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寒潭同舟>第07章 恋爱妄想

  生活总很微妙,一个人时,只是活着,麻木的劳作只为无感情地吃喝拉撒。可当多了个参与者,所有枯燥的程序都多了生命的鲜活,因为有了牵挂。

  事情一忙完,喻君阳火急火燎地背起包抓起钥匙就往外跑,她身后的小护士们都打趣喻医生马不停蹄要回温柔乡了。

  因为研讨会,加之忽然多了好几个病人,他们科室加了一周的班,喻君阳也已经一周没回过家,挤在办公室的小床上凑合着就过了一夜又一夜,对爱人的想念自然是一夜深似一夜。

  家其实离公司不远,开车只需20多分钟,奈何思念煎熬,度秒如年,她恨不得一路绿灯可以让她狂飙回家。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开了锁,门缝中瞬间泄出的暖光让她不禁心中一喜。心情尚未平复,门里边传来“咚咚咚”的几声疾跑声,声音停下的同时门扉猛然被拉开,紧接着她便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身上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暖烘烘地熏着她。两人身量相当,她头枕在他的毛绒睡衣上,脸恰好埋进他柔软的一头蓝发中,发隙间是两人共用的洗发水味道,淡淡的奶香味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你都不想我的。”他的声音略带哭腔,让人心疼。

  喻君阳听到抱怨,这才熏陶陶地睁开眼来,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捧着他的脸心疼地仔细端详起来。还好脸上未见病容,依旧是神采奕奕的浓眉大眼,脸上带着少年的稚气,瞧上去还是小孩子的虎头虎脑样。只是他的眼睛里水漉漉的,委屈得不行,就差头顶长出一对耳朵,耷拉下来表达深切情绪。

  喻君阳一周未见这张脸,毫无抵抗力,在门口就忍不住亲吻他的脸颊以当安慰。

  “我怎么会不想,我想你想得要发疯,工作真是该死。”

  他搂紧喻君阳的腰身,将她往里带,带回两人的爱巢之中。

  房子不大,房子不大,是近年来流行的loft公寓,以明亮温暖的鹅黄和浅绿作为主调,温馨舒适,担得起温柔乡一说。小屋如鸟巢一般的小巧,一进门不是玄关而是厨房,再往里几步则是客厅,一张双人沙发正对着电视机摆放,电视旁的简约书桌连着飘窗都是喻君阳的办公区域。而她的小恋人——江凡桐,只能委屈地缩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写作业。茶几上摊开不少练习册,看样子她回来前还在努力学习着。

  喻君阳正想夸他,却被他挤抱上料理台,撞得厨具叮叮当当一通响,喻君阳低声抱怨道:“轻点,家里只剩两套碗碟了。”

  江凡桐可管不住那么多,直接抽走她碍事的眼镜,抱着她的头就啃了上来。他吻得那样热烈,且充满怨气,像个赌气专让你不痛快的小朋友。

  喻君阳念在这几天亏待了他,便敞开自己任他予求予取。只是两人多日未亲热,这一把火烧得是又急又旺,衣裳在两双手的揉搓下,两条腿的交缠中,渐散开来,露出底下的皮肉,麦色中印着米白,小别重逢的热情蒸得他们身上挂上细细的汗,蒸得他们呼吸急促。

  江凡桐揉着喻君阳的左胸,边品尝着她,还不忘顶弄她身下一团软肉。这一顶登时让喻君阳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满脸潮红,却面色凝重地推开江凡桐,掩上自己的裙摆,喘着气说:“我得去洗澡了,你也得快些休息了。”

  明明情到正浓时,哪有忽然说断就断的道理?江凡桐有些接受不了地控诉道:“你总这样,总喜欢吊着我。加班也不打电话不发短信,我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动用全城力量找你了!你个没心没肺的妖精!”

  他气得眼眶发红,噘着嘴想哭,却又硬憋着,憋得腮帮子鼓鼓的。

  喻君阳听他骂她,也不恼,只是含着笑温温地说:“你也知道上了手术台哪有时间看手机嘛,院里还正值开研讨会。等躺下已经夜深了,我又怕吵着你,让你课上打瞌睡,你可想象不到我是如何思念你的。”

  江凡桐听了这话,脸色稍缓,追问道:“如何思念的?”

  喻君阳从料理台上滑了下来,在他红肿的唇轻啄了一下,说:“想着你怎么还不18呢。”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江凡桐顿时就像猛兽一般,不管不顾就要扑上去。喻君阳对他会作何反应了如指掌,灵巧地避开了他的围捕,闪进浴室中。躲在门后笑嘻嘻地说:“我劝你早些睡,都十一点多了。”

  江凡桐气急败坏地大声说:“明天周日!”

  “可是你九点要补化学课呀,我可不想再被你老师投诉你熬夜了。那样我就更没精力给你打电话卿卿我我了。”

  说完,便“嘭”地把门关上了。

  只听屋外江凡桐气得直跳脚的声音,说着什么要让弟兄们把她绑起来,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看她还敢不敢气他云云的。这样外厉内荏的威吓她早已习以为常,像他强装凶猛的装扮一样不以为惧。因为喻君阳很了解他有没这些口头上的弟兄,至于他舍不舍得委屈她,她更加清楚不过。她边洗着澡,脸上抑制不住的笑一刻都没停歇。

  她的爱人是个妄想症患者,他们俩同害了恋爱妄想的病症。

  无独有偶,宣黎也觉得自己以往百无聊赖的生活正在被慢慢破开,斩开这层关系的是此时正蹲在他宽度不过一拃的厕所窗台上的周珩,尽管他藏身于窗帘之后,但存在感强烈的视线依旧射在宣黎的身上。

  宣黎坐在马桶上酝酿解手的感觉,结果却酝酿出满腔的怒火。忍无可忍的宣黎怒骂了一声,大步走到窗前,“唰”得一下拉开了厕所的窗帘。

  周珩活似只姿势怪异的蛤蟆,紧贴在落地窗户上。

  说宣黎是最难伺候的顾客也不为过,又要全屋洒满阳光,又要必要时见不得一丝光,公寓还在二楼,设计师只能大量采用落地窗,再配上单向玻璃和厚厚的窗帘,现在倒是方便了这小鬼头偷听。

  宣黎故意悄悄推开窗户的开关,没打商量地一把拉开窗户,窗台上挤着的周珩霎时没了支撑,往里跌了下来。他趴在地上,一抬头就撞见宣黎裸露的下体,黑紫的器官沉甸甸地伏在修整得整齐漂亮的阴毛中。跟别人的男性性器官来了次非常近距离,周珩不免有些怔忪。

  宣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好看吗?”

  周珩正想说一般。不过宣黎也没打算让他回答,自己接着又说:“我拉屎你都要看,你是变态啊?求求你了,去找个愿意陪你玩的吧,别他妈缠着我了!”

  宣黎已经数不清多少天了,每一天、每一时刻都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走路、吃饭、运动,甚至洗澡、工作的时候都不曾离开,现在连他方便的时候都不放过了!

  周珩再不会察言观色,也听出宣黎或许有些误会:“你不知道,危险无处不在,我必须保证我时时刻刻能观察到你,我才能保护你。”

  “骗鬼呢?你能不吃不喝不睡,成天光盯着我看?”

  周珩眼神飘离了一下,不太敢说其实还有一些先进设备,针孔大小却功能强大,是最佳的协助工具。

  宣黎将他的心虚误当执着,无奈地叹口气:“周小珩,虽然有点伤害你,但是你清楚,你的目标是不存在的,哥哥我不需要保护,你跟着我半点好处都没有。懂?你赶紧回家去,好好地找份工作正正经经活着。”

  “周珩。”

  宣黎被他无厘头的话卡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说:“行,哥粗心了。周珩,周小朋友,尾随跟踪、私闯民宅,真论起来可是犯法的。你还小,没必要,别再跟着我了,别再盯着我了。OK?”

  “不行,放弃任务有悖原则,而你并不是任务的发出者。”周珩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真是有理说不通的榆木脑袋!宣黎被气得肝疼,一甩窗帘,愤愤然出厕所。

  从没有人愿意来参与他的生活,宣黎难道不因此感到慰藉吗?实际上,周珩的到来活像是砸开他房门的大锤,他势不可挡,没有半点商量的温和余地,暗无天日中被迫洒进白灿灿的光,亮得让人不适。光化作一只只轻舞的蝶,企图深入,企图与黑暗相融。蝶尽管美丽,但他的举措实在太过强势,让黑暗惊恐。

  宣黎觉得惶惑的同时,也是相对有些期待的。洗漱完,他照例是边吃饭,边了解一些必要的新闻资讯。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大中午依旧暗沉沉的,宣黎在点了沙发旁一盏小灯。宣黎觉得自己的心神像是随着他的动作更迭的暗影,难以平静。有时不自然地抓梳自己未打理的头发,有时又觉得安静得尴尬,喉咙蠢蠢欲动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继续沉默。

  殊不知,一首一成不变的紧凑的小步舞曲,不过是初闻者新奇,演绎者枯燥。宣黎的一天对周珩来说充满了新鲜感,他充实而富有节奏。台灯下的他也非常好看,冷白的光在他瓷白的侧脸打下微蓝的冷色光泽,高挺的鼻子上架着笨重的大黑框眼镜,一手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吃食,一手操作笔记本电脑。整个人懒洋洋的,面容很是放松,而不像平常那样紧张兮兮的。

  最后是宣黎难抵沉默,转过头来问:“喝点什么吗?”看着单向玻璃中不修边幅的自己,他又不太自然地加了句:“秋天还是要多喝热水的。”

  周珩一听,心里有点急地想着:目标发生交流理应是不应该的才对……

  宣黎没耐心等他回答,干脆上厨房去倒水,顺手将没吃几口的饭盒往玄关处一抛,立刻激起一波受惊的蚊蝇。最底下的餐盒可能是上个月的产物了,宣黎记不清,也懒得记。

  宣黎在冰箱前思量了片刻,最后却是捏着一罐可乐出来。他轻轻地拉开玻璃门,递到周珩眼前:“喏,可乐喝吧?你们这些小孩应该都爱。”

  周珩抬头盯着红色铝罐的罐底纹路,迟迟不接。

  他们俩就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遥遥相望着,谁也不愿往前一步。

  这短短的几秒对宣黎来说,很是煎熬,周珩的每一次眨眼都是紧紧揉弄他的心,心脏一阵又一阵地发紧。他手掌心中握着的一团鲜红像极了春日娇嫩的花,在秋风的肆虐下,几乎要凋零褪色。

  宣黎咬咬牙,又踏前一大步蹲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强掰开周珩的手,将可乐硬塞进去,还单手为他开了盖,推了推周珩拿着可乐罐的手,催促道:“喝吧,你快喝。”

  东西推到了嘴边,周珩也不懂如何拒绝,于是顺着宣黎的动作,喝了一小口。是甜的,甜味里有好多小气泡,都在他口腔里跳动着,轻轻咬着他的舌头。奇妙的感觉让周珩登时眼前一亮。

  宣黎让他的样子逗笑了,被攥紧的心脏这才松了几分,问:“好喝吗?”

  周珩乖乖地点了点头,捧着可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种好东西呢?

  两人蹲作一处,因为一听可乐,笑得开怀。与楼下小区娱乐设施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相应和。

  这样的快乐就像华而不实的肥皂泡,被芒刺在背的视线一刺,便碎得一丝痕迹都没有。可是,屋里就他们俩,背后又哪来的其他视线呢?

  宣黎略显粗暴按着周珩的头迫使他往后仰,周珩茫茫然地对上他酝酿着风暴的双眼。

  “怎么了?”周珩问。这人怎么总是突然之间就举止癫狂起来。

  不过他的圆眼睛里没半分惧意,它笔直地望向宣黎。宣黎在这干净见底的瞳色里除了几分迷茫,看不到相关人性的东西——不管是善或是恶。

  他太干净了。

  宣黎的怒火霎时间化成了无用的棉花,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你在我家装了监视器?”

  宣黎对摄像头和注视有着趋近病态的敏感,那是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背景板。

  周珩没想到宣黎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的眼神立刻飘忽了一下。手中的可乐此时倒像是烫手的山芋,周珩舔了舔唇角余留的甜味,小小声地说:“……比较方便。”

  他没半分底气,因为他知道正常人的生活里不应该存在监视器,更不应该违背本人意愿对其进行监视偷摄。

  “你不应该跟着我,你不应该接触这个肮脏的圈子的。”宣黎神情有些悲戚,他有几分爱怜地拂过周珩的发顶,呢喃道:“你那么的干净。”是他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清澈。

  周珩没听清宣黎的呢喃,只听到前面的拒绝,理由他已经信手拈来:“但是我要保护你。”

  “我要保护你”,从两人初识起,这五个字就不断从周珩的嘴里跌跌撞撞滚到他的耳朵里。宣黎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次数渐渐多了,和周珩向来言行统一的做法结合起来,让他心里也莫名地吊了起来——他隐隐地在期盼,如果监视他的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回没拒绝,而是拍了拍周珩的脑袋顶,说:“随你吧,小心点。”

  2021-02-07 20:2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