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逸散开, 却又像是不加辩驳地一股脑塞进他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里,满目的红色伙同其他所有的感官一起,蛮横不讲理地让他摇摇欲坠,而他置身其中红色之中, 除却紧攥着的铁链——

  再无任何倚仗。

  陆淮麻木地听见铁链被挣动的声响, 是科纳恩在剧痛下濒死地反击, 剧烈至极。

  他单手攥着铁链的银扣,部分指甲因过于用力而生生翘起,白玉般的指尖被血糊成一团,一滴一滴地滴到科纳恩的锁骨上,顺着衣服扯出断断续续的一道道红线。

  另一只手软软地垂在身侧,尽管尝试用力,但仍旧是毫无反应,陆淮唇色惨白地勾起嘴角,尽管看上去惨烈, 但他确实没感觉到多疼。

  除却挣脱那刻, 他一寸寸勒紧到指骨闷重的响动,痛意明显,现在大概只能算是稀疏平常。

  强弩之末。

  无人知道他现在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挺直腰腹,陆淮冷眼瞧着周遭守卫的几个人聚拢来,把看傻眼的拎盒子的人推到一边去,朝他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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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纳恩现在讲不出任何一句话, 不然现在他耳边的应该被各种“shit”之类的脏话塞满, 但他敛眸瞧着科纳恩涨红的脸,那一截被铁链缠绕的脖颈已经紫了, 死死克制住喉管, 把空气能见隙流动的空间都全然堵死。

  陆淮目光极端锐利, 那只被不明液体注满的针管在他动手的那秒被科纳恩脱手扔到一边,渗出的那点晶莹粘稠地附着在地面,却根本无法流动,散发令人作呕的味道。

  为首的人明显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神情一变,招呼身后人捂住口鼻,慢步过来,没有因为科纳恩而不敢轻举妄动——

  看样子,是本想就干掉两个啊。

  科纳恩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他感觉陆淮就像是巍峨的山,蛮横决绝地镇压他,根本就无法撼动,陆淮垂眸见科纳恩的眼白翻起来,是晕厥过去的前兆。

  他背抵住身后的墙,意志让他勒紧锁链,孤注一掷、倾泄所有。而实际上,他连撑直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遑论于......即将晕过去的科纳恩。

  陆淮因小腹清晰撕裂的下坠感,泄出一丝闷哼,但他头抵住墙,下巴微微扬起,孤傲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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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霆扒着铁杆,面露痴态,甚至于恨不得用迷恋的目光舔舐过陆淮的每一寸。

  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

  凛冽如山巅之雪,秾艳如三月桃花。哪怕是这样的时刻,陆淮的漂亮还是该死地惊人。

  他吐出灼热的一口气,露出森白的牙齿,感觉到蛰伏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

  陆淮本该就是这样。在根本无法逆转的局面下,却仍是天真地不肯放弃自己的骄傲,自以为还能有奇迹。

  怎么可能呢?

  方霆沉醉地想,他右手像是抓住某种东西轻缓却有力地攥紧,他当然不该嘲笑,这样的骄傲一寸寸碾碎,才更让他兴趣盎然。

  他要看这双眼睛里永远都有无法熄灭的火光,又要见证那绝望如何一点点装进眼眶,弥漫出无法言说苦楚和背弃自我的哀求。

  陆淮会捏紧自己的裤脚,用那双素来傲慢的眼睛望向他,只是这回,骄矜全数化为乞求,那时他应该怎么做呢?他该是似笑非笑地挑起唇,漫不经心地告诉他。

  “说出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那时,陆淮好看的背脊线应当截截塌下去,他会难以启齿,然后不认命地松开他,那张吻上去口感一定很好的唇瓣会吐出他不喜的拒绝,但没有关系,因为——

  他会借此对他的玩/物施加更重的惩罚。

  计算日子陆淮何时会崩溃,自己怎样才能打破那最后一道防线,也是让人极度愉悦的事呢。

  方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忍不住吃吃笑起来,他借由那根根铁杆切割的视野,做着肆无忌惮地窥探,整个甬道都回荡起那阴冷渗人的笑声,随着他眼中愈发沉闷的欲/念升腾起来......

  随即他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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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都住手!”

  警察火速包围场地,持枪对向中间十余人,大声呵道。

  真的在这?王涛还没来得及感慨,就感到手里一空,他没拉住迟渊。

  迟渊情绪实在是过于激动,他从小到大就没瞧见对方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连带着冷静分析都像是在踩在即将发疯的边缘线上,弄得他十分心慌。

  怕迟渊搞出乱子,王涛立马跑出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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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目眦尽裂地看着眼前场景。

  他张合着嘴,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他喉间漫出血气,仓皇地找回几分神志,勉强放过自己。

  他在说:“陆淮......”

  陆淮应该也看见了他,隔着两层人,几百米,似乎对视上,他看到陆淮对他笑。

  他还是在拔足狂奔,但周遭地一切却全都慢下来,眼眶被晶莹的液体塞满,视线陡然变得模糊,但他不敢闭眼。

  陆淮脸色苍白到透明,横亘在胸前钳制科纳恩的手血痕斑驳,他立在那,站得那么直,却让他害怕下一秒这个人便会毫无意识地栽倒在地。

  迟渊不敢想,不敢想自己要是来迟一步会怎样。

  没有第一时间找王涛帮忙、愚笨地猜不出科纳恩的计划、没有人相信他的推断......

  慢一秒,一环扣不上,他是不是就要失去他了......

  迟渊想,他还是没有愚笨得恰到好处,他要是不懂陆淮就好了。

  陆淮,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敢把自己弄成这样?

  周遭人群来来往往,一对一地压着那群人走去,掠过他身边,迟渊提着千钧之重地脚步,走近。

  撕心裂肺的苦灼着他心肺,迟渊终于走到陆淮面前,昏迷过去的科纳恩阻隔在他们中间,他没有感觉。

  手颤抖着,他根本不敢去握陆淮那血肉模糊的手,僵持在空中半秒,颓然放下:“可以了......没有危险了......我们松开好不好?”

  他轻轻说着,才发觉眼泪淌满一脸,流到唇瓣上,又苦又涩。

  “有点......松不了......”

  陆淮用气音一字一句说道,拼命攥紧着,全身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松手,怎么可能放得开?

  “你帮帮我......”

  他完全看不清了,但能感觉到迟渊的气息,腹中的躁动似乎因为迟渊的存在轻了些,让他稍微能喘口气,不至于立时沉入黑暗里。

  他朝着迟渊笑。

  迟渊满腔艰涩,听到“帮”这个字,五脏六腑的疼已经麻木到他觉得自己灵魂和□□剥离开,他竟然真的伸出手,眼睁睁地一根根帮人把手指掰直,血粘在他指尖、掌心、流到他小臂,他好似完全没知觉,直到最后一根——陆淮摊开掌心,铁链应声而落,铁环即将硬生生磕到手腕的那瞬,迟渊瞳孔紧缩了下。

  正好砸在他指尖,他盖在陆淮的手腕上,指骨哀鸣地响了声,迟渊却连眉睫也没颤动,他抿直唇却像是在笑:“确实......一点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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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涛入眼就是这一幕,他想这两人是他妈疯了么?这是在干什么呢?他连忙从躺在地上的科纳恩身上搜出钥匙,看着对峙的两人,忙把锁打开。

  “你们他妈的......”

  他想骂,但陆淮和迟渊显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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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渊那句话让他陡然从黑雾里挣出来,他听出里面的咬牙切齿,也听出对方此刻有多想让他服个软......但他......偏不......

  陆淮固执地靠着墙,他全然脱力,根本就站不住,却仍是不愿意向前靠一靠,到距离只有二十厘米的迟渊怀里。

  而迟渊死死地抿紧唇,死活不往前迈一步。

  明明他只要伸直手,就能把人揽入怀里,而他在此前的几个小时里,没有一刻不这么想。

  他僵直地挑起唇,出口的话语裹满血气:“你多厉害啊,陆淮。”

  陆淮回以似笑非笑的眼神:“是,所以不需要白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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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成这样了???

  王涛简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这两人他妈干什么呢?

  迟渊刚才还要死要活的,那担心他看得都忍不住焦虑起来,陆淮就更不用说了,这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这是在逞什么强呢?

  “迟渊,你......你干什么这时候赌气啊?!陆淮一看就要快点治疗啊?你不是快担心死的么?这时候就哑巴了?”

  然而没有回应。

  陆淮闻言眸光闪烁,他若无其事把右手托起,虚掩在小腹前。

  其实,见到迟渊的那刻起,好似身体内只存在一种声音,叫嚣着要他靠近他。

  他远比想象地还要渴望迟渊的拥抱,似乎大脑早就接受了只要自己与对方接触就能缓解难受这件事,但他硬生生地站在原地——

  拒绝。

  那句“帮帮我”是从见到迟渊到现在,唯一的真实情绪。

  他眼睁睁地看着迟渊背过身,挨着心口剧烈起来的钝痛,嘴唇嗫嚅着。

  然而他听见迟渊冷冰冰的声线,说道:

  “是啊,我当然是想多了,谁能让你俯首呢......”

  “陆淮......”

  *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两天在纠结一些事情。最后和闺蜜谈论下,觉得还是要把自己想写的情节写出来,虽然还是有些衔接很让我头疼,特别是有些情节几乎和大纲完全不一致......

  但想写(吸烟JPG)

  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