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娴婚礼那天, 这两个人被安排在美女云集的一桌上。
顾池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美女们倒是大大方方,“欸帅哥,你们是娴娴的什么朋友呀?”
江从星答道:“普通朋友。”
自打洛娴和那个无所事事, 专注PUA三十年的男朋友分手后,经历了两三次恋爱, 最终还是嫁给了她妈妈挑选的一个男人。
样貌平平, 不苟言笑, 但看向洛娴的时候却十分温柔。
笨手笨脚地替她整理头纱, 又慌慌张张地系手花。
可能这样也就够了吧。
——就当顾池音这样欣慰地想着的时候,桌上的美女们聊起了该男子的家世。
哦,财团长子啊,没事了。
婚宴的流程相当缓慢又复杂, 双方父母、好友, 以及促成这段婚姻的媒人, 都要上台讲两句。有些人在和新人同喜, 有些人只想赶快上菜。
顾池音属于中间流, 既好奇台上,又有点饿。
江从星拆了个喜糖盒里的巧克力,“吃吗?”
“吃, 等等让我回忆一下今天早上的体重……算了想不起来了, 吃吧。”顾池音直接叼过来。
今天刚好是圣诞节的前一周,也是今年赛历刚刚结束, 他们才有空回国参加洛娴的婚礼。
今年也是整个国内F1社区庆贺的一年, 顾池音捧回了F1世界冠军赛车手的奖杯,把国旗插上了F1围场的冠军颁奖台。
终于, 婚宴到达了主旋律, 新郎单膝跪地举起钻戒, 笨口拙词地表达爱意,洛娴眼含笑意,直到听见新郎说“我所计划的未来里,每个片段都有你”时,终于眼底里那滴泪水滑了下来。
“真好啊……”顾池音说,“三年多了,这小姑娘兜兜转转总算找了个靠谱的。”
江从星看了他一眼,“你见到这男的才十几分钟,就靠谱了?”
“起码那钻石挺大的,得有三克拉吧。”顾池音说,“我的意思是总得图一个。”
说起来,顾池音的帕加尼就快攒到了,这段时间大家该省省该花……该花的也省省。
跑F1五年,江从星提出过自己支援他一点钱先把车弄回来,但顾池音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半个亿的车,在国内落地、交税、买保险,几乎能掏空他大半家财,江从星的钱要留着买房吃饭。
因为他总不能睡在帕加尼里。
很快,新娘举起话筒,说一些感激之词,其中便提及了顾池音。
当然,洛娴还是像从前一样稳妥,现场必定有关注赛车体育的亲友,所以没有说顾池音的大名。
她只说:“同时我也非常感激三年前,有位朋友点醒了我,让我意识到,F1都混动了,同性都可婚了,有些人真的不必拿过去裹脚的玩意儿来裹脑了。”
这话说的,顾池音听不懂,而且相当诧异。
同一桌的美女们给他解释,“你不知道吧,娴娴和那个渣男分手之后,后几任男朋友听说了那渣男四处散播的碎话,都觉得掉面子,跟她分手了。”
顾池音听着有些唏嘘,遂蹙眉,“洛娴欸,家里闲置一台劳斯莱斯的洛娴欸。”
“就是啊。”美女表示赞同,“你不知道那些男的多离谱,居然说什么,‘我是我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我的老婆可不能有这种流言在外,有辱家风’。”
顾池音张了张嘴,只能扭头看江从星。
江从星会意,当起嘴替,“难以置信,这种男人应该把‘三代单传’纹在脸上,地铁上都应该有人让座。”
顾池音比较满意,拿起筷子夹菜。
时至今日,两人的关系早已公开,只不过这是个非常容易形成信息茧房的年代,互联网大数据会给用户们疯狂推荐他们感兴趣的领域,而用户们平时不会点开的东西,大数据自然做了弱化处理,以此来打造用户体验。
所以即便是这样大型的婚宴,也没人认出他们来。
正吃着,茱莉发来消息,告知他们今年提前收假,他们俩得在圣诞假结束后回去意大利,要拍一组杂志照。
圣诞假结束,也就是1月8日。
顾池音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今年不能在家过年了。”
江从星拿过来看了之后还给他,“没关系,反正家属大院也拆了。”
虽说双方父母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但其实年夜饭还是有些许的尴尬。好事是薛静雅和傅小蔓因此更加惺惺相惜,两位父亲从当初的瞳孔地震,已经转移成“这样一来就没有孙子要养了,是不是可以提前退休,买台奔驰房车出去自驾游”。
最后尴尬的居然是顾池音和江从星两人自己,这确实是意料之外。
倒不是羞愧,而是不好意思。
毕竟大家太熟了,小时候干过什么傻事都知道,他们各自的家里还有对方只穿裤衩的照片。
好在有工作,工作第一。
婚宴之后,洛娴换下婚纱一路追着他们到酒店门口。
“弟弟——”
这熟悉的称呼,顾池音回头,“洛娴,新婚快乐。”
“说太多次啦。”洛娴的妆没有卸,格外美艳,她把新娘捧花递给他,“送你们!”
一束红艳艳的玫瑰,每朵都开得非常好,不难看出是精心挑选制作的捧花。
顾池音笑笑,“那个……谢了啊,不过不用了。”
“为什么啊?”洛娴疑惑。
江从星牵起顾池音的另一只手,示意了一下他无名指上的指环,说:“因为我们已婚。”
-
这样一来,距离收假就只剩下20天了。
临近圣诞元旦,他们还要参加不少婚礼喜宴,甚至同龄人家孩子的满月酒、周岁宴。总之就是同龄人之间的人情往来,他们被邀请也是情理之中,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喜宴已经超出了人情的范围,更多的是——
看!我同学!F1赛车手!
顾池音捏着一个个送出去的红包,心有不甘。
“这礼拜第几对结婚的了?!怎么还有个二婚的!”
“……也没办法,你不能阻止别人结婚吧。”江从星把红包从他手里拽出来,第一下没拽过来,“松手,去上礼金。”
顾池音捏着他的红包,“哥,我们也摆一桌吧!把份子钱挣回来!”
江从星望着他眼睛,“真的吗?你说确定摆,我今晚就订酒店。”
“算了。”顾池音撒手,“在芬兰都办过婚礼了,没必要。”
其中也不乏有些同学聚会。
虽说高中三年拢共也没在学校呆多久,不过所谓英雄离开了,但英雄的故事没有。
席间大家聊着以前顾池音如何翻墙,如果偷车,如何让江从星望风结果江从星被逮捕。
顾池音在他短暂的高中年代里确实留下了不少故事,只能举杯和诸位一起笑谈,“是啊,感激佐祥当年在办主任那儿咬死了我没去网吧,不然回家我能被我妈打死。”
说罢,佐祥当即站起来和他干了一杯,“你是咱们班里混得最好的,那会儿我只觉得你酷,有些人觉得你不会有啥出息,充其量靠家里混个F3付费车手,但我觉得你特有想法的一个人!我果然是对的!”
聚会到尾声时,江从星借口上厕所去把单买了,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们俩挨个把人送上出租车,然后不远处噌地亮起圣诞树。
时间到凌晨十二点。
“圣诞快乐。”江从星说,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顶毛茸茸的圣诞帽给他戴上。
顾池音下意识抬眼,却看不见帽子,“哪来的?”
然后蹙眉,“我都这岁数了戴什么圣诞帽啊。”
“拍一张再摘。”江从星说。
说着举起手机走到他身前,咔,“好了。”
顾池音赶紧摘了,低头看看,然后团一团揣兜里。
每年圣诞江从星都要拍一张他戴圣诞帽的照片存着,放在一个单独的相册里。
另一边,他们打的车也到了,钻进暖烘烘的车厢里,顾池音说:“原来高中的时候大家是这样想我的,我以为我羡煞旁人呢。”
“不是全世界都盼着别人好的。”江从星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看向车窗外,“况且那会儿我们俩在班里没什么其他朋友,别人自然是等着看笑话的多。”
也对,顾池音点点头。
高中的年纪,谁不是意气风发,觉得自己以后会是最有本事的那个。顾池音靠着坐,出租车的减震不太行,过一个减速带就颠两下,他干脆就靠在江从星身上。
两旁路灯的光被车窗膜弱化,铺在顾池音脸上流光拂过。
“我有点困了。”顾池音说,“到了叫我。”
圣诞节除了礼物,大家更盼望的是下雪。
出租车从商业中心这里驶进老城区,上海的老城区有很多单行道,司机在前面轻声叹气。大约是觉得路走得有点烦。
不过很快,司机师傅发出了一声“咦”,接着说:“奇了怪了,十二月末下雪了?”
顾池音慢悠悠地醒过来。
江从星微微偏头,小声说:“人造雪,旁边酒吧做活动的。”
“喔……”顾池音又合上眼睛,喃喃道,“人类真是事多。”
距离到家还有十多分钟,顾池音就这么靠着,然后谁都没说话,车一直开到了他们的江景房。
这是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有一片江景落地窗,去年江从星买的,这里离外婆在上海的家也近。
家属大院在去年被拆掉之后,顾池音一直有空落感,直到和江从星有了家之后,这份空落才从一个大窟窿变成一个小眼儿。
家里的装修很简单,大部分都是开发商的精装修。他们的客厅有一个置物架,用来放他们的奖杯。
最顶上是两个人的头盔,晚上都喝了个半醉,顾池音有点懒,没穿拖鞋,光着脚走到沙发旁边然后把自己摔进去。
江从星又把他抱起来,指了指落地窗外面,“下雪了,这次是真的。”
然后他们在沙发上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