间,一条胳膊搂一个,用德语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江从星歪过头,“你能听懂吗?”
“听不懂。”顾池音坦言,“试图学过,德语太难了,语法上居然分阴阳。”
江从星笑笑,“对了,今天我妈给我发微信了。”
“静雅阿姨,她说什么?”顾池音问,“她还好吗?血压……心率之类的。”
“她……”江从星低头,“她祝我们比赛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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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个问题是,和竹马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那么从顾池音的角度看来,他大概会这么回答:
太熟悉了,一只手从小牵到大,小时候就亲那张脸,长大了还是亲那张脸,这人张嘴自己就知道要说什么话,扭头就知道他要去哪,没什么新意。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新意都在床上。
今年Hunters车队黑武士里的两名赛车手备受瞩目,他们已经没有新手光环护体,他们的所有失误都会被反复处刑。F1无弱者,车慢罪在车手,一旦离开发车格,赛车手就是所有问题的触发点。
竞技体育向来如此,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中国车手,要在历年以欧美人为主体的F1上,在别人家的主场插旗,也要在父老家乡面前完美演绎赛道王者。
该来的终究无法逃避,压力、舆论、各方质疑,一直到江从星坐进黑武士的座舱,还是有人举着话筒穿过Halo问他们:两名赛车手都是中国人,你们害怕吗?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都保持着沉默,面对意料之内的这些问题,说再多也没有用。
两个人被维修工们推出车库,漆黑的方程式赛车来到发车格。
通话器里,马修斯分别问他们,有什么话需要自己向对方转述吗?
他们说了同一句话:
“赛车手永远向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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