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修炼了还需要别人来保护你?”

  明明是拆穿他的话,陈弦贺听着突然无征兆的笑起来。

  说的也是,这点倒是他唐突没想到了。

  他拨动着手中的手串,今日不在,人皆已打点好,短短这半日应该不会出什么茬子,恍的脑海中出现他的面孔。

  谁也不知道,昨日他来到屋中,别扭的将这手串给他时的内心是多么喜悦。

  是多么的开心。

  那一刻他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样,无法控制,同样也无法控制他想要将他揉入骨髓中。

  他太过理智太过清楚,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就现在这样能保护他,也挺好。

  两人刚从醉舞楼出来直直的就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稳稳的停在两人身前。

  “二少爷。”

  沈持峦早就暗中观察这辆马车不下三次,不管是布料还是木料都很普通,完全不似养蕴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金钱铜臭味道的马车。

  想起养府他对娄怜云的印象还是很大,还是他劝自己好好抉择,不要跟苍乾闹得太僵。

  虽然他和苍乾的关系是假的,娄怜云的为人他还是看好的。

  陈弦贺是养府的二少爷,口中曾经有提到过他的姨母,陈弦贺的姨母是养蕴和的母亲娄怜云,若是这样想也没问题。

  “到时候我让他们带你去我的院落,若是遇到养蕴和不用理会他就好,他这个人就是骨子里贱,你越是搭理他他就越能就事找事。”

  下马车前陈弦贺是这么提醒她的。

  实际上说的真准,他刚到院中就被养蕴和盯上,丫鬟带着走了几步,连陈弦贺院落的半个门槛儿都没碰着,养蕴和就开始发作了。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

  “你和陈弦贺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

  “你不知道他是个变态?”

  “没你变态就好。”

  “那行,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他——”

  问非所答,答非所问,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沈持峦听的眼皮止不住狂跳,五十万魔石买了个教训还不够,在外边儿能吵吵,在家也挺能说。

  “养少爷有闲心管别人,不如快去抓凶手,保不齐下次他们就得手了。”

  “瞧你这话说的,本少爷的恩人哪儿能是别人?”注意到不远处正在往这里走的几人人,养蕴和刚合上的嘴又夹枪带棒的张开:

  “这不是怕恩人被伪君子骗了,可别到时候蹲在青楼被卖身了还替他数钱。”

  陈弦贺脸色铁青,脚下的步子更快些,几乎是冲到两人跟前的。

  他就知道果然一来人就不得安宁。

  “大少爷就是这么口无遮拦,随意编排别人吗?”

  “那你就当本少爷是随意编排,可这编排也好过动手暗杀,你说是不是啊,二娘。”

  养蕴和说罢,陈灵的身躯抖了抖,在娄怜云的注视下试图为自己洗清嫌疑。

  “大姐,这次不是我,我我没有我真没有再动过手。”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单单是这次没有。上次,上上次,谁能保证那些次刺杀没有她的手笔。

  “我可没说你动手,有些事儿二娘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只是不知道下次会怎么样。”看似平静随和的声音中暗藏着警告。

  两人这一闹,就连再怎么不管家事的陈弦贺都清楚现在的局势。

  没想到他姨母已经对养蕴和下手了,

  先下手这盘棋已是险局,今后的每一步都得斟酌而下。

  养蕴和根本不似表面这般纨绔,否则又怎么能在这魔都这么多年,养府还没衰败没落,娄怜云沉迷种植花草女红刺绣,已经从养府的大权渐渐淡出。

  若是说全是靠尹琮自然是不可能。

  他一个护法,常年在魔尊身边,根本不可能无时无刻注意着这里。

  今日这场棋子他注定要落下,他和养蕴和只能活一个,若不是为了让沈寺落套,他又何须一连在醉舞楼住着。

  何须让他也在棋盘上走了一遭。

  那场刺杀是他的安排,若是成自是好,若是不成那也无妨。

  一出好戏,就是要看人露出马脚。

  不管是什么东西,露出马脚才更好对付。

  养蕴和没死也没什么,可突然出来个男人不过是出头几句,还安排时淳到处去寻找。

  有意思的他当然要插一脚。

  不过魔尊因为不喜臣子嫡子衣物而杀人,这种荒诞的事可不是他编的。

  传闻自然是要验证,而验证的人就是他所选的人。

  陈弦贺敛去眼中锋芒,跪在地上,“主母,此事却是我母亲之错,我向您保证日后绝不再犯,倘若再有,我陈弦贺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娄怜云心中善良耳根也软,见不得他发这样的毒誓,“好了,好了,知道错了就好。”

  虽他是这般认错,偏偏养蕴和就觉得他惺惺作态指不定憋着什么坏。

  许是在一起生活久了,对一个人的直觉准到发指。

  这场闹战过去后沈持峦身边挂着两个人,一边一个谁也看不上谁,连在去魔宫前俩人还因为马车的事儿呛夺。

  “今日穿的新衣与我马车甚是搭配。”

  三人站在马车前,养蕴和理着手中的袖子,有意无意的发出一声感叹。

  这是明晃晃暗戳戳的抢人。

  “我倒是觉得今日更搭我的马车,魔宫夜宴本是魔尊主办,太过抢眼不好吧?”陈弦贺也不服输道。

  “沈恩人,你想上谁的马车”

  “沈寺,你想上谁的马车”

  争夺之际,娄怜云的马车正好停下,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有准备的沈持峦见机上了马车。

  马车不是很大,但也不小,里面的装饰很温馨。

  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丫鬟,见到闯进来的来人,口中的呵斥被娄怜云挡了回去。

  “无碍,这俩兄弟之间是挺难抉择。”

  其实她也挺好奇,若是他这马车没有来,沈持峦会选择上哪辆?

  养蕴和是他的亲儿子,他什么个性什么脾气都清楚,与他恰恰相反的陈弦贺年少便懂事,勤俭节约从来不会去要求什么。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看到他就没有来的心酸。

  “弦贺十三岁就来了养府,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灰头土脸的,整个人倒是胖胖的,没饿着自己,挺聪明的。”

  “来了之后就找他那个姨母,就是蕴和的二娘,一问这才知道他爹妈不幸遇了人祸,也不知是谁说他妹妹嫁的好,连带着他们家都过的富裕,这一富裕便在村子里传开。”

  “没过多久,在某个夜晚被强盗抢了家还不算,连他的父母都没放过,万幸的是那晚他尿急小解出了房门,这才活了下来。”

  娄怜云诉说着这些就像是将压在心下,多年的苦闷说出来。

  沈持峦心下了然,这是想让他替他来做选择,只是让他不解的还有那个陈灵。

  这两日他在醉舞楼听了不少饭后闲谈,其中就有娄怜云,都说他和养傲懿夫妻两人感情很合,那才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来不知怎的,养傲懿带回来个女人,没多久就娶进了家门当二房。

  当时有不少人对一双人的爱情期望破灭。

  魔族很少去追求这些□□上的专一,所以三妻四妾很常见,甚至还有一些没有道德的魔修私生活很乱。

  正不巧,这个陈灵是魔修。

  通常没有修炼的普通魔人只是体质好些,而魔修长期以某种形态修炼,与正常魔人走路时不一,常喜前脚掌着地后以筋带回,走路太过轻盈没有一点声响,就连走过的泥土都不会留下脚印。

  而现在的问题是,她是魔修,却没有一点魔气。

  “陈灵……”

  “她是魔修,不过那时我身子不好,后来又中了些毒本就命不久矣,是她寻得秘法用了全身的修为,才保住了我的命。”

  “后来我才知道,她豁出去救我,全都是因为傲懿的一句话。”

  “他说,如果你能救好她,我便娶你为妻。”

  “是娶进家门,我和陈灵哪天也是针锋相对,现在他撒手人寰,却剩下我和她两个曾经为仇的人。”

  “现如今我们两人也握手言和,争斗的却成了我们两个的孩子。”

  “命运,可真会捉弄人。”

  马车中安静的只剩下车轱辘的转动声,陈年旧事的挖起在此刻却有些格外沉闷。

  娄怜云擦去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她还是她,养府的主母,是这个家的掌舵人。

  “你还相信命?我倒是觉得这种虚无缥缈,眼看不见手摸不着的东西是个祸害。”

  “就好比鸡蛋的外壳,你将它打破就会发现里面蕴藏着一个全新的生机。”

  “你若是真的信命,你与养蕴和便不会走到现在,这便是天塌后崭新的生活。水来降挡兵来土掩这种小道理你不应该不懂,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他们两个的必死一人?还是陈灵的背后之刀?”沈持峦如炮火进攻的话猛烈落下。

  副作用是灼烧,疼痛,却很管用。

  任何事情,在迷茫之际都需要一个局外人。

  他说完后便出了马车,坐在前头吹着微风好不快活。

  当然如果没有两边夹击的马车他会更快活,很快那两人发现他坐在前头,也跟着换了地方。

  “沈寺,今晚将会是难忘的一夜吗?”陈弦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被风吹散的些许朦胧。

  会是吗?

  他也不知道。

  沈持峦仰头望着天空繁星,总觉得平淡的有些可怕,说是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夜前的征兆。

  陈弦贺这么问,肯定是下了什么套,今天晚上一定会出事儿。

  养蕴和耳朵尖的厉害,听着他说的话当场就不乐意,冲着他嚷嚷道:

  “啧,陈弦贺你肚子里揣着什么坏呢,小心你爷爷我不仅把你踹的更惨,你那小情郎也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