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我怀了死对头情敌的崽>第096章 三合一

  陆淮和迟渊神色均是一凛, 然而蒋旻辞话没说完,突然顿住,眼眸扬起,明晃晃闪过惊喜:

  “淮淮, 动了!孩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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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早已感受过, 但比起第一次的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触动, 此时确实是有力得多,他只有左手可以稍稍移动,这回还没等他纠结,迟渊就握紧他,贴在蒋旻辞方才放在的位置。

  掌心被轻轻地顶了下,像是在同他击掌。

  陆淮不自觉地扬起唇,璨若星辰的眼眸缀满笑意。

  见状,迟渊看呆了瞬,才后知后觉地把自己的手往后撤。即使他此时心跳如擂, 差点就在短暂失神中遵随意愿伸出手, 但还是保有一丝理智。

  他可不愿意这个时候惹得陆淮不高兴。

  谁料手腕被蒋旻辞抓住,他愕然地抬起眼。

  “怎么?小渊不想摸摸么?往后撤什么呀,来,贴一起。”

  本来胎动都是不连续的,遇到一次不细细感受都会忽略过去,偏偏这次极给面子。

  陆淮垂着眼睑, 他不好拂蒋旻辞的意, 他想挪开手,算是给迟渊留出位置, 不然似乎太亲密了些, 却被蒋旻辞早有所料地牵住, 两人掌心贴着手背,没先感受到腹中轻微的动作,反倒是先听到彼此并不平静的脉搏。

  一声、一声。

  迟渊倏而扬起眉,狭长的凤眸在此时顾盼生辉,嗓音里难掩惊喜:“陆......陆淮!她/他在回应我!”

  陆淮在愣了瞬后即刻回神,眉梢含笑:“嗯。”

  两人间不太熟的疏离感终于少了一点点。蒋旻辞缓缓松口气。其实也不是不气,只不过她瞧见迟渊在一边眼巴巴地求和,自家儿子看似抗拒实则别扭的态度,她打的巴掌印还彰显着存在,也就不动声色地顺便推一把,不然一直僵持着算是什么事......

  蒋旻辞知道陆淮不愿看她眼泪汪汪又担忧不已的样子,刚才还特意费心思逗她开心,她当然得遂陆淮的意,不管真实想法怎样,至少在陆淮面前,她不能再给对方造就另一层压力了。

  蒋旻辞努力松弛自己紧绷的神经,待两位估计是首次如此亲密无间地一齐感受新生命的存在后,才斟酌着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你们俩......是怎么打算的?”

  ·

  陆淮面无表情地敛了眼尾那抹笑意,唇线抿直,好似强行转折的破折号。

  明明蒋旻辞的问话轻声细语,所说的也是他们本该早考虑好的,但就是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陆淮从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抵触,他稍长的眉睫微微颤动,不可窥见心中顿起的波澜。

  “还早......”,他扬起眉梢,慢条斯理地回复着,“不过我大致想了想,妈妈不用担心。”

  这样的回答果不其然让蒋旻辞蹙紧眉,陆淮无奈地听着她不悦地反驳。

  “我是问‘你们’,不是问‘你’。淮淮啊,你该明白妈妈的意思的。”

  她瞧向迟渊,对方一改平常在她面前的自信稳重,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只顾着看陆淮。

  哪里有两人的意思,她当然是看明白了,陆淮说什么就是什么,迟渊怕是不认同也得点头称好。

  陆淮此时不吱声,瘦削的侧脸显现出一抹近乎锋利的淡漠,又让人想起深林处静谧的浅绿湖泊。

  见状,迟渊打好的腹稿在唇齿间转了弯,惨淡地扯出抹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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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两人一人装傻,一人沉默,蒋旻辞看得明明白白,索性把话说清楚。

  “你们都敢告诉我孩子的事,就没想好怎么编好和彼此的关系来应付我?这不是件小事,陆淮。”,蒋旻辞到底不好直接怼着迟渊说话,但明显所言一字一句都是给两人听的,“其实就是‘负责’二字,当然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不结婚、不确定关系、不彼此认真......这些,我......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你们俩现在这情况......”

  “伯母!”,迟渊蓦然出声打断,他脸色略微苍白,“这事我们俩谈就好,陆淮还有伤呢,我们让他多休息会吧?”

  眼见着蒋旻辞愈发激动,怕对方一不留神,真吐出伤人而不自知的话,陆淮面上云淡风轻好似不在意,但怕是心里会想好久。

  这么一想,迟渊才前后不着地插话,他凤眸稍翘起,尽量藏锋而显得温温和和,但多少能瞧见那笑意里的勉强。

  蒋旻辞看在心里,想着迟渊说的有道理,也就自然地打住话头,不准备提了。

  “不用。”,陆淮眸中捎带起些微的促狭,弯起不起眼弧度,好似月初的月亮,冷感泠泠,“可以谈。这事确实早点说清楚好。”

  可不是早就说清楚了么,他和迟渊的合同还在呢。瞥见迟渊眼中闪过的一丝明了,知道想起这件事的不止他一个。

  既然如此,如果要更周全,大概在里面加几条就好,只是,这个答案,蒋旻辞一定不会满意就是了。

  “迟渊,这样吧,虽然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蒋旻辞此时不再是惯常在陆淮与迟渊面前的长辈形象,而是露出平日里项目谈判的气势,“我想你应该很愿意告诉父母你的爱人是陆淮吧?”

  虽是反问的语气,但显然没准备让迟渊回答,她继续说着:“和你父母把事情说清楚,孩子的事可以稍后再解释。国内有些事毕竟不方便,我相信你们应该考虑过,就算是可信任的人只有凌秩,也可以一起去国外,先把孩子生下来。”

  “人多眼杂,陆淮,不知道这几个月你用什么方法不走露风声,但你应该明白,很难瞒住。”,蒋旻辞语气有些严肃,“我不明白你们之间怎样的契约才有堪比‘结婚’的法定效益,内容你们俩定,但一定要有。”

  很明显不是在商量。

  陆淮想,即使深思熟虑之后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所以蒋旻辞也没问他们怎么看。

  他蹙起眉,好笑似地挑起唇,刻意收敛的凌厉在此刻不动声色地冒出头。

  “没这个必要,活着好说,但我要是死了呢?”

  迟渊失声呵道:“陆淮!”

  “有这种可能性,甚至还挺大的,不是么?”,陆淮不为所动,但见到妈妈痛苦地闭眼又有些懊恼,可他还是在缄默片刻后说下去,“我和迟渊之间有协议的,我现在还需要他,也只是需要。上面说好孩子出生之后,就断绝关系,但听完您所说的,确实不周全,那就再补一条吧,要是我死了......”

  陆淮稍稍敛眸,脸上笑意不减:“孩子便交给迟渊抚养。”,他客气又疏离地看向迟渊,“这会麻烦你么?”

  这话说的着实伤人。

  饶是蒋旻辞,也只张张嘴,竟然没发出声音。直觉这两孩子和她预估的情况不太一样,心里暗暗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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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的目光沉得渗人,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陆淮没表现出半点不适,甚至还勾唇扯出抹笑,对视得自然又坦荡,就似真在询问迟渊的意思,在等对方的答案。

  蒋旻辞有点不忍:“淮淮,你......”

  “伯母。”,迟渊攥紧拳,生生把目光从陆淮身上扯下来,忍着满腔翻涌的情绪维持着冷静,他沉着声,“我出去一下,麻烦您照顾照顾陆淮。”

  说罢,扭头就走,哪怕是蒋旻辞反应过来唤了几声也没丝毫停顿。

  背影消失在余光之外,陆淮仍是没半点表示,他默默地垂着眼睫,只是方才完美无瑕的假笑此时没什么兴致维持了。

  半晌才讥诮地扬起眼尾,十足地漫不经心。

  他想,能猜到忍受不了,没什么意外,不是么?

  “淮淮,你这是干什么?”,蒋旻辞贴在床边坐下,低声叹气,“把人气走,你开心了吗?”

  陆淮侧过脸,只能瞧见唇角略勾的弧度,神情莫名而难辨情绪:

  “您说什么呢?”

  他试着活动自己的左手,明明伤的不是最重的,比强行固定住的右手好上不少,却锥心的疼,以至于他声线都有点难以控制地发颤,于是笑道:

  “我只是问问罢了。况且,他也没说愿意......”

  “他......”,蒋旻辞摇摇头,“你啊......”

  陆淮无觉地抬起下巴,想,我什么呢?

  我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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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打着频闪,合上的窗户照印着周遭光影,集聚的末点些许刺到迟渊眼睛,他连避都懒得避,肉眼可见的颓丧。

  他坐在车里,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时不时被人摁喇叭回神,才发觉过去了几个小时。

  难忍怒气地冲出来,才感觉自己现在无处可去,一只手还残着呢,不好到公司丢人现眼,主要是他爸还和他拗着,现在还处于“谁都觉得自己不可挑衅”的拉锯中。而漫无目的地走远,他不安心,于是只能坐在车里。

  手靠在车门声,指腹堪堪支着下巴,他眼底明暗闪过,却好似溺于死气沉沉的泥沼,掀不起波澜一分——他心里堵得慌。

  从胸腔挤出声冷笑,迟渊半阖上眼,清隽的侧影满是落寞。

  容他再缓会。

  缓一会就进去,可以装作无事地继续在陆淮身边,他之前这些话也没少说,陆淮还能谈笑风生与他针锋相对呢,轮到他时就沉不住气了吗?

  揉揉眉心,从喉间漫起的苦抵到有伤处的舌尖,于是满口讽刺。

  陆淮那么问,糟蹋的心意又岂止只有他的呢?

  他当时恨不得逼着陆淮把这句话咽回去,嚼烂了最好是连痕迹都不留下,然后克制再克制,对上对方那双“理应如此”的眼睛,他也只剩下推门离开这条路。

  头往后枕着,他抿直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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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

  有人敲车窗。

  迟渊不愿理,甚至烦闷地背过声音传来的反向,扭大音量键。

  成晔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容易吗他?这爱情守卫人的角色还扮演得没完了?

  好心好意地来安慰,结果迟渊根本不理他?太不礼貌了吧?不信邪地绕到另一边,又是敲响车窗——

  没关系,他脾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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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是自己不搭理,会没完没了下去,迟渊阴沉着脸降下车窗,看向成晔那张笑脸:“我自己静静能好。”

  “哦?”,成晔装模作样地捂住嘴,还做作地翘起兰花指看表,“这样么?您都静静多久了,哦,只有四个小时呢!真厉害!”

  “成晔。”,迟渊冷笑地喊了声名字,眸底淬着寒光。

  “哎呀,别这样。”

  成晔叹气着耸耸肩,让人打开车门让他进去。

  “有什么好气的?虽然我不知道陆淮说了你什么,但人现在生病了,你就不能让着点?你本身就在追别人,还不允许别人给你冷脸?迟总,您这高高在上的身段能不能放一放?”

  “不是这样......”,迟渊心想哪有这么简单,但成晔不知道陆淮怀孕这事,原原本本的对话也不能轻易说出口,他只能别过脸去,闷声道,“哪有这么简单......”

  成晔嘿地笑了声,瞪圆眼睛随意地说:“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总归不就是你觉得陆淮没那么喜欢你了么?觉得对方糟践你心意?或者是付出没见到回报?”,成晔一一列举着,就像是亲临过陆淮和迟渊吵架现场般气定神闲,“那怎么?难不成陆淮还因为你回心转意而感恩戴德啊?那可是陆淮!”

  “陆淮现在能在他身边容下你,我都震惊得不行了。”,明明当时他还为迟渊“扳回一城”而庆祝,现在数落起来倒是把自己放到旁观者位置上,毫不留情。

  “按理来说,陆淮是真心真意对你的吧?结果你误会了,误会了你还不当面撕破脸,你偏偏要玩弄人感情,等陆淮以为盼了好多年的两厢情愿终于来了,结果你捅了人刀狠的......”

  成晔是后面和凌秩聊天才补全这些细节,他想想都缩了缩脖子,觉得惨。

  “说实话,我是没想到陆淮这样的人是会暗恋的。要不是太看重了,容不得一点差池,珍惜得过头,也不至于当初看着你和方栖名在一起,什么都不敢说吧。”

  成晔说着说着想摸出根烟,结果被迟渊冷冷瞥了眼。

  “放下,他不能闻烟味。”

  最近好不容易不吐了,他还没养回点肉,要是闻到烟味,怕又是要难受。难受后胃又不舒服,陆淮这人惯来会强行忍着,不把全副精力放在对方身上,往往不知道这人冷汗涔涔几轮。

  迟渊眼神明显表示没得商量,眼见着成晔讪讪地掐灭烟,才挪开视线。

  “生气归生气,你看你这不还是在乎么?”,成晔悠悠地叹道,“你脑袋一拍发觉自己实在爱得不行,离不开了,还不允许伤心的人试探试探啊?你不该最懂他吗?”

  “嗯......怕是太懂了吧。”,迟渊落下眉目,轻声应着,“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我会喜欢的是方栖名这样的,因为在他面前,没有压迫的感觉,似乎也不用永远保持警惕。”

  成晔漫不经心地回应:“那是,还用你说,这不是事实都摆着么?”

  “不止是这样......”,迟渊敛眸,仿佛在回忆,“我可能没跟你说过。”

  “当时你们好像都在说我和陆淮是情敌来着?后来方栖名问我是不是对他有好感,我想想,得出的结论是不讨厌,然后他跟我说,他特别喜欢陆淮。”

  “卧槽!”成晔感觉自己隐隐猜到故事走向。

  “我也没怎么失落,想着这大概算是拒绝了,结果方栖名突然开始哭,说陆淮对他根本没意思,对他好一点,主要是觉得我喜欢他,想借追到他打击我罢了。”

  迟渊说这些时神色淡淡,像是所说的与自己毫无关系。

  听着,成晔吃惊这陈年旧事背后还有这隐情:“不会吧,你难道相信了?”

  迟渊露出个略带嘲讽的笑:“当然不,我没这么蠢,只不过有点好奇方栖名编这段是为了什么。但他好像也知道我不信,所以把我喊去现场听了个清楚。”

  他稍稍侧过头看向成晔:“你也知道羽毛球赛之后,我和陆淮关系自坠冰点,那几年所说的话大概都不超过十句,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找他。”

  “你听到什么了?”

  ·

  门里门外,

  屋内两人对向而坐,而他垂手而站。

  话语你来我往,而他沉默至极。

  ·

  陆淮手撑在书上,眼镜被折叠在一旁,困倦地揉揉眉心,垂眸瞧了眼表,正想再看一会书,却不想有“不速之客”。

  略带疑惑地看向方栖名,他最近听到些流言——有关眼前人和......迟渊。

  “方同学,你找我有事么?”

  方栖名进来却不说话,陆淮冷然开嗓,礼貌地问道。

  “你喜欢迟渊对吗?”,方栖名直接开门见山,对方与平时那副温柔模样完全不同,嚣张地拂过陆淮桌面,拉过椅子,正好坐在他对面。

  陆淮瞳孔微缩,半晌扯出抹笑,冷淡而锐利。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吧。”

  “无所谓,我并不在意你的答案。”,方栖名宛如胜利者般后坐着,“毕竟,你这样的人,有谁会爱你呢?”

  这样的恶意未免来得莫名其妙,陆淮只当作方栖名误把他当作情敌,所以想来他面前宣誓主权。

  其实也算不上误会,如果他和迟渊的关系稍微和缓点,或许能担得起“情敌”这二字,陆淮垂落眼睫,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下。

  他只觉得方栖名这样的行为无趣至极,于是懒得争辩,但瞧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瞥过视线开始收拾东西。

  “你应该很讨厌我吧?那为什么要做出蛮不在乎的样子,就为了维护你那高高在上的形象与可笑的自尊?难怪迟渊对你厌恶至极。”

  可能是被戳到痛点,也可能是“迟渊”二字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出现的频率过高,让他一贯平静的面具岌岌可危。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幼稚地来我这证明迟渊很在意你,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么?那你们随意好了,没必要在我眼前刷存在感。”

  方栖名没料到陆淮会反驳,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愕然,但这样的反应不正说明了,他之前一直怀疑的是对的吗?

  他眯起眼,耳朵朝门边侧了侧,突然放柔了声音。

  “你是在贬低我的真心么?你会因为我而忌恨迟渊吗?”

  陆淮眉眼捎起讥诮,他像是听到极为好笑的笑话,一字一句从齿缝碾过,嘲讽的意味浓到极致:

  “真心?”

  他停下收东西的手,眼里尽是轻蔑,又突觉自己没什么争执地必要。

  反正,他和迟渊的关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互相排斥的两极。

  “是的,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恨迟渊,见不得他过得好,甚至觉得我的名字与他放一处无异于贬低,你大可以选择和他在一起,我一定鼓掌、叫好,因为你们相配至极。”

  陆淮再度拿起笔,他冷淡地瞧向方栖名。刚刚改变主意,他凭什么要走?这位没事找事的人不才最应该离开吗?

  然而刚才嚣张跋扈的人却带着哭腔对他说:“你是在侮辱我。”

  旷掉午饭的胃部油然升起一阵反胃,他忍耐着呵出口热气,才发觉自己大概是发烧了,陆淮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愿回。

  “对,侮辱你,顺带侮辱能看上你的迟渊,你满意了吗?”

  ·

  明白了。

  迟渊没听到方栖名的回答,于是自己轻悠悠地在心里补充了句。

  他从方栖名那句“你在贬低我的真心”听起,到陆淮所说的“侮辱”结束,哑然失笑。

  原来是他想的简单了,也是他凭什么那么笃定呢?明明他现在同陆淮的关系比陌生人都不如,遑论了解了。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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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成晔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误会吧......”

  “你有没有问问陆淮为什么这么说啊?”,成晔晕了头,这怎么回事,不是暗恋么,“然后呢?然后你就真和方栖名表白了?”

  “嗯。”,迟渊应道,“方栖名问我如果不那么讨厌他的话,能不能考虑和他在一起,还问我不会是因为陆淮才注意他的吧?”

  “我否认了后面那句。”,迟渊自嘲般笑笑,“然后我们俩努力践行‘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这句名言,至少我是努力了。”

  最后的结果不用说,成晔也知道,他嗤笑道:“那你们还挺会培养的,两年呢!”

  “对啊,两年,陆淮在国外的两年。”,迟渊落寞地哑了嗓,突然不是很敢想陆淮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成晔呲了呲牙,感觉这往事还真是错综复杂:“我挺好奇的,方栖名跟你说他是被陆淮辜负了,他有点放不下,那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你也知道那两年我有多忙。”,迟渊试图去构建陆淮国外独处的两年,心头闷痛,索性借着和成晔交流转移注意力,“开始是我觉得他的状态需要调整,后来他说自己走出来了,我那段时间不正被我爸考察能力么?大概和他还没跟你们聚得多,也就时不时电话聊天。”

  因为相处的少,所以没有矛盾,以为是没有爱意也能进行的细水长流。

  “合着是纯精神恋爱?”成晔完全没想到。

  狭长的凤眸眼尾恹恹压着,似乎盛着千钧情绪,迟渊苦涩地抿起唇:“所以陆淮问我低声下气是不是在方栖名面前学的时候,我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后后知后觉,这些话他大概在心里藏了很久。”

  细细想来,所有他心动的时刻,陆淮应该眸光都在他没察觉的时刻黯淡了瞬。

  可他从未注意到过。

  迟渊无意识地摩挲下指骨,手上的两处牙印终于开始“张牙舞爪”地彰显自己的存在,忽略已久的疼痛混杂着愤懑和言不由衷的苦——铺天盖地,潮起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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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无比窒闷,迟渊难以忍受,觉得一刻都多待不下去,他打开车门——

  “诶!你等等!”,成晔眼疾手快地拉住迟渊。

  “你干什么?”

  “怎么?现在着急要上去了?不再静静了?”,成晔揶揄着,但瞧着迟渊情绪确实不高,便也很快打住,“你先别急!想好上去时说什么了吗?再者陆淮现在不在上面。”

  “?什么意思?”,迟渊皱紧眉,听到成晔最后一句时,惊讶地张大眼睛,“陆淮现在是能随意动的吗?”

  “有凌秩陪着呢!说是有检查呢!大概......”,他低头瞧了眼表,“还有一两个小时。”

  要不是凌秩不在,他才懒得搭理迟渊。

  “哦。”

  像是卸了劲,迟渊复靠回椅背,眉宇间却是忧虑重重,瞧上去怠懒得很。

  “你有想好说什么吗?”成晔觉得自己实在是操碎了心,侧头看向迟渊。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

  成晔明白这种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不知怎么吐露的感觉:“既然没想好,不如和我去一个地方?”

  “发泄发泄,也算不把自己拘在一隅中,说不定你就明白了。”

  见迟渊神色间仍有犹豫,他宽慰道:“蒋阿姨不是在吗?还有凌秩呢,陆淮就算又做出什么决定,又能跑到哪去?你不觉得自己太绷着了吗?”

  “......好。”

  迟渊眸中流过细碎又轻盈的光华,他略微敛眸,颔首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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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晔其实也没想好去哪,但感觉自己再不拉迟渊一把,这人讷讷得能把自己逼死。

  然后他们就停在了这里。

  河堤上风很大,吹得人捂紧外套。

  两边架着桥,桥身流光溢彩,似着上霓裳。这点比水墨鲜艳的颜色映在河面,仿佛为粼粼波光加冕。那贝壳内部的斑斓呈现在宽阔的河面上,只不过白壳的底色被黑夜所换,便为美好增加了静谧的修辞。

  侧面的灯有一盏没一盏的亮着,倒是不远处的高楼户户灯启,便作为还能走下去的慰藉。

  迟渊实际上没心思注意这些,他随着成晔下车,两人抵着冷风并肩走了一段路,却都不说话。

  良久,散步的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成晔才呵出口白气:“你不问问我为啥选这?”

  迟渊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也可以自问自答,反正他不嫌尴尬。

  “你忘了?这后面就是咱们高中毕业大家聚餐的地方啊!就那......”,成晔朝着那硕大的标志指去,笑着说,“我记得大家好像都朝班长你敬酒呢,你那天是醉了吧?”

  迟渊实则没什么印象,但见到成晔面露怀念,也就顺着他的话语点点头。

  “但你是怎么回去的来着?”成晔记得他是醉了的,不,更确切地说,是和迟渊玩得不错的没几个清醒的,只不过第二天他和其余人在楼上房间睡得横七八竖,没看到迟渊的影。

  他当时还骂了——迟渊这货被灌成那样,竟然还能自己回去?

  这样说,迟渊脑海里竟然闪过些许片段,零零碎碎的,好像是他在注视着什么,但拼凑不齐。

  他止住脚步。

  “不是你们送的我么?”迟渊拧眉问道。

  “绝对不是!反正知道你家在哪的都和我睡在一处呢!等等......”

  除了陆淮。

  不止是成晔,迟渊也瞬间反应过来。

  陆淮那清清冷冷的疏离样,谁敢让他喝酒。到结束,这人都还能清醒得重回高考考场再做一轮卷子。

  链接处最重要的枢纽被补齐,那点零星片段,终于具象——

  他那天晚上好像一直用余光瞥陆淮来着。

  他这边热闹,成晔等人盘活气氛,吵得不行,而陆淮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吃东西,没人打扰他......可也没人同他说说话。

  仅有的几句寒暄也是在宴会之前,更算不得上亲近。

  迟渊不想拿正眼盯着陆淮看,可余光扫到却再也移不开。

  所以没有推拒地饮下递过来的一杯杯酒,里面或许带有些许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较劲。

  身边没人,你怎么就不能来找我说说话?是看不见我周围有多热闹吗?

  大概是这样的想法,但当时的他还记着“羽毛球赛”的“仇”,所以这点异样情绪被遮掩得干干净净,直到今日,才算是稍微明白。

  所以是陆淮送他回去的么?迟渊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些很重要的东西。

  风猛地乍起,携带起回忆扑面而来。

  ·

  成晔也不知道为什么迟渊突然顿住,他有点无聊,就仰着头看星星,有觉得太累,索性就盯着河面看,看着看着,差点撞到某位只顾着埋头向前的人。

  怎么回事?

  ·

  ——“陆淮。”

  ——“你站那。”

  ——“你也好讨厌,和陆淮一样讨厌。”

  ——“他高高在上......不在意任何人......也不在意我......”

  ——“我最讨厌他。”

  ——“喜欢......”

  ——“我的......星星......”

  “étoile......星星......”

  ·

  成晔发困地揉揉眼睛,正想问问迟渊是抽的什么风,扭头却是被吓了一跳。

  迟渊紧紧地抱住头,佝偻着背把自己团成团。

  他几乎是立刻想起迟渊额头上那伤,之前凌秩就是说会有后遗症......这是后遗症出来了?他立即跑到人跟前想瞧瞧迟渊情况,握住人肩,才发现迟渊抱住头的力气大得惊人!

  “原来如此......”

  呢喃又模糊,成晔根本听不清,他就想看看迟渊现在状态如何,但他好说歹说,对方都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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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一直思索不得的事,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曾那么自信地觉得“étoile”一定与自己无关;曾那么嫉妒过,是谁配让陆淮在自己身上留下不可磨去的印记 ;曾恬不知耻......求陆淮给他回答......

  他怎么敢的啊?

  记忆一帧帧闪过,十八岁的陆淮,十八岁的他。

  陆淮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沉甸甸的爱意缀在眼眸,璀璨如漫天星河。

  他清醒时,陆淮克制得极好的感情在他醉酒时展露得清晰无比。

  笑意里的纵容,不厌其烦的回应。

  他想起自己说讨厌时陆淮垂眸难掩失落;

  想起陆淮声线颤抖地反问“为什么”;

  想起那双粲然生辉的眼睛;

  想起他情不自禁地吻了陆淮眼尾,是他亲口说的喜欢;

  纹身的位置,与他用笔写下的那处严丝合缝重合在一起。

  刻肤入骨。

  他竟然全都忘了......?

  ·

  喉间涩得他只能流露出模糊难辨的哽咽,眼泪湿透了纱布,掌心,晶莹划过指缝,迟渊咬着唇。

  ·

  不止这些。

  陆淮雪落眉睫时目不转睛地盯向他时,问出“真这么爱吗?”,到底有没有一瞬想过自己醉酒后那句泄于唇齿的喜欢?会不会期待他说出否定?

  然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出国的呢?那么突然地远走,又干净利落地和他、与他周遭的人断掉联系。

  那两年该是有多难捱?多难捱啊......

  陆淮那样内敛到极致的人,烙下纹身时,情感一定大过那无坚不摧的理智吧。

  坚持留下一个他记得记不得的惦念,是用来哄骗自己么?

  原来陆淮,也会选择自欺欺人?

  不,迟渊苦笑着否定,是陆淮每每都会在有关他的事情上选择自欺欺人罢了。

  只是他从来不愿仔细想。

  意/乱/情/迷的那夜,起因是他不平于“纹身”背后隐喻的某个旁人能吸引陆淮的目光,所以放纵着欲念,可如果陆淮不愿意,他怎么可能有机会?

  他甚至不太敢去揣摩陆淮那时的心境,究竟是怎样的?

  迟渊想起方霆那恶心的话,他所要折断陆淮的傲骨,看人俯首。

  他当时愤慨,在心里说下无数次顾全大局,才没动手让方霆把那肮脏龌龊的想法尽数清理干净——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折损陆淮骄傲最深,偏偏自觉无辜。

  甚至仍觉不够,一次比一次,有意无意,伤得更多。

  呵,多可笑啊......

  ·

  ·

  “迟渊!”

  成晔喊了几声,迟渊却完全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毫无反应,他最后近乎疯狂地把迟渊的手扯下来,却是被对方的模样弄得哑然。

  惯来矜傲睥睨的眼睛盛起血丝,眼泪无知无觉地往下淌,浸透得眼眶红得可怖。

  明明他与迟渊对视上,对方的目光却好似不聚焦,黑沉沉地,觑不见他半点身影。

  “迟渊!你理理我啊!别吓我!”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成晔震惊地咽下口唾沫,他根本现在不敢松开自己圈住迟渊手腕的手,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选了个旁边有河的地,他觉得一不留神,迟渊估计能在这投河自尽。

  艹,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前二十几年和迟渊玩到大,就没见到对方哭过,现在呢?怎么越来越失态,越来越不可控?

  “étoile ......是因为我......”

  细弱蚊呐。

  成晔压根不敢错过,他贴着听,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和陆淮有关系,只能叹气着试图交流。

  “迟渊?你先放松点好不好?不然我们怎么回去找陆淮啊?”

  像是触发关键词,迟渊如墨的眼眸终于颤颤巍巍地捧起一丝微光——“陆淮......”

  迟渊用力地掐着伤处,从令人窒息的壁垒里留出一丝喘息,他眨着眼,终于辨清楚眼前的人是成晔。

  “你知道么?”

  成晔见人终于有了反应,当然是忙不迭点头,他听着迟渊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被风吹得散落一地——

  “我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地觉得,我有多配不上陆淮的爱......他要是遇不到我,该多好......”

  “他真的......好苦啊......”

  苦得我只是想想,都觉得他是怎么在时光的巇隙里找到那么点糖?然后一声不吭地坚持乖乖等着,等着我发现,等着我回头看他?

  陆淮大概从未觉得这份爱意厚重,即使是十余年漫长光阴。

  *

  作者有话要说:

  成晔:随便夸我,我知道我很优秀

  迟渊:他说的对

  陆淮: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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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这个情节想好了,是双洁哦!!!

  是不是很长!

  小可爱们多多留评呀!不然我会以为我写崩了的!!!啊啊啊(崩溃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