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寒潭同舟>第04章 保护者

  宣黎伤势颇重,且复杂,这台手术整整做了三个多小时。术后持续的高烧让他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反复做着梦。

  在梦中,他深陷在一处泥潭之中,烂泥沾染上身的黏腻感让他头皮发麻,散发的腐臭味更加令他作呕,那像是他藏了3个月忘记吃的鸭肉的尸腐味。

  更可怖的是,梦里的一切有着惊人的真实感。他都快分不清他此刻遭遇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真的存在的。

  它们……它们居然在抚摸着他的身体,以最恶心但是他最熟悉的角度;还用野兽一般黏腻粗糙的舌头,舔舐过他敏感的位置。企图钻进他的身体,企图深入到他的灵魂,企图将他拉入深不见底、暗无天日的内里。

  “不要啊,干嘛要摸我?好恶心、好恶心,快走开啊!”

  他在心里竭力大喊,并徒劳地扑腾起双手,想上到不远处的岸上去,摆脱这恶心的触摸。可是四周都是泥泞,毫无着力点。

  后果会是怎样,可想而知。他在烂泥的裹挟下,往上的心有多强烈,潭底拉他堕落的一双双手的力量就有多强大。

  宣黎开始惊慌了起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需要呼救。

  “救我!有没有人……?有没有!救救我啊……唔——!”

  但是,烂泥早在他忍耐之时蔓延至他口鼻处,此时正愁无处侵占他。

  他还没喊完一句,它们便争先恐后地顺着大开的门洞一股脑涌了进来。

  像是烂了三个月的鸭子忽然活了,拼了命地钻入他的口中,要去占据他的灵魂,要去主导他的身体。

  窒息感与恶心让他发了疯似的挥舞双手,想让岸上来来往往的过客能看到他的困境,能来救救他。

  可是往来之间的过客只看到了泥潭之上盛开的妖花,它雾色的花丝有着多副面孔,或是纯洁或是妖艳或是不羁,摇曳着魅惑的香气。让过客们都由衷地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并俯下身去抚摸它们、逗弄它们,更甚者是,将它们折下……

  偶有见到绝色妖花之下狼狈的他的人,却都是嫌恶地皱起脸,捂着鼻子快步离开了。

  终于有一风姿卓越的女士驻足了,她折下一支美丽的花,凑到精致的鼻下轻轻闻嗅。宣黎睁大了眼,希冀地看着她。

  但烈火一般的红唇,斯条慢理地吐出致命的话来:“穿着贵少爷的衣服就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小婊子,好好地张开你的嘴,伺候各位爷。”

  这时路过一个潇洒的男子,他扯着讥笑,说:“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逃出来你有好果子吃吗?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该扭腰乞讨的时候就得扭腰。”

  “泥潭里的那个是男妓?”

  “嗯,听说从小就当童妓了。还成天想着往外逃。”

  “哎哟,脏的哟——又脏又忘恩负义啧啧啧。”

  ……

  议论声纷纷而起。

  啊,是啊,他怎么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呢?他怎么还期盼有人能救他呢?没有人,从来就没有……

  尸腐味占据他所有的感官,将呼吸从他的体内一点点剥夺,充盈在心上的是更为窒息的绝望。他的挣扎也停止了,紧握的拳头无力地垂在泥潭中,整个人向下深陷。

  不甘的泪水划过眼角,也始终沾不湿眼皮上的红痣,这永远招不来怜惜,只惹得一身腥臊的灾痣。

  就在他想彻底放弃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上至下地揪住他的衣领,以不容置喙的力量,将他从泥潭中强硬地拖拽而出。

  耳边仿佛一下子就响起了欢快的圣诞颂歌,呼吸迫不及待地回到他的身体,他自己的意识再一次强壮起来。

  “啊,啊……救、救我……哈啊啊呜呜呜,救我,救救我……”

  宣黎终于发出了声音,是那样的沙哑,但他终于发出了求救的声音,也终于有人愿意来拉他一把了。

  他希冀地朝上仰望,但泪湿的视线里并不能看清眼前的人,他只能看到他右耳上那枚闪着喑哑的光的黑钻。

  那一双瘦细的手托着他的胳肢窝,将他搂在怀中,用力把他大半个人都从泥潭中拔出。

  宣黎紧紧抓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抱在怀里。他的臂膀那么地瘦弱,却又那么结实可靠,让宣黎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那人的手轻轻抚摸过他眼睑,是那样温柔,擦去了他心上的灰,他不由心中一暖,想直起身来好好与人道谢,谢谢他救了他。

  可是才刚松开双手,哪成想他居然就此扑了个空,直接跌到在地。

  哪有什么救命稻草?哪有什么可靠臂膀?只有逼他如瘟疫的来往人们。

  更有在其后虎视眈眈的泥潭,一见宣黎落了单,即刻从潭底涌出千万只淌着泥浆的手,争着要抓住他垂在泥浆中的双腿,想重新再把他拉入深渊之中。

  “啊——不要、不要啊!救命、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不要摸我,呜呜不要摸我啊——!”

  宣黎嘶声叫喊了起来,发了疯地往前爬,披头散发满脸狰狞,如炼狱逃脱的恶鬼。

  忽然,有一双洁白的鞋子在他面前站定,蹲下身子来,微凉的手拂过他的额头,将他额间的发理顺。温柔的声音响在耳侧:“没事的,别怕。已经没事了,肯定会没事的。睡吧,安心睡吧,阿黎,你最棒了。”

  这是一双魔术的手,这是一道有魔法的声音,轻易驱散宣黎所有的噩梦。他的哭声渐停,思绪渐缓,慢慢进入平稳的梦境。

  喻君阳拧了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擦过宣黎汗湿的脸庞与脖侧,用棉签沾水给他润了润干裂的唇,最后抚平他高拢着的眉峰。她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的苦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呢?”

  宣黎的噩梦似乎也在影响着周珩,明明干完前几天那一单后,他就可以吃足三年,安心养伤玩游戏修武器。他一安静下来,思绪就会像春日的柳絮那样飘飘然去到四处,一会儿是在他刀下哭喊的人,一会刀下惨死那人又变成了宣黎;上一秒是他幼时欢笑玩乐的时候,下一刻是他亲手屠杀自己的童年,尚还幼嫩的自己站在血泊中早已冰冷无人性……混乱的思绪惹得他坐立难安地想找些事情来做,但却只是无意识地将枪支拆成一堆部件。

  周珩心烦意乱地将手里的弹壳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想将不切实际的想法压制回头脑里。组织永远是他的阴影,那些手段带来的伤害刻入他的骨髓。前天因为宣黎回想起的较为清晰流畅的回忆也会在自己的想象加工下变得血腥。

  “宣黎……”周珩在心里慢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个脆弱的人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活下来吗?

  周珩在沉思中,听觉神经渐渐地被厕所里冗长的“滴答滴答”水声吸引。水声愈来愈大,在他耳朵里愈演愈烈,最终成了呼啸的风。风裹挟着漫天的雪席卷他的眼前的景象,成了天地一白的景象。

  初秋的天,他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远远遥望着一净的白里那朵即将凋谢的枯黄的白玫瑰。

  它迎风颤抖着,被枯色染了大半的花瓣几欲凋谢。这让他想起在在血色床单上那具微微发抖的不知名的冰冷身躯,还有一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如果作为一个正常人,现在会想什么?

  周珩的眼睛不离那朵白玫瑰,思绪朝着一个方向急速前进,几乎要抽空他脑子的冲动朝着远处奔去,想法于是越来越具象化——

  他想现在就跳下崖边,他想趟过深过膝的雪,他想为他挡去狂啸的风,他想改变这一切!

  这个念头宛如寒风呼啸里的一朵小火花,不停歇地燃烧在他心间,扰乱了他原有的生活轨迹。

  “要帮助弱者,首先应该自己成为强者,而不是跟她们一样成为弱者。”

  这一个声音贯彻了周珩的小半生,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靠这句话撑过那些黑暗的时光。而说这句话的男人的模样他早已忘记,但他依然记得他的强大和与生俱来的洒脱。

  躲在这个城市边缘的小盒子里算什么强者?这跟他蹲在组织豢养他们的铁笼里有什么区别?他内心依旧还是头怪物。他从那儿逃出来就是为了“活”着,哪怕一分,哪怕一秒。

  周珩放在膝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青筋霎时浮现盘绕在他手上。

  不管什么口罩男孩或是组织,他就是想去瞧瞧那朵玫瑰花,就像大夏天里忽然想起要吃一支香草冰淇淋,那是人类该有的情绪。

  周珩霍然站起,背上刀套和枪套,又从床底拉出专门放衣服的纸箱,翻出一件简单的毛边大衣和普通水洗牛仔裤,将自己伪装打扮成一个单纯少年的模样。只是扯开这层皮,就能发现底下藏着的危险。

  周珩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地多别上两支比较稳妥的伯莱塔92F手枪,又往大衣侧袋里塞了不少弹盒。这是他在出危险系数较高任务的装备之一,组织养了些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能不让他再多加谨慎。

  喻君阳刚下一台手术,手术服和手术帽都还没来得及脱,就匆匆忙忙过来看宣黎。刚进屋,忽然窗边咚地一声。

  她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薄薄的窗帘后面映出一个人形,心里猛然一跳。她一把把住床头板,因为疲倦,再加上惊吓,她脸色难看,紧张地等待着窗帘后的人出来。

  喻君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很冷静地先声制人:“来都来了,怎么还走窗户。”

  隐身在窗帘后的周珩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耳朵,他来的时机不太对,正好是最安静的时分,喻医生又恰好在病房中。

  他从未这么着急过,居然理所当然地以为屋里没人,贸贸然地往下蹦。

  周珩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出来。

  喻君阳一眼就认出是那天送宣黎来医院的男孩,立刻松了口气,她精神不济地拉过旁边的塑料板凳坐了下来,就怕宣黎又惹来了什么祸害。

  即使面容尽是倦色,喻君阳也足够端庄地坐着,双腿并拢侧着右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周珩也难得与这么高大的女人平视。

  周珩总觉得她这次有些不太一样,她脚上没了威风凛凛的高跟鞋,而是一双纯白的平底鞋。不比先前扣到脖子上的西装,手术服大敞的领口下能看见她骨感的锁骨,头发也尽数挽在青绿色的手术帽中。周珩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发丝投向她的脖颈处……却被喻君阳不太自然地拉扯领口的动作打断了视线。

  她有些不悦地开口:“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珩脑子里转了一圈,模棱两可地说跟宣黎差不多的人。她又说:“姐姐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还多,是不是那路人我还能看不出来?送他来医院就得了,怎么还要那么麻烦地爬四楼的窗户来看他,还真是技高人胆大。”

  喻君阳讨厌周珩方才窥探她的目光,语气自然有些刻薄,听在周珩耳里,却是暗伏危险,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习惯性摸向了宽大衣摆下的匕首。

  模样虽然有了些许变化,但这个喻医生还是昨晚那般,那双柳叶形状的眼睛自带锐利的光芒,藏匿在金丝边眼镜后,非但没让光芒减弱,反而把柳叶磨成手术刀,直接把人给剖开来,看得明明白白。

  他得小心她。

  但他鲜少与这种优雅与锋芒并存的女人交锋,像她挺拔的身高与偏小的骨骼,强大的气场和温文的气质,是看似软绵无力却杀人于无形的绳镖,有着坚韧的和谐感,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你不用紧张,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又不想审讯你。出于医德,我必须保证我的病人的基本安全罢了。而且……”喻君阳若有所指地瞥了瞥他的右手,“我相信你就算在这把我给杀了,也没人能抓得到你。”

  意会到她眼神的含义,周珩干脆不藏了,直接将匕首抽出,横于胸前,问:“你是谁?”

  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清楚?

  地点又是医院,周珩不免将她与那晚遇到的口罩蓝发男孩联系到了一起。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喻君阳指了指自己的胸牌:“中心医院骨外科主治医生喻君阳。而且,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吧,小朋友。你是什么人?靠近阿黎是什么目的?”

  周珩避重就轻地答道:“我只是来看看他好了没。”

  “还真好心呢。”喻君阳冷笑了一声,“他给你买了什么?车子?名牌?首饰?更甚者是房子?”每次都是如此,长成一副香馍馍样,尽招惹些苍蝇,还要来劳累她。

  周珩看着她明显较比其他女性刚毅的唇线朝右边扯开的讥讽弧度,心却渐渐松了下来,这人应该跟组织没关系。周珩猜测她应该是宣黎的朋友之类的,她对他十分熟知。

  因此,话不多的周珩难得花功夫解释:“他是说着要买,但我不太清楚结果。我今天主要想看看他还好吗,如果他醒了的话,我还想跟他说一句话。”

  “不用麻烦你等了,我帮你转告。如果是来拿什么豪车钥匙的,就请您回吧。”喻君阳低头端详自己已经足够圆润的指甲盖,语气有几分冷。

  周珩咬了咬唇,不太乐意,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让他别难过,他已经够漂亮够好的了。”

  比他好得多,有身份有朋友有社会地位,他不该那么沮丧。

  喻君阳愣了一下,终于肯正眼来看他一眼,会对宣黎说这种话的会是怎样的孩子。看着倒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小圆脸锅盖头,蓄得过长的头发软软地贴着头皮遮住大半张脸,让一双下垂的温顺的大眼睛格外显眼,看起来单纯得像个初中生。

  但这孩子此时眼睛里发出的光可跟温顺搭不上边,如亡命之徒一般的凶狠,比野外饿极了的狼还要狠毒几分。

  同样是手套脖饰与绷带的搭配,却没有她家孩子的痴傻可爱。

  可是这样冰冷的野兽,嘴里软软地吐出一句宣黎已经够好了。在与喻君阳直视时,他眼睛里连一瞬间的闪躲都没有,那双眼睛里纯粹得能看到底。她倏然还以为天要下红雨了,只可惜外头依旧艳阳高照。

  宣黎终于等来了吗?喻君阳想道。

  她说:“你知道这句话,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正因为知道他有必要听到这句话的意味,我才会爬上四楼都要来跟他说。”周珩对喻君阳的嘲讽有些小心眼地记仇。

  喻君阳登时释怀,不介意他这点小调皮。她站了起来,笑着摸了摸周珩的头,说:“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了。每隔两小时给他润一下唇,水和棉签都在床头柜上。输液差不多了就按呼叫铃,就那个按钮。他现在还有点低烧,老做噩梦,所以你要注意叫叫他,不然对他心理状态不太好。”

  说完,她插着口袋,愉快地走了。

  喻君阳是个清醒的人,对身边的每个人定位都很清晰。宣黎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是谁踏进谁的世界,都不会好的结果,她一直很清醒地将他放在病患的位置。但这不妨碍她尊重他,也愿意体谅他。一群小姑娘都不太乐意过来照顾他,出于义务也出于交情,她不能放着不管。愿意牺牲一个外科医生难得的休息时间来照料他。

  正打着瞌睡,周珩就送来了枕头,她何乐而不为。

  周珩举着匕首杵在原地,看着喻君阳扬长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宣黎。呆愣了许久,才想明白喻君阳的意思。

  杀手犹豫了很久,居然在病床前收起了刀,学起了医生的模样,规规矩矩地坐到塑料板凳上,掐着点笨拙地照顾病人,给病人喂水,细致得像在照顾他那些宝贝藏品。

  太阳渐上中天,宣黎的睡颜渐渐安稳,周珩心里的一小团火也因此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周珩轻轻抚上宣黎的右眼皮,抚摸他的红痣,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即使是这样的他,只要努力,也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好,不再是只会一味杀戮的机器。

  此后,周珩每天早上七点便准时出现在病房里,比医生上班的时间还早。宣黎此次伤势重,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偶尔醒来也迷糊不在状态。

  喻君阳说这是因为心理创伤太大,让周珩好好对他,不然这男人很可能活不过明年。

  这让周珩颇为在意,每天都观察着宣黎的苍白病容。所幸的是,宣黎总体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好上许多。他那一张笑唇在睡着的时候渐渐有了些笑意,他喜欢的那一颗红痣也不再黯淡,宣黎本人也不会经常做着噩梦说着胡话。

  直到四天后,他才彻底清醒过来。躺在病床上,劈头盖脸就来一句:“你谁啊?怎么坐在我这里?”

  宣黎当然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这几天做的梦实在是太多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全都串在了一块儿。以致于他现在脑子一边混乱,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他只依稀记得他承诺给这小孩买房子,地段还不错,他习惯性便代入以往认识的一些人,对周珩有些敌意。

  周珩对宣黎的心理认同感,再加上一周来的相处和照料,让周珩自己将宣黎归入到信赖的行列。

  但在宣黎看来可不是,对面这小孩儿害得他死不了,还白得他一套房。

  周珩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宣黎这个问题,他此时可是没有身份的人,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是杀手。所以周珩直白的脑子努力地琢磨了一会,答:“保护你的人。”

  他觉得这个定义是合理的。他在宣黎面前的身份不是杀手,救人者又太过短浅,应该是保护者更为恰当一些。或者是说,他将自己的希望寄予了宣黎,而他想保护好这一抹希望。

  但是宣黎眉一挑,“哈?你神经病吧?”

  2021-02-07 20:25: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