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谁又不是你妈, 做什么要惯着你?

  看着宝玉犹犹豫豫,想治好脸又不想离开园子的小样儿,李婶子是半点没心软。

  别看宝玉长的甜, 但歹竹难出好笋,贾家上梁就不正, 又没个好人教着带着, 这种情况下宝玉又能有多甜?

  按林珝的话,宝玉就是傻白不甜,专业卖甲/醇的。

  贾家族学什么样, 薛蟠的生日小宴去了什么人,什么云儿雨云女儿愁大马猴的, 这样的场合他参与的还少了?

  更别提宝玉还是和秦钟亲身实战过的‘练家子’呢。

  这样的人,什么不知道?他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李婶子一带着俩个大姑娘的孀居之人,最在乎的就是名节了。如今宝玉芳官几个带头在园子里胡闹,哪怕为了自家人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宝玉要挪出去势必要住回贾母的院子, 但贾母上房还住着史湘云。想到史湘云已经定了亲事, 又是那般万事不由已的身世,李婶子怜惜她不易,怕将宝玉挪出园子再坏了史湘云的名声这才心软的让史湘云与宝玉易房而居。

  宝玉不情不愿的挪出去了, 李婶子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回头就语重心长的跟侄女说了一回贾兰的教养问题。

  贾家是不咋的,人蠢而不自知。但咱们李家却是会读书能读书的, 你一辈子的指望都在兰小子身上了, 万不能让他学了贾家那一身坏习气。实在不行就送出去读书,别在留在家里再生生养废了他。

  李纨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又跟亲婶子说了一回她们娘们在这个家里的身不由已, 又说了一回林家给了贾家的那个国子监名额。她倒是不敢太惦记那个名额, 但她总盼着宝玉早点出门读书了, 这样她儿子也不会再被耽搁了。

  毕竟亲叔叔不读书,年幼的侄子也没理由。

  李婶子闻言更加心疼自家侄女了,长叹了口气回头又打发心腹嬷嬷媳妇去林珝那边瞧瞧,顺便提了一嘴宝玉的这个事,然后又问林珝和黛玉好,还说不放心她们姐妹住在外面。

  林珝让人赏了李家的嬷嬷,又小声与黛玉说宝玉这病生的蹊跷。

  谁都有可能花粉过敏,唯宝玉不可能。若不是宝玉的问题,那就有可能是外来因素。

  想到中医之博大,林珝便觉得人为过敏这种事也不无可能。

  林珝与黛玉说这个,本就是想要八卦一下。不想黛玉却说起了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

  很是废物呀。

  可不,着实废物了些。

  当初多让皇家忌惮,如今就多让皇家不屑。

  那年被林珝作弄,今年被李氏下药,去年更凶险竟遭了马道婆的道,一次两次的,也没瞧见那玉有什么能耐。

  你说最后还是那玉给宝玉几个治好的?

  要太上皇说,真有那能耐的怕是那俩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僧道,那玉不过是个晃子罢了。

  太上皇一边与莱来嘀咕那不通灵的假玉,一边拿着放大镜去看林珝洞府的建筑图纸。

  洞府的树是林珝带着种的,其他的地方是山子野设计的,建洞府时他的人也藏在工匠中,眼瞧着一点一点盖起来的。

  除了林珝早前的种树有些怪异,到没什么稀奇的。

  “奴才已经着人问过了,小殿下的这些树的位置应该是合了某种奇门遁甲的阵法。只更精妙,更复杂些。”

  复杂到一入夜外面的人便只能在树木外打转。

  太上皇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查到什么可疑之人没有?”

  “奴才无能。”莱来摇头,“这些年一直不曾见小殿下与什么人往来……”

  没有人是天生就会的,林珝会的这些阵法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这一点无论是莱来还是太上皇都心知肚明。如果说林珝入道的启蒙之人是贾敬,但贾敬又明显不及林珝会的东西

  多,俩人瞧着竟是反过来的。如此这般,可见是另有什么人在指点林珝。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但从大明宫被天雷劈成了渣渣,他们又在大明宫后转了个把时辰的圈圈,太上皇就不能不上心了。

  你就是再聪明,也得有人教你读书识字你才能自己看书。同理,他们仍旧不相信林珝入这一行没有明师指点。

  他们想要找到这个人,若能收为已用自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若是不能,也尽量将人控制住,以免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来。

  距离大明宫被轰已经有小一年的时间了...“再彻查一回林家和贾家的人。”

  也许那个高人并没有隐在暗处,而是一直落在明处。

  灯下黑?

  莱来心下明白太上皇心意,颔首垂眸低声应是的退出去了。

  .

  另一边,毫不掩饰,也没想过掩饰的林珝还在研究她的阵法,又是罗盘又是阵法图的,每天都要各种演算,看得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的人都有些麻木了。

  明日就是宝玉生日了,探春那边已经来了帖子请黛玉林珝回府小聚了。

  黛玉看着那帖子上的字,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探春这帖子下的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黛玉恍惚记得还有谁是跟宝玉同一日生辰的,转头问了一回身边的紫鹃,紫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平儿。

  随即又起身去拿黛玉的花事录过来翻阅。

  所谓的花事录,不过是黛玉记录所有人生辰的本子罢了。

  那本子很厚,总共有三百六十五页,每一页都记了不少人名。

  翻到明日,发现上面不光记了平儿,还记了宝玉,薛宝琴和邢岫烟的名字。

  “这三个每人两部新书,一套文房四宝。”黛玉手指在几人名字上划过,最后停在平儿两字上,“两匹时兴料子。”

  不光平儿,鸳鸯生辰的时候,黛玉这边也会意思一下。

  紫鹃记下安排,笑着对黛玉点头,“明儿姑娘可要回那边去?”

  “三丫头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不成?”黛玉白了紫鹃一眼,手指往林珝房间的方向指了指,“如今国孝里头,旁人倒罢了,咱们怎么还能肆意玩笑?”

  黛玉自是知道林珝真实身份的,但身边的人却都以为林珝是太上皇私生女。若按这个身份,如今死的是林珝的庶母,她又如何能出门吃酒玩乐?

  黛玉与林珝向来姐妹情深,虽说不是同进同出,却也是同进退的。总不能林珝要守‘家孝’,她却跑出去给人庆生吧?

  经黛玉提醒,紫鹃也才想到这里,连忙说自己失言。

  “你亲自去将东西送到那边去,若三丫头她们问起来了,也不必找旁的理由,只也别说得太明白了。”

  “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说。”紫鹃应下,便转身出去安排不提。

  以前还有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可能,但打那年黛玉将紫鹃的卖身契从贾家要出来后,紫鹃便一颗心的跟着黛玉了。

  黛玉安排紫鹃认了林嬷嬷做干娘,林嬷嬷一家几口待紫鹃又更亲近了几分,府中下人也都更给紫鹃体面。如今被几经调/教的紫鹃不比鸳鸯平儿差,因着教导她的人里还有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在某些方面她比那两个只能靠自学靠摸爬滚打的还要强一些。

  想要拉拢人,就得从心着手,对于一个丫头来说,她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前程。

  为了让紫鹃踏踏实实的做好份内的事,林嬷嬷这边还在向叶两位嬷嬷的指导下给紫鹃定了门好亲事。等过几年年纪再大几岁,紫鹃便出去成亲,回头再入府做管事娘子,如此这般生拉硬拽的彻底将紫鹃这个贾家的家生奴才拉到了林家这条船上。

  年初那会儿,紫鹃就与管事的订购了一百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数部新书准备给黛玉做庆生礼。那些东西大都放在了林府那边,身边只放了

  寥寥数套以应不时之需。

  去厢房找出三套文房四宝和新书以及两匹一鲜艳一素雅的料子,便亲自带着人回了荣国府。

  因平儿一家住在府东边,紫鹃便让人赶马车从东边角门进府……

  少时,平儿看着紫鹃送过来的料子,笑着让人拿回房后还与凤姐儿说起了林家行事。

  或者说黛玉行事。

  行事大方展样,既规矩又体面,从不曾说自己家里多豪富,却从不会让人小瞧了她去。官家千金的体面和尊重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极致。

  说起这个,凤姐儿主仆又不由想到了薛家和宝钗,以及大房的表姑娘邢岫烟。

  人虽只是清秀之姿,却难得的好气度。这姑娘能有一份好婚事,凤姐儿也替她高兴。

  “你说薛家相中邢大姑娘,当真是相中了她的人品?”凤姐儿吐了一口瓜子皮,胳膊肘搭在炕桌上与平儿说薛姨妈要聘了邢岫烟给薛蝌的事。

  若薛姨妈当真相中了邢岫烟的品格,也应该说给自家儿子。说什么自家儿子不配,配他就糟蹋了。啧,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她们大太太罢了。

  不过薛家二房虽不及长房富裕,却也是家底殷实,薛蝌又不适薛蟠那般鲁莽憨傻,以邢家的门第嫁到薛家二房倒也极合适。她嫁过去不说能不能孝敬大太太,至少邢家老子娘是不担心晚年无靠了。

  “薛二爷瞧着到是有几分心机手段的,姑太太防着人起来也是有的。”薛姨妈是凤姐儿的姑姑,平儿唤一声姑太太也合规矩。“邢家那般成色,又没个儿子,能帮衬的也有限。唯一说得上贵亲的又是咱们家,咱们家总不会帮着薛家二房踩大房……”

  凤姐儿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宝丫头也十六了,如今又赶上了国孝,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谁说不是呢。”平儿也抓了把瓜子一边与凤姐儿磕瓜子一边八卦闲聊,“云姑娘有叔叔婶子做主,早早就定了亲事。琴姑娘是她老子生前定的亲事,如今梅家不在京城,偏又赶上了国孝,若不然今年就嫁过去了。二姑娘和三姑娘这样的家世,即便现在没定下来也不愁嫁的,到是林姑娘那里,也不知道林姑老爷什么时候回返。不过她只比珝姑娘大了两岁,想来也耽误不了。”毕竟姐姐没出门子,妹妹也不好先说亲事。

  等林如海平安回国,林家更上一层楼,林姑娘的亲事也更不用愁了。至于林家那位二姑娘...年岁更小,也更不需要他们这些‘外人’操心。

  “扒拉了一回,竟只有宝丫头被耽误了。”凤姐儿总结了一句后,又扬声喊丫头将巧姐儿抱进来。“说来也是奇了,自打叫了‘巧姐儿’,到越发好了。”

  平儿想到这个巧姐儿的名字还是去年刘姥姥来时给取的,不由笑道:“许是乡下人粗鄙,命硬也是有的。等那刘姥姥再来,再多多赏她一回也算还了情。”

  “再说吧。”凤姐儿见巧姐儿过来了,笑着朝她招手问她今儿都做什么了。

  ……

  和将大部分琐事都丢给探春和迎春的凤姐儿不同,探春和迎春那里都乱糟糟的,紫鹃过去的时候还有婆子等人回事呢。

  紫鹃从平儿那里出来,又带着人往西来,路上想起宝玉已搬出了园子便先去了荣庆堂,之后才入园子将给宝琴和邢岫烟的那份寿礼送了。

  林珝本能的讨厌薛家人,这俩个一个是薛家姑娘,一个是未来的薛家媳妇,所以林珝都不是很待见她们。再加上林珝觉得邢岫烟假的可以,宝琴一脸天真却是手段圆滑,尽显商人精明本色。因此她们入园后,林珝都不怎么与她们接触。

  二人倒是想跟太上皇的私生女发展点姐妹情了,可惜林珝不兜揽她们,二人便都转投了黛玉。

  黛玉虽喜二人诗才,却也未必喜欢二人摆在台面上的人设。不过黛玉的教养嬷嬷却尽心尽力的教导黛玉,让她不要太‘清楚’。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

  ,没必要表现出来让彼此难堪,还给自己竖敌。

  林珝不在意这些场面上的事,黛玉只求场面上过得去就好,因此两份与宝玉一模一样的生辰礼送过去,也不过是当成了社交应酬罢了。

  宝琴如何想暂且不提,只说邢岫烟那里却对黛玉多了三分好感。

  对了,紫鹃此次过来不光给寿星们送寿礼,还有将黛玉给妙玉准备的一应东西送了过来。

  正好妙玉也有书信给黛玉,紫鹃来了,正好捎了回去。

  妙玉到是挺喜欢现在住的栊翠庵,但她却不喜大观园的吵闹,前儿就在她山脚下,一个粗使婆子插腰大骂,骂得那些话一般人都羞于启口。而被骂的丫头在那边鬼哭狼嚎,也不甘示弱的回嘴,你来我往的将妙玉烦得差点摔了茶盏。

  去年还觉得不错,今年却叫妙玉觉得贾家的大观园再住不得了。她给黛玉写信,也是想要告诉黛玉她准备离开大观园,另外寻一清静庵堂挂单了。

  妙玉那性子实在是跟人相处不来,之前在牟尼院就受了不少排挤,如今又嫌大观园吵闹不休要离开,黛玉哪里放心?拿着信琢磨了一回,黛玉便去问了林珝,能不能请妙玉来这边修行。

  黛玉来了以后就跟林珝住瑶光舫,给她留的玉衡堂还空着呢,所以黛玉想让妙玉搬到那里去。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黛玉是想着林家那边也有小佛堂,不妨让妙玉去林家清修,但一想到妙玉的性子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到书里妙玉的那个结局,林珝便觉得她愿意提前离开大观园未尝不是一线生机。至于是否要住在洞府这边...林珝无所谓的,黛玉决定就好。黛玉见林珝这个态度,这才又写信给妙玉,还说过两日接了她过来,先看看环境再决定。

  妙玉在收到回信的时候,还真不想来林珝的洞府,但看到黛玉说的先看看环境以及那边确实安静等语,妙玉才决定去过了洞府再做决定。

  等黛玉接了妙玉过来,里外走了一回,妙玉到还真喜欢上林珝的这处洞府了。

  玉衡堂布置精巧雅致,又曾是专门留给黛玉的,妙玉的怪异性子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于是不等贾母等人送灵回来,妙玉就搬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再回到宝玉生辰前一天,紫鹃在门外略等了等,便被探春的贴身丫头侍书请了进去。与探春几个行了礼又将来意道了出来,不等探春说出自己思虑不周等客套话呢,就听说赵姨娘那边闹了起来。

  紫鹃抬眸看向探春,果见探春一张俏脸已经冷下来了。

  她来的,可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