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众人都发现了,苍乾怎会没发觉,所以尹琮刚到他跟前就被一眼威慑住,没再上前一步。

  他的东西出现在别人身上,当真是看了污眼,不看……又呕心。

  “活腻歪了?”

  “本尊的衣物都敢随意给死人穿。”

  “还是说你想陪他一起长眠底下。”

  尹琮一句解释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被他训的硬生生闭上了嘴。

  要不……

  还是让主母治治吧。

  等了半天不见他有所解释,主位上的那位又发起了脾气,一脚踹倒了桌子,声音像是刚从万年冰窟里挖出来似的,刺骨寒凉中带着死静。

  “你舌头让人割了?还是出去一趟让猪蒙了心,不知道你是谁了。”

  “……”说主母是猪,先记下来。

  因为不说话而被扣上被割舌帽子,以及猪蒙心的尹琮:冤枉啊老天爷,赶紧让主母和主子和好吧。

  这种受气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若是先前没见着主母这气受也就受了,如今见着了怎么还要受气。

  碗碟倒地破碎的声音极大,引的众人一时频频想抬头去看,又因为迫于魔尊的实力而不敢抬头。

  凭武力镇压整个魔界异心者,还是多年前当过魔尊的魔尊。

  这种可怕碾压的实力下没人会当做出头鸟,也没人想去做,更多的是想平安无事安稳度日。

  就连那顽劣的孩童,悄悄抬头看上一眼,转瞬就被他父亲压下了头,声音急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莫要抬头胡看,你可知上面坐着的是谁?!”

  天真的孩童摇头,“不知。”

  那中年男人左顾右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后,悄摸小声的在他耳畔说道:“他就是你娘给你讲的故事里边的魔头,若是你再看他,他就要惹火杀人,到时咱们一家子都要进土堆了。”

  “啊?!”孩童惊恐的张开嘴就要尖叫,还是男人手快将他嘴捂了住。

  “别瞎看,别瞎叫,专心吃饭,回头爹把你想要的那什么金筝买给你。”

  被惊吓到的孩童得到了礼物的许诺登时乖巧许多,低下头专心的吃着碗中的饭食。

  这小插曲虽别人听不得见,沈持峦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不巧这家人来的有些晚,别地方又没了位置,才在这旁桌坐了下来。

  两句话听的沈持峦有些忍不住想笑,苍乾的人品得多差才能连小孩都能吓到。

  半刻不见场中再有舞曲,整个宴会没有半点动静和人气,安静的不像是活人参加的似的,不过也没人会在乎这些。

  “本尊听说,有人要献宝?”苍乾启唇,眸子划过众人身上,最后落在沈持峦那一桌上。

  臣子众人是不敢看,奈何这桌牛马不少。

  陈弦贺当下轻轻的戳了戳沈持峦,面上露着欣喜,装作是好心提醒道:“许是尹护法帮你在魔尊面前说了些好话,你这次献宝算是成功了一半,若是入得了魔尊眼可就一跃成人上人了。”

  既然他是舅舅看中的人,宝贝肯定也差不了,脑子看起来也没问题。

  不过这如此明显的套……多亏了舅舅才没上去,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踩进陈弦贺的圈套。

  “借你吉言。”

  沈持峦客气的回应他的寒暄,并未多言。

  陈弦贺口中的话哪有面上那般简单,先提尹琮,暗含他和尹琮关系不一般,日后需要尹琮帮忙很可能会用他胁迫。

  再提人上人,说他此次献宝成功与否都是靠尹琮这个跳板,跳到苍乾的眼前。

  事实上,这个跳板是他陈弦贺。

  苍乾半靠着椅背上,倪眼看着台下与他穿同袍的男人,模样倒也还看得过去,不过……若是跟他比差远了。

  脸不行。

  身子不行。

  哪儿也不行。

  该死的沈持峦,回了谪昇也不出来了。

  从他在在魔界消失后,就让尹琮安排了不少人手去找,去散消息悬赏。

  他就像是又回到了一百年前重复了死亡一般,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若不是那日他想着过来找连胤修问些事,半路上碰见了他鬼祟的模样诈了出来,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的解药!

  凭什么他还要白白承受每月的蛊毒发作之痛,而他跟没事人一样在谪昇那般享受!

  还有连胤修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

  说好了一起合作,他将魔界安定下来当做筹码与他换蛊毒的解药。

  魔界安定了,背后也易了主,说好的为他解毒就是每月让人送点药渣来,也仅限于降低些疼痛,不是万全之策。

  况且他发现这药渣已经慢慢不管用了。

  泡了这么多年失药之际,对他下手的人回来了,这不是天道赏识他又是什么。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某个人影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的样貌,他的声音,全都无比清晰的记着。

  清新的就好像昨日才见过一般。

  看的男人心中越发的烦躁,对眼前这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更想出两招撒撒气。

  台下男人不急不慢的伸出手在空中一侧落下,像是拿什么东西似的握住,握住瞬间,一把断裂成两段的剑刃赫然躺在他手中。

  空间储物?

  苍乾不似先前那般漫不经心,看着他的眸子染上几分认真,身上探查不到一点魔气。

  倒是他手中的那把剑散发着残余灵气。

  剑柄上镶嵌着一颗诡绿色的灵方石,剑刃上的缺口断断续续蔓延整把,锋利的剑尖依稀见得这把剑往日的嗜血风光。

  只是这把剑的样式怎的那么眼熟。

  苍乾抬手间让台下的人往前走上一走,奈何他好像没看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给尹琮使眼色,偏这时他又没了眼力见,弯下腰去将地上的木桌抬起,完毕后又蹲在了地上去捡碟碗的碎片。

  他堂堂魔尊还需要这破碎片?

  不是丢他的脸是什么。

  苍乾看的脸色铁青,一脚踹在了前方用屁股正对着他的尹琮。

  正因为自己这番聪明的举动而沾沾自喜的尹琮,错不及防的被踹上一脚,往前一趴。

  不偏不倚整张脸戳进了地上的糕点中。

  嘶。

  看的沈持峦有种自己脸上去的疼意。

  不过有糕点缓冲,应该会好些,没那么疼。

  一个两个都派不上用场的苍乾索性朝他走过去,离他近些去看。

  当初要不是为了和连胤修的交易,他也不会在那场宴会上动手杀鸡儆猴。

  魔界以武为尊失主后更是混乱不堪,光是阵营就有好几波,你今日登上了魔尊的宝座,第二日便会被人再设法杀下去,由此以往光是魔尊就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

  他从雪灵谷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手刃魔尊,第二件事便是稳住军心,第三件事便是将意欲谋反心存叛逆的全都杀光。

  从他回到魔尊这个位子上,足足有半年每日每夜都要应付不少刺杀,半年后许是杀多了。

  许是也知道没人可以战胜他,便无人再来了。

  朝纲自然也是要稳住的,要杀的要留的可都得看好,该死的一个也别放过,该活的留口气苟延残喘便是,也就是宴会那一杀彻底除去了异心。

  一步一步,离他越走越近,那把剑的模样也愈发清楚的在他眼中展现。

  冥冥之中两把剑重合在一起,上面的一缺一裂……与雪灵谷暗牢时沈持峦救他砍的痕迹一样。

  只是一瞬他便确认出眼前人的身份。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男人喉结滑动,发了疯似不由分说就将沈持峦抱在怀中。

  一分,两分,五分。

  势有种要抱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鬼知道沈持峦被他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庆幸的,庆幸这瞎子没一把戳死在他手里的剑上。

  不是他找茬。

  这么大的剑在前就跟看不见一样。

  他人都找到这儿了,苍乾被戳死了也太得不偿失了。

  虽然说他就戳这么一剑也死不了,顶多顶多算个小伤。

  问题是有求于人,还要给人一剑太不合适,可别一剑急了眼,毕竟这是魔界,苍乾的地盘。

  关注着两个人的不只有台上的尹琮,还有场中坐着的每个人,甚至是陈弦贺和养蕴和一把汗抖捏在手里。

  要说其中整张脸扭曲的就数养蕴和。

  眼睁睁的看着魔尊走到他跟前,还以为会给他个下马威,好让他知道,不是什么破垃圾都能拿到台上献宝的。

  在他拿这把残剑出来的时候场中都沸腾了,罕见的沸腾了!

  “年纪轻轻就这般不想要命,唉。”

  “是啊,不过你说光尹护法看重有什么用,还不是上不了台面。”

  “实不相瞒,从一进别宫老夫就打眼就注意到他了,能在养府位坐的能有几个?没几个,他老夫可是实实在在的观察了,不像是修炼过的,不过身上这气质倒是在这年纪上的不多见,面上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夫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说到这,老者满面露出可惜的模样,嗓中长纾出口气。

  “是了,目光短浅,也不知是从那个战后地上捡的,不过是个破铜烂铁还当作宝贝。”另一个人说道。

  “能被护法看重,我当是不一般,看来尹护法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

  “唉,魔尊生气了,也不知又要杀几个人。”

  “咱这几个老东西且活吧,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宴会都没死成,今天肯定也能绝后逢生。”

  “嘶,我怎么觉着今天有点不好说,魔尊气的厉害,平日里不管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尹护法动手。”

  这个惊人的发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中参加宴会的人。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祈祷,祈祷悬在头上的一把剑不要落在自己身上,祈祷今夜能平安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