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弼挠头:“可——可是,卓伯伯明明说的是下个月啊?”

  梅长苏温声道:“江左盟也收到了雷山的帖子,是八月二十七,不知道卓庄主是何时收到的?”

  谢弼有些心虚:“我,我不记得了,兴许是中秋前十几天吧······”

  萧景睿无语:“那便是七月间了?难怪你说下个月。”

  言豫津总算逮到机会,好好报了一番仇,叫谢弼刚刚嘲笑自己粗心大意,连江左盟宗主的大名也识不清。

  萧景睿打断豫津:“这可如何是好?三日之内,便是快马也赶不到了。”

  梅长苏安抚道:“不要紧,江左盟已经派人去了,我便飞鸽传书给我们盟里的庆林,叫他多备一份礼,再替天泉山庄致歉,定家届时宾客如云,定如海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会计较的。”

  梅长苏起身来到门外,一直潜伏于周围的阿寒便自动现身,听了梅长苏的吩咐,立时领命而去。

  梅长苏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却没想到云蘅把阿寒给他留下了,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眼底融着柔和一片。

  解决了这番大事,三人商量着此番出来久了,再加上萧景睿之事,家中长辈都会担忧,便决定回金陵。

  “梅公子,您回廊州吗?”萧景睿问道。

  梅长苏幽幽叹了口气:“我啊,不瞒你们说,我被他们赶出来了。”

  三人大吃一惊,言豫津大声道:“是有人叛乱吗!有人夺了你宗主之位?”

  萧景睿连忙关切道:“是——是江左盟内部——”又觉得不妥,不知该如何继续。

  梅长苏笑了起来:“倒也不是这样啦,他们只是太爱操心了,各位大概能看出我身子不好吧?”

  三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萧景睿自然在秦岭初遇便有所察觉,见他体弱有不足之症,正因如此,才误会了梅长苏不是江湖中人,谁能想到,如此孱弱的青年,竟然是手掌天下第一大帮派的江左梅郎呢?

  “我的身子一直如此,好好调养便也罢了,可前阵子寒医荀珍来廊州做客,好是说了些危言耸听的话,要我忌忧思、忌俗务,否则一定短命,我身边的人被吓坏了,便请出长老们,将我赶出来游山玩水了,说不玩个一年半载不准回去。”

  “啊······”三人再次愣住了,倒是头一回见被属下赶出来的宗主呢。

  梅长苏又道:“长老们说我性急不稳重,是万万不能留在总坛的,那里事务诸多,必然没有办法静心养病。”

  “你的性情都叫做太急不稳重?”谢弼颤抖着指向言豫津,“那他这样的算什么?”

  言豫津气得直瞪眼:“喂喂喂!扯我干嘛!我哪里不稳重啦!”

  梅长苏走了两步,气息便有些不稳,面色发白,叫人没来由地心中沉重,可他却还兀自絮叨:“盟中事务诸多,我又哪里走得开,霍州去年蝗灾,今年水患,江左盟得安排粥棚之事,太行巨盗流窜至静州,官府上门求助,不能置之不理,还有——”

  “别了别了!”言豫津打断,“你都出来了,就别管这些了,不如找个地方好好玩上一阵子,依我看,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回金陵,那边气候好,又没有廊州湿冷,最适合养病了,而且京都繁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最熟了,到时候我做东!”

  萧景睿正有此意,忙道:“只是金陵已出江左十四州,不知道贵属放不放心?”

  梅长苏道:“他们倒是希望我走得越远越好,探听不出江左的消息才好,只不过不能露出身份而已。”

  “这好说,”言豫津大大咧咧地拍板,“但不能露身份,自然不能称呼梅公子了。”

  梅长苏闻言笑道:“我出门时曾化名苏哲,我既虚长你们几岁,你们便以苏兄相称吧。”

  三人都是快马而行,如今为了配合梅长苏,便随着他的马车一路缓行,梅长苏时而坐在那辆暗青色马车里歇息,时而也会出来与三人一起缓缰慢行。

  阿寒在暗处见梅长苏气色尚好,便安心了下来,一边给云蘅传了信。

  ······

  云蘅收到信又是几日之后了,见果然如梅长苏的安排,是跟着萧景睿言豫津这几个贵公子去金陵,又化名苏哲不引人注意,实在是神机妙算。

  十三先生慨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小主人还是最了解这几个孩子的,萧公子温厚心善,言公子豁达爽朗,跟着他们,想必小主人心情也会愉悦许多。”

  见云蘅有些好奇,便讲了些陈年往事:“小主人那个时候最是少年意气、来去如风,不像是祁王殿下,对这些小孩子们有耐心,可这些孩子们偏偏都喜欢这个赤焰少帅,小主人虽然面上嫌他们麻烦,但只要哪个孩子磕着了伤着了,小主人又会打些小动物来哄他们。”

  云蘅闻言笑了起来,当年在廊州见到的少年,如火焰一般令人不敢直视,真不知那样的天之骄子,在这金陵城中又是怎样的明亮炙热。

  “只是,”十三先生长叹一声,“故人在眼前,却无人识得了。”

  云蘅想,十三先生还未曾亲眼见过梅长苏,只知道他音容大改,但见了才会知道,眼前那个拥裘围炉的江左梅郎,身上没有半丝往日的痕迹,他与那个赤焰少帅,已是完全不同了。

  彼时故人相见,不识得还好,任何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心里涌出的哀伤与惋惜,都足以使人落泪。

  送走了十三先生,云蘅又取出另一封沧巫阁信件来,粗略看完,问一旁的青黛:“滨州之事安排妥了?”

  青黛年前先一步来了金陵,便在邀月酒楼住下了,一边依照云蘅的名单整理金陵暗线,一边完善自己和云蘅的身份,届时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金陵各家面前。

  “是,朱明亥大侠说,曾经欠了您一个人情,这一次一定替您办妥此事。”

  云蘅有些惊讶:“他亲自去了?我还以为是派了弟子。”

  青黛道:“庆国公是唯一公开支持誉王的军方势力,尽管还有个宁国侯世子谢弼,但只有宁国侯态度不明,庆国公就是誉王最大的筹码,这一次胡公胡婆进京告状,沿路已经遭到了几波杀手,若不是朱明亥大侠亲自去了,只怕危险。”

  “等到了江左地界便好了,若时间掐的准,在福州府附近便会遇上苏哥哥他们,届时救下胡公胡婆,由那几个公子哥出面,问福州府衙借十几个府兵,沿途送回金陵,庆国公的案子便是板上钉钉了。”

  青黛有些担忧:“可若是那些人杀红了眼,不管不顾,伤到宗主如何是好?”

  云蘅眸中闪过杀意:“在双刹帮之事后,凡是江湖人,听到江左盟传金檄令,便没有人再敢造次,更何况阿寒和飞流都在,不会有事的。”

  ······

  一切都如他们所料,快到福州府时,正巧碰上了护送胡公胡婆被杀手截杀的朱明亥一行,江左盟檄令一出,那些杀手便不敢动手,最终暂时放弃了追杀,退出了江左地界。

  还没等几个贵公子感叹一番江左盟的势力,严肃的问题便摆在眼前了。

  庆国公常年在京,他的亲族在滨州侵占百姓良田一事,他究竟知不知情?更何况,近几年豪强贵绅兼并土地之风大盛,已是皇帝陛下的心头之患,庆国公一事必然引爆京都,成为大力整顿各地兼并土地之事的由头,到时候又得牵动多少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