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罢后确有一瞬间的慌愣,随即面上被惊诧所掩盖过去,“什么?他身上有魔气?”崔岩之几乎是弹了起来,屁股下的木椅在地上晃了晃险些被他带倒。

  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看的沈持峦有些憋不住想笑。

  有种看熟人演戏的尴尬感。

  演的很好就是有点过,魔气都快杵到眼前了,还嘴硬,不过方才崔岩之将人挥走肯定也是有部分这原因。

  他在替都思淼隐瞒。

  也是,一个跟魔修合作了,也不是不能留他这个半魔。

  都思淼的名头他可是听遂渊说了许多,听的他都有些一言难尽,好好一个男主你浪迹女人堆做什么?!

  好好跟人家谈也就罢了,三天空调两天冷风,今天跟这个好上了明天出轨被那个发现了。

  手段也黑不少。

  某年宗门来了几个特邀弟子,是从别的门派中请过来作为交换的,在一次课堂中扰乱秩序,说这些弟子是魔修甚至大打出手。

  魔修卧底,何等的大事。

  惊扰了不少人,可待查验过后发现其并不是魔修。

  几个弟子被他打的不是手折就是腿折的,崔岩之和邱栎丹亲自下场轮番劝说调剂,最后以都思淼诬蔑造谣生事,身罚十转火霸鞭三鞭后送去检宗关了半个多月。

  这件事被谪昇门捂的严严实实,唯恐漏出风声让外边人知道。

  “师叔不知道?”

  沈持峦坐在中堂椅上半分未动,哪怕就是传过来的声音中都带着滔天的肃杀之意。

  他分明是知道些什么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坏了他的大事。

  一个连胤修,一个沈持峦,这师徒二人当真是他的孽报,阴魂不散。

  崔岩之深幽的眼底潜藏的阴狠愈发至深,捏在手中的法器像是受到他的波动,隐隐的响应着等待着他释出。

  仅两个迟顿后便彻底想开定下结论。

  若不是他被连胤修这恶徒控制,沈持峦他是断然不会救。

  沈持峦他要杀,哪怕是为了这个宗门,为了他即将到手的一切,为了彻底将连胤修的控制摆脱,也要杀!

  既然他那么在乎沈持峦,他偏要杀了他,还要割下他的头颅送至他面前。

  为了这万年基业,包鸿振他都能设计死的毫无怀疑,如今不过是两个喽啰在他脚下阻挠,算得上什么。

  “我的确是不知他有魔气,倒是你为何如此清楚,难不成当年将魔尊放出的真的是你?”

  是谁放走的都不重要,他只要一个结果。

  一个能为他所用的结果。

  “师叔糊涂了,我若真将他放出如今又为何出现。”沈持峦面不改色的说道。

  崔岩之想要杀人灭口的意图他还是看的出来。

  “那你命牌作何解释!你已死又怎能活下。”他气势凌人的转身迈出一步,不作半分犹豫,手中法器化作长剑直指于他。

  “还是说你就是个夺舍的野魂!”

  “与魔尊打斗寡不敌众被其打伤,苟延残喘之际被一仙人救下。”沈持峦唇角轻扯,自始至终带着坦然。

  实际上他心里慌得一批。

  现在谁都比他厉害,别说一个崔岩之,就算是他都思淼从床上爬起来他都不好说。

  更何况门外的那群人可都是他崔岩之的人,杀完他一出来,就说是他动的手想要刺杀他,但是没成功被他反杀。

  这么说不仅合情合理,他被反杀都是死有余辜。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木门被人从外踹了开来,一道剑气打在崔岩之端着的长剑之上,半截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着里面还完好无损的坐在椅上的人,连胤修悄然松了口气,揪着的心在知道他安全后才缓缓好些。

  没事就好。

  跟出去后被酆鸿煊半路拖住,没能及时赶过来,是他的错。

  他不该明知崔岩之心存杀念还放任沈持峦与他见面,他不该自私的为了把沈持峦栓在他身边,将他体内的修为功力压制夺取。

  他不敢相信若是再来晚些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他的沈持峦将会彻底不复存在。

  沈持峦看着破门而入手持长剑挥置一旁的男人,心中忽的一阵悸动,他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僵在脸上。

  坏了。

  不会是得心脏病了吧?

  他记得他爸好像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就是中了概率问题这个大奖……

  他印象中上高中的时候好像也这么跳过,不过那时他忙着学习和赚钱,没有想到这一处,再后来这段记忆就被他遗忘。

  自从来了这里后他小心脏受了不少刺激,再这么下去可别还没回去就先不行了。

  好好冷静冷静。

  沈持峦缓了片刻后,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走至他身前的男人,抬眸看去,男人眼尾有些薄红,像是哭过了似的,他深邃阴鸷的眼睛与他对视上,让他心底颤了颤。

  更加坚定了他爸的心脏病遗传给了他。

  身边认识几个医生朋友,恰好给他转发过公众号消息,他看了几眼,首当其冲的就是保持心态平和不要激动。

  沈持峦试着深吸气缓慢的呼出,可他的心脏好像就是跟不受控制一样,不信邪的把手附到胸前,感受到手下跳动,快的仿佛要从他身体里跳出来似的。

  “……”麻了,真的麻了。

  沈持峦几乎是从椅上跳弹起来的,留下一句话便匆匆逃离了现场。

  “处理好,包括这个人,我相信你的能力。”

  一路向外盲目的在谪昇门走着,他有点乱,有点烦躁,心里面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一种无力感。

  可能所谓的天降噩耗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其实死了…好像也没什么。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这里,他好像并没有所谓的真正的好朋友,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不能所放手的。

  若是非要说,那大概就是邱栎丹和都思淼。

  本意是等他动手时,施法将这房子打烂而后跑路,打不过谁还规定不能跑路。

  只是如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

  他不甘心。

  他还没亲手把这两个人虐的求饶,怎么可以就死在前面。

  那些徒弟……他还没能亲眼再见上一面。

  这些心愿都了结了,哪怕是死都应该会死的很安详吧?

  沈持峦从来不是那么纠结的人,这些他都会一步步来。

  连胤修的动作很快,在沈持峦出去没多久后便传出了崔岩之因通魔而被杀了的消息,与他尸体一并被挂在凌宇广场上的,还有魔修的尸体。

  那魔修一身黑衣包裹的严实,头上围着的黑头巾散在肩上露出真面容。

  尸体挂在广场中比想象中消息散播速度更加快速。

  寻常在内门比试过后会备有休息的地方,在晚上的宴会过后第二日才会相继离开,消息很快便传入了那些掌门耳中。

  无一都是不信的模样。

  睡着的被叫起来,练功的被打断,洗澡的直接被破门叫了出来。

  “听说崔岩之死了,这消息你们觉得有几分真假?”

  “必然是零,小道消息本座从不信。”

  “嘿,你不信你出来干嘛,回去泡你的澡吧。”

  “这次真不好说,听说都挂在广场上了,连带着还有那跟他通魔的魔修。”

  “什么?”

  “我看谪昇门这是捅了魔修窝了吧,临昱仙尊也就罢了,是个误会,如今一派掌门都通了魔,实在是……”

  “真是世事无常,今日上午时还在于他叙旧长谈,说没就没了。”

  “通魔的就该死!可怜他还不如可怜我,我门被他压的苟延残喘,什么资源都弄不到手里,死了就是活该!”

  “唉,没想到除了一辈子的魔,最后却发现他堪比是魔……”

  “你们难道不好奇谪昇门的新掌门会是谁吗?我们坐山观虎斗岂不是更有意思,毕竟掌门谁不想当。”

  “是也,是也。”

  沈持峦听到消息时正与白创在八卦,询问更多关于他那些徒弟的事。

  “有个掌门死了?死了就死了又没什么,对咱们也没什么——”

  白创推了一把窗户外探进来的小脑袋,重新关上。

  那小脑袋锲而不舍的又重新探了进来,她说:“是咱们掌门。”

  “啥?”白创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是咱们掌门死了。”

  白创端着瓷杯的手措不及防的一抖,掉落在桌上,茶水洒溅出来。

  这都是什么超级大猛料,他以为他好兄弟沈持峦是谪昇门的仙尊就已经够猛了。

  这会儿又说掌门死了。

  “可掌门不是今天上午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死了。”

  “你去凌宇广场看看就知道了,听说是通魔被杀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小脑袋委屈的嘟了嘟嘴解释道。

  说杀就杀了?

  他还没听见一点风声人就被杀了?

  白创看向在一旁喝茶的人,正要向他问些什么,突然想到正常人听到掌门被杀后不是都会惊讶吗,哪怕情绪不外露也都会有破绽,而眼前这个人,不管怎么看他都稳的像是早就知道的人。

  该不会……掌门就是他杀的?

  从身份上看,亦或是从修为上看,他都有可能是杀掌门的最合适之人。

  可他已是一派仙尊,为何还要去杀掌门。

  难不成是他想要篡位?

  少年偷偷窥探的目光很明显,几乎是直直盯着他看,心中所想更是直接写在了脸上,叫他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人不是我杀的。”他唇轻启。

  “我,我又没说是你杀的。”被揭穿了心思的少年脸色涨红,跟他解释却底气不足,耐不住好奇问道:“那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不知。”

  “你一定知道是不是,你回答的太快了,一定是知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