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写什么?”叶嬷嬷知道这信绝对不是什么好信, 可还是不由好奇的问林珝,她要在信上写什么。

  林珝对叶嬷嬷眨眼,用一种明示的方法告诉叶嬷嬷这个事还得烦动她老人家的大驾。“让人写封差不多的信约宝玉出去, 然后就地将宝玉绑了,向荣国府要赎金。”

  对了, 还可以让宝玉多吃些苦头, 让他知道一回人间险恶。

  怎么这么缺德的主意都能想到呢。叶嬷嬷抽了抽嘴角,觉得这小幺蛾子精都已经坏得流油了。

  “嬷嬷也不想想,他今儿能替外人给我送信, 明儿就能替更多的人替其他姐妹们送信。这要是碰到个只想做乘龙快婿的那还好些,不过是骗财骗色。若是遇到个人贩子或是比什么拐子更糟心的玩意儿呢?

  将天真不知世事的姑娘们卖到楼子接客去, 或是将姑娘们活活送到哪家的祖坟配阴婚,再或是挖了心肝,打断手脚的报复一回贾家……”林珝一边说一边将在现代看到的一些恐怖事件拿出来举例,等将叶嬷嬷那张脸都说变色后, 林珝才总结道:“贾家的老少爷们就没一个是积过德的, 干过的缺德事不知凡已。人家报复不了别人,未尝不会借宝玉的手报复姐妹们。”

  叶嬷嬷:这话说得竟然无懈可击,完美闭环。

  “宝玉喜洁, 最见不得脏污,回头好好的恶心他一回, 也叫他长长记性。”林珝想了想补充道:“算了, 宝玉向来怂的一批,也别将他逼疯了。就将他丢粪坑里去泡一回或是挖个坑活埋了他一回就得了。”

  叶嬷嬷倒抽一口凉气, “...老奴替宝二爷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了。”

  “一家子兄弟姐妹, 还跟我客气什么。”林珝仿佛没听出叶嬷嬷话里的讽刺一般, 回答得别提多大气敞亮了。

  叶嬷嬷:“……”

  .

  这事交给叶嬷嬷去办, 林珝便放手了。转天,宝玉抽空跑到潇湘馆趁着跟前没人的时候问林珝看了那封信没有。

  林珝摇头,叹气,“刚要看叶嬷嬷就进来了。我想着二哥哥背着人给我,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便赶忙藏起来了,谁成想手一抖就掉到了碳盆里。昨儿我还想跟二哥哥说一声,方便再给我来一封,我这次一定小心些。”

  宝玉‘啊’了一声,一脸的失落遗憾,躲了躲脚还说什么可惜了。林珝垂眸打量了他一眼,垂下眼眸,特别有兄妹爱的将手中的零嘴往宝玉跟前推了推,“这是茶水房那边的小丫头新琢磨出来的,又香又甜又顶饿。这会儿离午饭还有好几个时辰呢,二哥哥也垫垫肚子吧。”

  可怜的娃,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得厌食症呢。

  宝玉哪有心思吃什么零嘴,见林珝一副不以为然,不当回事的样子宝玉都想问问林珝知不知道那封信是谁给她的呀。

  “原来二爷在这里,倒叫我好找。”袭人一脸笑的从外面走进来,先与林珝行了一礼随即便上前拉宝玉,“二爷快跟我回去换衣裳,前面老爷唤呢。”

  一听贾政传唤,宝玉下意识的双腿发软,被袭人扯着往外走时还跟林珝说回头再来的话。

  林珝拿起绣花帕子对着宝玉的背影挥了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甜美乖巧的味。

  挎着篮子从后面走过来的时候格兰一见林珝这副作态,瞬间有种宝玉要凉的感悟。

  这种感悟刚涌上心头,视线便与林珝那双水汪汪的杏眸对上了。那一刻,格兰都感动哭了。

  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有闲心同情别人,她怎么这么秀儿?

  ╮(╯▽╰)╭

  柳湘莲凉了。

  彻彻底底的凉了。

  叶嬷嬷让人拿着那封信去与柳湘莲的字体进行比对,确定是他后二话不说就将人拘了。

  之后以防万一兵分两队,一队按信上的时间地点去红螺寺后山埋伏,一队对柳湘莲

  进行严刑逼供。

  柳湘莲虽然也能算个够爷们的汉子但在专业的审讯高手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被问了个底朝天。

  叶嬷嬷是拿林珝没办法,可不代表对柳湘莲也没办法。而且跟在林珝身边近十年,叶嬷嬷多少受其影响多了些促狭心思。

  这会儿叶嬷嬷在知道柳湘莲想利用自己这张脸勾搭小姑娘时,直接让人在其脸上刺字。

  字不是传统犯人刺字用的字,而是两个成语。

  ‘寡廉鲜耻’以及...‘恬不知耻’。

  刺了字,叶嬷嬷也没准备放过柳湘莲。

  不说整个京城都知道林珝是太上皇私生女的身份,泰半个京城的人总是知道的。就算知道的人不多,但柳湘莲却是知道林珝‘身世’的。

  在知道林珝身世的前提下还敢如此算计林珝,那就是藐视皇权,冒犯皇威。往重了说那是谋逆,往轻了说那也是欺君。刺个字就放过他...怎么可能。

  叶嬷嬷不止一次听林珝说过因果什么的,所以叶嬷嬷知道林珝将这件事情交给她,就是不想脏了她自己的手。叶嬷嬷也不认为林珝这么做有什么错。

  若事事都要主子亲自动手,那还要她们这些奴才做什么。

  叶嬷嬷打量了一眼身上没一块好肉的柳湘莲,踢了踢柳湘莲的右腿,用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轻松语气,吩咐行刑的人,“去一只膝盖骨。”

  “是。”

  叶嬷嬷看向瞬间用愤怒怨毒眼神瞪向她的柳湘莲,一边笑他蠢,一边摇头出了地牢。

  她是不会让柳湘莲活着离开的。不过柳湘莲现在还不能死,毕竟这事总不好瞒着太上皇。

  勾搭好人家的姑娘与之生私情,最后再将人弃之如履,本就死不足惜。而他谋划的那个人还是...柳湘莲必须庆幸他父母双亡,也没什么近亲亲人了。

  .

  太上皇虽然时刻都希望林珝出点丑,但却从不曾想像是这种事。在听到叶嬷嬷的汇报后,太上皇也怒了,遂问柳湘莲何许人也。

  莱来:“这柳湘莲原是理国公柳彪之后人。柳家分家后,其父母早亡,疏于管教之下整日眠花宿柳,赌博吃酒……”

  太上皇闻言,又气不能搞个连座了。好半晌,才对莱来说道:“那丫头到底还没太丧良心。”

  若是那丫头故意装出一副被柳湘莲迷住得神魂颠倒的样子,然后顶着他的脸以及皇家女的身份做出各种让人不耻之事,那他和皇家的名声就都不用要了。

  别说皇家了,普通百姓家要是出了个与人有了首尾私情,要死要活非君不嫁,最后人家还不要她的姑娘,那家人也别想好了。

  嫁出去的姑娘抬不起头来,没嫁出去的姑娘也别想出嫁了。

  莱来顺着太上皇的话想了一下后果,随即打了个哆嗦,“小殿下不过调皮捣蛋些,在大事上从不出褶子。”

  那小祖宗行事多少还是有些底线的。

  太上皇正要说杀了柳湘莲下酒助兴时,便有宫人进来回说甄太妃殁了。

  一听这话,太上皇也顾不上处置柳湘莲了,急忙带着莱来去后宫。

  年轻时只是比较喜欢,上了年纪后又觉得喜欢不起来,这几年退下来了瞧着却越发觉得还是年少时的人更能说到一块去。

  自己老了病了,也看不得别人年轻健康,跟一些老人一起追忆追忆年少,一起说说故人旧事,别有一番意趣。

  乍听人没了,多少有些难受。

  不管太上皇对甄太妃是个什么心思,但甄太妃的后事规格却提高了一大截。

  丧事水准直逼太后,这叫两宫太后心里都有些不大舒服,不过再不舒服也不可能跟个死人计较什么。二人自有尊贵体面自不需要给甄太妃哭灵,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亲自去上柱香,然后留两滴诸葛亮哭周瑜时的眼泪便扶着宫人回宫该干嘛干嘛了。

  不过其他太妃和同住

  在宫中的皇后以及其他启恒帝的妃嫔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哭灵跟上班打卡似的,半点规矩都不能错。

  除了她们这些内命妇,凡诰命等也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同时还有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喜乐。

  贾母,邢,王,尤,凤姐儿和夏金桂等婆媳祖孙皆每日入朝随祭,但夏金桂与凤姐儿皆报了产育,此后入朝随祭的便只有贾母和邢王尤四人。

  四人要早早入宫,过了未时才归家。但她四人在不在府中,如今也并不影响府中正常生活。反正于林珝来说,就是少了一个吃饭的地方罢了。

  不过不去荣庆堂吃饭,还省了林珝不少时间呢。

  四人进宫到也趁机见了几回元春,同时还见到了穿着女官服的晴雯,以及老到也不需要顾忌男女大防的太上皇。

  看着太上皇那张脸,贾母等人仿佛都已经看到了年老色衰时的林珝。

  就挺突然的。

  ←_←

  因太妃殁了,这一年也不用吹拉弹唱了,然后贾家这边就要解散梨香院那边的小戏班子。

  在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林珝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却仍旧非常不明白贾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培养这些艺术人才多不容易呀。现在说散就散了,是不是他们已经预感到荣国府再也没有第二次省亲了?

  这日周瑞家的将特意挑出来的小戏子亲自送到潇湘馆,林珝正好又拿着罗盘在前面转圈圈。一见周瑞家的等人进来便驻足看她们,歪头示意她们说明来意。

  周瑞家的躲了林珝小一年,如今才敢站到林珝面前,就怕林珝翻早年进府被怠慢的那些旧帐。

  林珝只有特别闲的时候才会翻旧帐,而翻旧帐都是为了堵黛玉的嘴。但林珝还真没想过要对周瑞家的做什么就是了。

  周瑞家的说明来意,又说这小戏子是她特意送了给潇湘馆的。

  “这是笃定了你们家娘娘将来再用不上她们了,是吗?”看着被周瑞家的领过来的小戏子,林珝挥了挥手,“我这不需要,你们领走吧。”

  周瑞家的闻言,劝都不敢劝便笑着又将人领走了。

  梨香院的小戏子都以官命名,贾母那里留了文官自使。又将正旦芳官,小生藕官送到了潇湘馆给林珝和黛玉。人刚迈进潇湘馆就被林珝打发了。于是这二人分别到了宝玉和宝钗那里。

  后来小旦蕊官给了迎春,大花面葵官送了湘云,小花面豆官送与宝琴,老外艾官赏了探春使唤……

  除了跟李婶子搬回自家的两位李家姑娘,邢姑娘,推掉的林珝和黛玉,园子里的其他姑娘都得了个‘官’。

  黛玉都不知道这个事,还是后来去逛园子才听说了。知道林珝推了也没多想,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些个小戏子不曾学过针黹女红,也不曾学过活计差事技艺。园中本就不缺侍候的人,众人见她们什么都不会也不大使她们。有那不知事的便整天玩乐,不想将来。有那知事的,也愁将来生计愿意用心学些针线技艺。

  于是分到园中的小戏子们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两派,一派以芳官等人为首,各种憨吃浑玩,每日玩闹出来的事故没有十件也有八件。一派以文官为首跟着房里的姐姐学针线,学泡茶,学各种赖以生存的本事,到教人心生怜爱。

  贾母等人早出晚归的进宫守制,二十多天后,贾母一行人又要跟着大部队一道前往孝慈县,送灵入地宫。出发的前一晚,贾母还将林珝等人都叫到跟前说了通话,然后又交待叮嘱了好一通。因不放心一园子的姑娘和宝玉,贾母又特意着人去请李婶子回来,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二。

  其实最好的人选应该是薛姨妈,然林家与薛家那点事,贾母心里门清。她担心让薛姨妈搬到园子里照看这一园子的姑娘最后会出更大的事,这才换了李婶子了。

  李婶子自是不推辞,翌日一早就带着

  两个女儿搬回荣国府,继续跟着李纨住在稻香村里。

  以前贾母等人只是进宫守制,府里就已经人心浮动了。如今贾母等人都出京了,来来回回要一个来月才能回京,别说府里了,就是园子里的小丫头们都感觉头顶的大山全被移动了。

  天更蓝了,空气更甜了。

  看着乐不思老鼠的宝玉,林珝都不得不说他幸运的没边了。

  若不是太妃殁了,这位已经被绑票,体验人心险恶了呢。

  薛姨妈和李婶子都是孀居的寡妇,但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薛姨妈极为溺爱孩子,只要不哭不闹怎么都行。但李婶子却不是。

  她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因着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种叫人倍感无力的现实,她特意注意避嫌和规矩。她讲规矩是希望规矩能够庇护她们母女,是希望遇到讲规矩的人可以和他们讲道理。

  如今整个荣国府的规矩都因为老虎不在家而面临崩碎瓦解,李婶子别提多后悔答应贾母的请托了。

  尤其是这府里的凤凰蛋贾宝玉,十三四岁的大小伙子了,既不会看人眼色,也不知道男女大防。见天抵着一张天真懵懂的脸姐姐长妹妹短的,叫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其实李婶子也知道贾母之所以拜托她,不是为了这一园子的姑娘和小爷,而是为了潇湘馆的珝姑娘。

  于是李婶子也不再管其他人,能提醒的她都提醒了,不往正道上走,那她也没办法了。

  然而让李婶子没想到的是,林珝竟带着黛玉离开了大观园,回洞府小住去了。

  连宝玉的生日都没参加,她就带着黛玉离开了。

  林珝就是有意让黛玉避开怡红夜宴的。她知道黛玉挺喜欢和姐妹们一道玩耍的。但宝玉这个生日过得实在荒唐,黛玉真心没必要搅合进这一池浑水里。

  国孝期间在园子里大摆筵席,史湘云还喝得睡在了大石上,这事传出去名声得多难听。白天还好说,大晚上的在怡红院里开夜宴...男的女的,主子丫头醉闹一片,就以贾家下人的嘴,还不知道会传出多少难听的话呢。

  她拍拍屁股走人了,去她的修仙界追求大道去。黛玉呢,黛玉怎么办?

  贾家那些姑娘跟她没关系,她也不想管闲事。而且贾家姑娘也最不怕这个,怕的应该是异姓的表姑娘。

  将向嬷嬷和冬青几个留在潇湘馆看宅子,林珝就放心离开了。李婶子见林珝和黛玉离开了。虽不知何故,却觉得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做防备。

  她侄女和女儿可都在这园子里住着呢。

  宝玉喜欢亲近姐妹们,又与丫头们坐卧不忌,在李婶子看来,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是愣头青毛小子,趁着大人不在家做些‘淘气事’也是有的。

  再者,丫头们也不都是好的,有心攀高枝的又如何会放过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

  若贾母等人在家,就是宝玉夜夜都拉着丫头姐妹们‘淘气’,那都不关李婶子的事。可如今...反正李婶子不想担任何责任就是了。

  叫来心腹嬷嬷让其买了会让人面上生痘的药粉回来,在林珝和黛玉离开的第二天就给宝玉下了生痘粉。

  “哥儿这是花粉过敏了。”太医来了一瞧,便按之前得的说词回了,“如今正是春末夏初的日子,哥儿生的娇贵,这园子里又种满了花花草草。这脸上的痘就是这么来的……”

  总之一句话,便是有药能治好脸上的痘,但一直留在园子里肯定也会一直反反复复的复发的。

  宝玉那双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看着太医那一张一合的嘴,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还了得?

  宝玉喜洁,在听到脸上的痘之后还会留脓结疤时更是吓得连忙将镜子举了起来左右的看。

  “我瞧着这也不是个事,不如先将玉哥儿挪出去。等养好了脸再进来。”说完又想起住在贾母碧纱橱的湘云来,想着先将湘云挪到

  园子里,将宝玉暂时挪到碧纱橱。

  袭人早就有心将宝玉从园子里挪出去了,芳官几个越闹越不像样子,她略说几句,宝玉就拦着。这会儿听到李婶娘这么说袭人自是连忙附和。

  湘云并不想将碧纱橱让出来,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跟着劝了一回宝玉。

  宝玉无法,只得先跟湘云换住的地方。暂时搬出大观园。

  等宝玉一搬出去,李婶子一边跟侄女李纨重申了一回园子门禁的事,一边又寻了薛姨妈。

  薛姨妈是宝玉的亲姨妈,宝玉搬出了园子,那李婶子也鞭长莫及顾不到他了。请薛姨妈多多照看一二虽有些于理不合,却也是一片关爱之情。

  俗称...甩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