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林珝这话弄得哑口无言, 但林珝却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看了一眼黛玉,发现黛玉眼底满是揶揄神色,便清了清嗓子非常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也不知道你们家的主子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竟让下人到处拿主家的私事嚼舌根。家里掉根钉子,不出两个时辰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像话吗?这若是我们家, 这样的下人早就阖家杖毙了。”

  “我往常出去, 也常听人说起府上。有些事情咱们尚且不知, 外面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开始时我还不信,回来一问竟都是真事。”一说起这个,黛玉也被转移了话题,贾家的下人确实有些过了。“多少有些过了。”

  “什么过?就是离了大谱了。”林珝在一旁接道:“还有你, 有没有点常识,姐妹们写的诗词,你竟然还拿到外面去显摆。让人对着你姐妹品头论足,你就倍有面子是不是?”

  今儿话赶话,才叫林珝想起这茬来,看着宝玉那真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黛玉不喜宝钗,也没参加薛家的螃蟹宴, 之后更是缺席了宝钗举办的咏菊诗社, 但之前探春弄的那个海棠诗社黛玉却是参加了的。

  元春省亲时流露出去的诗也罢了, 但那首咏白海棠的诗却很不应该流露出去。

  前次黛玉与林珝说起来这事的时候, 都气得差点砸东西了。

  她出门做客时, 也是一群女孩子凑在一起, 也是诗呀词呀的玩着, 那么久也不曾见哪首诗流传出去。原本探春的海棠社一出, 黛玉就在想也起一期诗社,正在琢磨她的诗社是咏竹还是赋枫呢,出了这事后便说再不搞什么诗杜了。

  当然了,黛玉不在贾家搞诗社除了宝玉外,还有宝钗以及她对贾家诸人的不信任。

  开始时林珝也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但后来见黛玉气成那样她才明白宝玉这事做得有多离谱。

  林珝心忖,若不是最近事赶事,宝玉绝对要倒大霉了。

  探春几个还不知道宝玉将家中姐妹的诗词拿出去的事,一听林珝这么说,都一脸震惊不满的看向宝玉。平儿就站在后面听她们说话,见话题越说越偏,及至说到诗呀词呀的,这位也就懒得听了。

  宝玉被林珝这话说得面红耳赤,看向姐妹们都是一脸的恼色,更是急得不行。黛玉懒得看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带着林珝回园子。

  她往常总去参加小姐妹们的小宴聚会,偶尔也会自己做东回请小姐妹,不过每次回请都是在林府而不是在贾家这边。不光如此,黛玉也从不曾让人知道她回请的事。

  她九月初五在林家宴请小姐妹,今儿都九月初三了,还有不少事没安排呢。

  ……

  贾琏挨打的事不能就那么算了。

  不管背后有没有人,但将贾琏打成那副熊样的却是薛蟠。

  今儿‘一早’起来的贾赦就要问罪薛蟠,还要拿了他去衙门。贾政到有心想拦,可他却没脸拦。

  打人的是他老婆的外甥,被打得是他亲侄子,他有什么立场拦?

  就在黛玉带着林珝回潇湘馆,商量着后日小宴事宜时,贾赦那边才闹起来了。

  林珝听了还撇了下嘴,心忖了一句,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然后就问黛玉,“会怎么样呢?”

  黛玉摇头,不过是花钱了事罢了。

  没错,贾赦大闹了一场,从薛家要了一笔银子出来,这事也就过去了。

  因着贾赦得了那么一大笔银子,王夫人当场就眼红心酸的变了脸色,整个人都跟泡在了柠檬里,酸得人直倒牙。

  别说王夫人酸了,凤姐儿也酸得不行。凭啥人她侍候着,银子却没得到一点?

  贾母全程没有出面,由着贾赦去闹。除此之外,贾母也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薛家再住在荣国府还合不合适?

  好医好药的养了一回,贾琏终于从鬼门关

  里逃出来了,然而很多事情却已经再也无法回到最初了。

  贾琏是真的悲剧了,在偷/情的时候赶上老婆回来了,随口说了几句话还叫凤姐儿当真了。举着剑吓唬凤姐儿的时候又赶上薛蟠闯进来了……

  闹到如今这般成色,不管当初是否真有杀妻的念头...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哦,也不是不重要。至少他的那对妻妾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一心一意惦记着生个儿子。

  ~

  贾赦因贾琏发了一笔横财,再看鸳鸯就发现姿色也就中人之姿了。等晴雯出现在鸳鸯左右的时候,贾赦那双色迷迷的眼睛陡然发亮,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晴雯被贾赦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接躲了出去。

  贾母最瞧不上她大儿子这副德行,不耐烦的将人打发走前又语气极不好的说了一回保养自重的话。

  贾赦全当这些话是耳旁风,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门心思想要收了晴雯。

  这老不修先是让人给晴雯送了两回东西,随后又使唤邢夫人过去当说客。晴雯又羞又气,直接躲到了园子里。

  不知不觉来到潇湘馆,抬了抬脚不知要不要进去。

  “晴雯来了,人就站在院门外。”叶嬷嬷对已经蹲了半个时辰马步的林珝说道:“姑娘可要见她?”

  林珝摇头,“没什么好见的,嬷嬷替我打发了她吧。”

  贾赦那点心思,连府里的石头都闻到味了,自是瞒不过阖府的有心人。晴雯此时过来,为的是什么林珝心里门清儿。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她骨子里又没有善解人意这种基因,晴雯若真想求她出手解围,那就拿出诚意来。

  旁的不说,就上次晴雯刺杀她的事,还没跟她道歉呢。

  叶嬷嬷闻言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皇家血脉的凉薄,可见一般了。

  晴雯也算是代人受过,人家贾赦相中的从来都是拿着贾母小金库钥匙的鸳鸯。贾母会护着鸳鸯未必不是护着她自己,但她会护着晴雯吗?

  虽说很早之前便想着将晴雯留给宝玉,但...林珝摇头,这一家老小咋一天天的这么多戏呢。

  她就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小仙女,咋就这么难?

  想到她书案上才默了一半的《明心宝鉴》,林珝不禁思忖:如果晴雯拜托她,她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拳脚功夫要先打好根基,蹲马步什么的都是最基础的。按说林珝十岁才开始学功夫,已经算晚了的,但林珝却比旁人稳得住,能撒娇,也能吃得了苦。为了将来横行修仙界,这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咬牙蹲完了今天的马步,林珝又按小师傅的指示去走梅花桩,对着木人桩一通拳打脚踢……

  另一边,黛玉也在自已家里招待了一回往日玩的极好的小姐妹们。除了准备了丰盛精致的小席面,黛玉还让人做了不少南边的点心以及一些小零嘴。

  之后在自家的花园那边一起吟诗做对,投壶打双陆,很是快活了一整天。

  下晌,送走最后一位小客人,黛玉又回房换了身衣裳,见了一回家中管事诸人这才坐上马车回荣国府。

  这些个小姐妹们都是几经淘汰筛选出来的,无论是人品还是性情都附和黛玉的择友标准。和一些气性相投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确实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可惜,她妹志不在此。

  马车依旧走的西角门,从荣庆堂过就不可能不先进去给贾母请安。

  荣国府的人都以为黛玉是去赴约了,见她回来也不以为意。宝玉到是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还想问黛玉玩的怎么样,黛玉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只道了一句‘姑娘家的事,你少管。’就将宝玉怼到一边去了。

  黛玉无意多说,谁问都只是三言两语一概而过,与众人打了招呼黛玉就回了潇湘馆。

  刚走到小短廊就见林珝满头是汗的在那里挥拳头,黛玉有些心疼的都想

  劝她别去那什么修仙界了。

  一旁的林珝也见到黛玉了,还笑着跟她说她就快好了。

  挥够了规定数目的拳,林珝迈着绑着沙带的腿来到黛玉跟前,黛玉拿帕子给林珝拭汗。一个问玩的好不好,一个问练得累不累。

  “自是好的。”黛玉笑道:“我今天做了两首诗,画了一幅画……诗和画我都带回来了,回头拿给你看。”

  “好。”其实并不想看。

  “多早晚我一腿踢出去也能像天桥那里的杂耍艺人一般踢断两块砖,就好了。”

  黛玉:“……”

  略有些凶残了吧。

  “罢罢罢,快别说那个了。前儿你不是念叨着要吃烤鸭。今儿回来的时候便买了几只,晚上咱们在屋里吃。”

  黛玉买了五只烤鸭回来,贾母,贾赦和贾政各一只,剩下两只都带回了潇湘馆。

  晚上让人煮了些清粥,炒了两样时蔬,就着小薄饼卷着切得极薄的鸭肉吃了一顿晚饭。

  饭毕,林珝看了一回黛玉带回来的那些诗画稿件,虽然鉴赏水平也就那样,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时代的小姑娘们真的都好博学多才。

  十多岁的年纪,能写能画的,都是小才女呢。

  看着黛玉将这些诗画装订成册,一一整理出来,最后妥善的放到她的小竹屋里,林珝不由替黛玉惋惜。

  就这种水平的诗,要是放在现代肯定会到受很多人的追捧。呃,也不好说,也许有人更喜欢那些砖家叫兽口中的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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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中旬,贾敬生辰。

  惜春知道她老子不耐烦应付这些事,她本身也不是很喜欢这种闹哄哄的事。不过教养嬷嬷说这是难得的历练机会,惜春便也用心操办起来了。

  贾珍一脉虽然被过继出去了,但贾敬也是贾珍的‘亲叔叔’,如今贾珍不在,贾蓉也得过来给‘叔祖父’拜寿。

  夏金桂一向视自己如金如玉如菩萨,怀孕已经很辛苦了,自是没什么心思再过来凑什么热闹。尤氏到是亲自走了一趟。

  不管是为了前公公,还是现在的亲叔叔。

  荣国府这边,政赦兄弟都没来,贾琏虽然脱离了危险期却仍不能下床。便只打发了宝玉叔侄过来拜寿。女眷这里,贾母没去,邢王和李纨也没去。没什么油水的事,凤姐儿懒得出现,于是便只有迎春和探春俩个跟着过来了。

  早起林珝便拉着黛玉带着寿礼去了贾敬父女的新宅了,她们在潇湘馆用完早饭便出发了,整整早了宝玉等人一个时辰。

  黛玉见林珝一来就与贾敬叽叽咋咋个没完,便知道他们爷俩又有不少话要说,乖巧的给贾敬拜了寿便去找惜春了。

  就在众人给贾敬拜寿的时候,贾赦派人去荣庆堂唤晴雯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