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刻沈持峦赶了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堪堪止住脚步,一头妖兽身中数箭躺在血泊之中,就连身旁的幼兽也没放过。

  死了?

  它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死了。

  遂渊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身,明明之前还同自己说着话,突然就死了……

  让兽很猝不及防……

  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同为妖兽,看着同族这般惨死,它情绪也低了下来。

  变出一把铁铲,一声不吭的在地上挖着土。

  情绪也随着尘土疯狂的扬撒,好似这样能将心烦意乱发泄出去,不时妖兽的周围掀起满天黄土不可见物。

  沈持峦周身结出结界,黄土无法靠近半点,直直的从身侧擦了过去。

  他冷眼看着狂躁的遂渊,静默的站在原地。

  说实话这样的心境他是不理解的,不过是死了个妖兽还被情绪影响左右。

  哪里像活了万年的妖兽,说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妖倒还差不多。

  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死在他手下的人也多了。

  难道每看见一个死人,每杀一个人就要哭么,它的仙君没有告诉它,这世上最不需要,最没用的就是真心么。

  徒有一颗真心有什么用,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为他人共情伤感倒不如多为自己想一想。

  虚情假意又不是写在脸上,谁知道那虚伪的脸上是不是真心待你,还是把你当做可挡敌人的靠山,用完转身丢在地上,将你碾在身下。

  黄土沉落散去,渐渐足以看清它的小身影。

  遂渊似乎是发泄够了,整个人无力的蹲在地上,身上衣服上都覆上了层薄土,显得土脏土脏的,跟在地上打了个滚似的。

  半空中,一只飞兽应声而下坠落在地上。

  那只飞兽约为两尺高,坠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巨响,稳稳的卡进遂渊挖出的坑中。

  “嗷~”

  一嗓子喊的沈持峦唇角轻抽,施法堵住它的嘴。

  离坑很近的遂渊难逃一劫,刚要说话就被墩出来的土糊了嘴,呸呸的往外吐着泥。

  “哪个不长眼的敢袭击你爷爷!”

  它抓狂的喊了出来,拿起铁锹两步上前就要往坑里戳。

  白铲子进红铲子出,眼看着铁锹就要戳身上,飞兽急忙举起翅膀,“别别别,是我!是我!”

  “怎么是你?”

  遂渊看着坑中的飞兽,疑惑道。

  飞兽仿佛找到了靠山似的,绘声绘色的给它学起来,“你前脚才走没多久,后脚一个少年拿着弓箭就射了过来,那弓箭不是凡物,打的我们没有一点防备,要不是我飞的快也就死这儿了。”

  听到它口中的少年,沈持峦眼光微敛。

  提起了兴趣似的,问道:“少年长什么模样。”

  飞兽看见他却是连连往坑中缩,在后山这片妖兽中间流传着他不少案底。

  这仙尊下手狠它是有所耳闻,今日一见说的不错,它不过是下来想跟遂渊说说话,就被打了下来。

  把它嘴黏住让还让它回答问题,它受不鸟受不鸟!

  奈何坑就那么点大,不管再多用力都不能完全进去。

  见躲不掉就闭上了眼伸着脖子,一副认命的模样。

  “……”

  绕是沈持峦也不知道它什么意思,看向遂渊。

  肩负重任的遂渊不辱众望,一番比划交涉后,“你把它嘴黏住了。”看着他冰冷的面庞忍俊片刻,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聒噪。”

  遂渊彻底笑不出来了。

  它的嘴,被黏住了——

  飞兽对上沈持峦的视线,忍不住颤了颤,“那个少年他脸上带着伤,模样…好像就是昨日在那片打斗的其中一个。”

  邱栎丹的小徒弟?

  那个同他徒弟在一起的?

  除魔卫道修真第一救世主?

  沈持峦神色正了正,让他碰上了,扒不掉一层皮就不是他沈持峦。

  他知道那异魂同样厌恶邱栎丹和都思淼,针锋相对他也是清楚的,只是也太畏手畏脚。

  叫人都欺负到头上还不知还击。

  被压入心识中的沈持峦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已经渐渐习惯,也清楚原身并没有走。

  或许就跟他一样,被压在心识中。

  听着原身的暗讽忍不住嘴抽,什么叫他畏手畏脚!

  还有什么时候欺负到他头上了,他也才见了男主两面,至于连胤修是怎么和男主干起来,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就下来了。

  察觉到心识中异魂的不服,沈持峦冷笑,“本尊说错了?”

  飞兽:“?”仙尊,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遂渊:“?”主人你说什么了?自说自话?主人你不会年纪轻轻就傻了吧。

  “安分在里边待着,过几日本尊就让你出来。”沈持峦说完后便屏蔽了心识,纵使不愿也只能暂且由他替上。

  神识破损流逝,这副身子他控制不了多久。

  或许这就是天道待他重生的代价。

  所行所想只能加快不可慢,他要尽快在被压下之前,杀了他们。

  沈持峦动身准备回池峰,至于邱栎丹那边,他相信他有能力去对付。

  “你去哪儿?”

  遂渊见他要走嘴巴又张不开,急切的凑到他身旁,用腹语说道。

  主人都傻了,万一迷了路怎么办。

  这门派看着也不安全的样子,再一个说不准,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

  “不管你去哪儿,吾也去。”

  它怕被他扔下似的,两条小胳膊抱住他的腿不撒手,“带吾回去,吾也跟你一起走。”

  手触碰到他身上时,沈持峦下意识的就想甩开它,眸子凌厉的看着他,“本尊数到三,不放手就让你跟那妖兽一起作伴下黄泉。”

  末了说完有意无意的看向血泊中的妖兽,仿佛就在说你的下场就是这个。

  似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遂渊弹射似的撒开他,瑟缩到坑中跟飞兽抱在一起,活像两兽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不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吾想起来吾还要给它们安葬。”它迫切的摇晃着脑袋。

  沈持峦收回目光闪身往池峰飞去,没想到刚到就看了一处好戏。

  他的好徒儿们在合计怎么泼脏水。

  六比一。

  往连胤修身上泼脏水胜出。

  这水泼的不冤,敢对他下手,怎么能好过的了呢。

  沈持峦装作异魂的态度,稍软了些,毕竟他们喜欢的不就是这温柔吗?

  洋装刚到此,从院外走了进来,“在讨论什么这么开心?”

  他这句话叫众人险些慌了神,也不知道师尊听到了多少,心底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下一秒沈持峦说的话,让众人都暗自呼出一口气。

  “不是叫你们早些来吃早饭吗?怎的一个都没来,不饿吗?”沈持峦掐着嗓子,那满溢的温柔让众人放松了下来。

  于芷蓉猝不及防被推了出来,按着先前说好的说道:“师尊,我们的小鱼儿被,被……”结巴了一下,剩下的话也被埋没在口中,没了下落。

  看着她这副要哭的表情,封楼深知若是再不说,就要露馅了。

  “您池中的鱼儿,被大师兄…”他刻意顿了一下,衔接道:“被大师兄给弄死了。”

  什么鱼儿?

  他哪儿来的鱼儿?

  沈持峦越是不解面上越是看着削寒,众人暗下揣测着他所想,就在想是不是暴露的时候。

  他道:“无碍,不过是条鱼儿,他若是想杀本尊再变些出来。”正所谓欲杀先捧,万人记恨岂不更好。

  沈持峦全然一副溺爱护徒的神情,根本就没有要拿他说事的意思。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就属周复言,当即插到他面前,“师尊,您这般护着师兄,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若是将来嗜杀成——”

  “对本尊有异议?”沈持峦唇角轻牵,挂着笑意。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生气脸上就就越挂着笑。

  “小师妹为了这鱼儿哭的那么伤心,师尊,您就这么放过他?作为罪魁祸——”

  见他越说越过分,越逾矩,周复言忙扯住凌霄义,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出一点声。

  他垂下的头遮挡住眼中的情绪。

  跪在地上,一声声磕在地上,“师尊莫要生气,是弟子管教不佳,弟子在此请罪领罚。”

  一语双关中,似乎领错的不只是这件事。

  沈持峦眯了眯眼,这会儿知道揽责任了,早些想法子作弄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他想弄死连胤修不假,想弄死这些徒弟也不假,同门之中小打小闹也是正常不过,但万万不该触碰他的底限。

  对同门下狠手。

  今日可对同门下手,明日就可杀到他身前,就像连胤修……

  沈持峦声音幽冷不近人情,“锁澜崖禁闭一年。”

  他的每个字都无疑狠狠的敲在几人心间,深知他这是生气了。

  “师尊!”

  “师尊!”

  “师尊,二师兄罪不至此。”

  “师尊能不能不要罚二师兄,都是芷蓉的错,是芷蓉不该想歪主意。”

  “弟子愿意替师兄分担,还请师尊——”花赢落的话未说完,被沈持峦厉声打断,他扫视过跪在地上的每个弟子。

  “别以为一个个都不说,本尊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仲阳舒这个局外人也跟着跪在地上,在沈持峦的低气压下,偷偷的环视着这些师兄师姐。

  心下估计犯的错肯定很大,要不然为什么沈仙尊这种脾气那么好的人都这么生气。

  要是让入门最早的周复言和连胤修,知道他所想,大可能又得打上一架。

  “这么严重?”

  沈持峦听闻心识中的异魂说道。

  “你应该庆幸本尊多让他们活了几个时辰。”

  在体内的的沈持峦缄默,揣度着他的话,“你要杀了他们?”

  “尔聋?”

  因为多问了个问题被骂聋子的沈持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