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峦看着被一股脑塞到手里的瓷瓶陷入沉思,还没说话就听见孙湄舞怕他不放心似的,特提跟他嘱咐道:

  “保证药到命除。”

  她当然知道沈持峦这药是想杀谁,不过原来沈持峦找她要的时候她没打听过杀谁。

  后来听宗内的几个弟子说,在榧峰经过海院时看见了只死鸟,那只鸟死状凄惨浑身上下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趴趴的一滩在地上。

  弟子的描述分明就是吃了四转还煞丹之后才会变的死状,至此她才对四转还煞丹有了个猜测。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将沈持峦要杀的人猜测到连胤修身上。

  众所周知沈持峦对他这大徒弟极好,怎么可能会对他起杀心。

  再到后来她想方设法,打听到了沈持峦走前曾让人带了早膳送到海院,还是他的房间中。

  那段时间在他房间里住的人好像除了他自己,还有个连胤修。

  而这个人非但没有死甚至活的好好的。

  她也试探过连胤修几次,据他的话意思是,那日他未曾在沈持峦房中歇息而是在自己房中,第二日便早早就开始练早功,等去找沈持峦时已经有些晚,唤了几声未听见声音,推门而入就看到了桌上死去的鸟。

  他看出了是饭菜下毒,偏偏又在这时传出了沈持峦已死的消息,害怕之下便偷偷处理了那些残食。

  也是他运气好这药没被他吃下去。

  孙湄舞越想越觉得可惜,这个祸害就不能留,早知当初沈持峦找她要那丹是杀他,她就设法助一臂之力了。

  “好。”沈持峦将瓷瓶如数塞进空间里。

  现在用不着以后说不准。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你和连胤修是不可能的,趁没人发现赶紧断了吧。”

  她没由来的一句话,沈持峦听的异是清楚,不是耳朵,而是心中。

  他无力的张开嘴想要辩解点什么,但又想起刚才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画面,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被她认作掩饰。

  当下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解释,顺着她的意走。

  “嗯,知道了。”其实我也挺想赶紧跟他断了,把师徒关系断了都成。

  “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要是哪天你想通了跟我说,咱们两个联手谁还能弄不死!”可得好好撺掇撺掇,再加把柴努努力,说不定明天我就能处理连胤修的尸体!

  孙湄舞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兴奋。

  殊不知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了两人许久,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落入他耳中。

  嘶…

  怎么老觉得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沈持峦轻晃了晃肩膀,莫名觉得背后冷飕飕的跟黏了什么背后灵似的,扭过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古怪。

  难不成是因为他跟孙湄舞密谋了点小事,所以看什么都心虚?

  越想越觉得如此,沈持峦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些,与其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去看看他二徒弟。

  回想起周复言在连胤修手里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就心疼的受不了。

  一半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周复言甚至真的熬夜去看他给的那本书,即便是他心知第二日就是比试之日。

  没成想周复言不负所望还真的就杀到了男主面前。

  是他太心急,若不是他也不会被男主打成这般。

  另一半心疼的则是因为他身边又少了一个帮手。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又得重新去找。

  连胤修他掌控不住,也无法掌控。

  沈持峦到时崔岩之也在屋中坐着,除了他还有几个医修和丹修也在。

  进了门后才发现这屋中不止他一人,床的对侧还有一张床摆放在那里,光是看旁边站着的人,不用看便知道那床上躺着的是都思淼。

  他径直走向周复言的床边,上面躺着的人陷入昏迷,身上缠了不少的绷带。

  只是片刻新换上的绷带就被重新染上了血。

  “他伤势如何,为何还在昏迷?”

  “被法器灵波伤及五脏,好在没有震碎,身上这些外伤有些难止血,不过没什么大碍,昏迷是因为消耗灵力太多导致体内空虚再加上疲劳,等缓过来就好了。”一旁的医修回道。

  听到给出的准确答案,沈持峦还是有些不放心。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以及眼下的青黑,昭示着他昨夜没能好好休息,这一大部分都是他的错……

  看着眼前冰冷到似乎不像是人的男人,哀伤似的就这么站在床边,盯着昏迷的人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丹修忍不住说道:

  “沈仙尊不要担心,周师兄没事的。”

  以前就听说过周师兄的名讳,是个高手,曾经还是临昱仙尊的徒弟。

  还是仅次于连师兄的二徒弟。

  虽然没见过他的样貌,这些年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

  都说临昱仙尊只喜爱大师兄,看来也未必如此,如今周师兄受伤昏迷,沈仙尊若是不心疼又怎么会在这儿看那么长时间。

  只可惜周师兄他对战的是都思淼。

  否则怎么会战败于此。

  都思淼如同一个神话的存在,和连胤修不一样,一个是存在于现实中,一个不经常出现于宗门之中,却更像是存在于话本之中的神话。

  从他进入谪昇门内门起,以往每三年一次的比试都思淼都会参加,每每都稳立于第一宝座。

  这一次听说连师兄也会参加,他们都高兴了许久,对这次比试可以说是非常期待。

  连胤修,一个站在顶端的师兄,很多弟子挤破头都想见一面一睹他的风采,一睹他的实力。

  宗门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比试切磋点到即可,而今日长立于宝座上的人却将其打破。

  很难不怀疑他的居心。

  崔岩之挥手将几人秉退。

  待人都走干净后,才出声问道:

  “持峦,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声音中带着三分担忧,三分疑惑,剩下的四分却是空妄中未知的危险。

  崔岩之老谋深算更是和他师傅的死有关,昨日的忽然澄清,必然是连胤修做了什么他才会这般。

  “师叔是真的好奇我去哪儿了,还是好奇我做了什么。”

  沈持峦点的非常明了,几乎可以算是与他正面相对。

  崔岩之身躯面容以呈现老意,一双浑浊狡诈的眼中带着半些清明,分毫不踩入他的圈套。

  “你这是哪里话,是不是在怪师叔这些年不仅没有找你,还让人通缉你……”椅上的男人叹了口气,那模样是十足的无奈和苦涩。

  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就这么被他给骗过去,现在看来,他这个师叔的演技是真不错。

  命牌意义非凡,每位弟子进入内门后都会有一个命牌,系关生命安危。

  命牌全部集中存放于一处由专人看管。

  正如其名,生命受到威胁走至尽头,命牌就会碎裂。

  崔岩之说的倒是轻巧,他的命牌都碎了就代表人已死,在他死后还下令通缉。

  多搞笑。

  怕不是想跑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他抓出来的人,这会儿正在他跟前演戏。

  演的还是一副苦情戏码。

  如此不陪陪他,倒有些可惜。

  “师叔也觉得放走魔尊的是我么?师叔可是知道我这百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师叔可曾知道无处可走无处可逃的感觉吗?”

  “你——”似乎没想到沈持峦会一连串的逼问这么多,他脸僵硬了一瞬,“不是我这么想,是别人都这么想。”

  “我怎么会舍得通缉你,你是我师兄养大的孩子,也是他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孩子,我早已将你看做我的亲传弟子。”

  “如今你能回来是极好的。”

  “你不知命牌碎裂那日,我这颗心有多痛,我不敢置信你们师徒两人会在黄泉重逢,独留下我在这世间守着宗门。”崔岩之谎话说的越来越真,眼中浸满了水光,身体也因为沉重打击而有些颤抖。

  他好似也将自己一同骗了进去。

  沈持峦长叹出口气,强行将他的话题转移走,再说下去没什么意义。

  “说来也巧,近日总是能梦到师父,总说他在冕洄之战中死的很冤,他本不用死的……”

  闻言崔岩之整个人止住了颤抖,眼中即将要流出的水光也都一并消失的干净。

  本来还以为他会继续顺着自己演下去,等了片刻不见他有所动作,末了他来了这么一句:

  “你师父是救世英雄,要不是他封印魔尊,整个修真界将会毁于一旦。”

  他这句话堵的沈持峦不能再说任何,以抬高他师父言述事迹表明功臣作为封缄,只能将此话题揭过。

  两人都再无言语,像是一同陷入了哀悼沉思的谷间。

  安静的沈持峦根本坐不住,干脆看着对面床上的都思淼,他伤的看起来比周复言要重一些,胸前赫然出现一个大掌印,掌印之下一片青黑。

  虽然没打得过男主,看他在这躺着也挺爽的。

  他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都思淼,晃眼间,似乎看出他身上隐约聚起的魔气。

  他倒是忘了,男主是半魔体。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虽说不完全是人亦不完全是魔,但有一点好处便是身体修复极快。

  他胸前青黑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化。

  他就不信对付这么多年魔族的崔岩之不知情,如此还不提,怕不是早就知道。

  真是让人唏嘘。

  这么憎恨魔族的人不仅跟魔人做交易,甚至连心腹之人的徒弟都与魔脱不了干系。

  事实摆在面前,崔岩之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将自己洗脑也没关系,反正他有张嘴能说话。

  “他身上有魔气。”沈持峦眉头轻挑,将注意力都放在一旁的崔岩之身上。

  他倒是想看看,崔岩之才被他戳破后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