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鹤呼吸一滞。
他喉结滑动，一颗心脏彻底化成了一滩气泡水，泛着浓密微小的泡泡，在胸腔里来回滚动。
他伸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忍不住笑了出来，干脆单膝跪地，抱住了轮椅上的谢明微。
谢明微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江怀鹤抱了几秒就松开来，伸手去擦眼泪，低声问：“别哭了……你不高兴么？”
他望着谢明微湿漉漉的眼睛，喃喃：“我太开心了……你以前眼里只有梁宇，他还喊你明微。”
谢明微吸了吸鼻子，爆发似的发泄了情绪，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能很快地理解江怀鹤的话，茫然道：“你也喊了啊……就在刚刚。”
他是第一次听江怀鹤这么喊他，现在想起来，手脚还有点发麻。
“我只是……刚才喊你了一次。”江怀鹤认真道，“他为什么喊你明微？”
谢明微哽住：“……因为我叫……啊。”
江怀鹤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懊恼地垂下眼睛：“没事了，打完针我们回去吧。”
谢明微点点头。
江怀鹤说：“回我家。”
谢明微为难地咬了下唇：“……考完试我会找房子的，不会麻烦你很久。”
江怀鹤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先说：“好。”
他在谢明微输液的期间，把车里的捷克狼犬先送回了家。小明在车里呆的有点久，有些生气，回去以后焦躁地在草地翻滚。江怀鹤凑合给它喂了一盒罐头，它才十分嫌弃地走到窝里，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他又返回医院，在输液厅里，接到刚拔了针，还在低头乖乖按着针孔止血带的谢明微。医院的轮椅是租的，要还回去，现在凌晨半夜的也不好找轮椅，江怀鹤把谢明微抱回家，先睡觉，等早上起床以后再买轮椅。
“我洗过澡了。”谢明微坐在床上，“先休息吧，明天早上就没那么疼了。”
江怀鹤把倒好的热水递过来：“医生说疼的话可以吃止疼片，你先喝点热水。”
谢明微低头喝水，江怀鹤问：“你……需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谢明微差点呛到：“咳！不用！”
江怀鹤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我去收拾客卧，今晚你就睡我的床。”
谢明微别扭地挪了挪屁股：“要不我还是等客卧收拾好了……”
“然后我再抱你过去？”
谢明微：“……我可以自己走。”
江怀鹤不容拒绝道：“我去客卧，就一晚，客卧一直没收拾过，很冷，你才刚退烧。”
他替谢明微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亮着。谢明微费力地脱了衣服，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躺进被子里，整个身体被熟悉的檀香，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包裹住。
他睡在庙里，沉默地想着为什么江怀鹤的香水是这个味道。
他想了一会儿，困意就如约袭来。哭过以后心情都轻松了一点，还有江怀鹤……
他居然一点都不怪自己……
这让走在还债路上的谢明微得以战战兢兢地放下了沉重的担子，安心地席地而坐，他的灵魂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不必再为了过去流泪，檀香宁人，他睡得很沉，梦里再也没有让他流泪的光阴闪过，只有一根直立的檀香，在一个古朴香炉里安静地燃烧着。
＊
谢明微属实没休息好，昨天晚上失眠，今天晚上打架感冒，现在应该睡的很熟。而客卧里的江怀鹤还睁着眼，右手上的塑料石头手串被他摘下来，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盘着。
晚上谢明微说出那句承诺的时候，他真的太高兴了，得偿所愿，他努力了这么久才走到这里，这是他撬墙角成功的第一步。但冷静下来，他又喜忧参半地想：这并不是真正的“与过去结束”。
“只有你”这三个字太重了，代表着谢明微要把为梁宇背负了许多年的苦与泪全都抛下，在他说出去的那一瞬间，谢明微的表情就好像卸下了很重很重的负担。
但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快就能放下所有的过去吗？
当然不能。谢明微在乎梁宇已经成了习惯，虽然有了这个开始，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离梁宇更远，但江怀鹤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沉疴旧疾不是一刀就能切除的，这样对谢明微来说太痛苦了。
江怀鹤心想，必须要慢慢来。这好比是一个选题，如果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喜欢的，一个是喜欢你的，你必须要从其中选择一个结婚，你会选谁？
这个选题是他，梁宇，谢明微三个人，每一个人都面对过的问题。
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复杂，每两个人之间都有理不清的关系。但江怀鹤的目的却十分明确：他只要谢明微。
他已经做到plan96里的第二步了，是时候实行第三步。他要一点一点的，把谢明微从梁宇那里拽过来。再把谢明微永远留在自己的领地。
＊
谢明微一觉醒来是上午七点，总共睡了五个多个小时，但他睡眠质量不错，所以精神还算可以，果然睡觉可以疗愈心情，他现在心情就很平静。
至少不像昨晚那样难过。是该试着从梁宇的阴影里走出来，江怀鹤才是他要感谢的人。他还不算太倒霉，阴差阳错这么些年，却兜兜转转仍让他回到了原点。他结束了只围绕着梁宇旋转的十几年生活，现在他要做江怀鹤的小行星带，还有可能未来只做自己的星球。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一开始拉你出泥潭的那只手或许并不是你真正的依靠。人总会遇见新的风浪，也总是要为自己而活。
他十分富有哲思地想完，从被子里坐起身，尾椎在动作间还是很痛，但可以忍，谢明微艰难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卧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江怀鹤进来了。
“醒了？还疼吗？”
谢明微瞪大眼睛，他的一切人生哲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气打断，甚至大清早开始打结巴：“你你你——你不冷吗？”
光着上身的江怀鹤很平静地摇头：“不冷，我刚锻炼完冲过澡。”
“你要不还是先穿衣服……”谢明微尴尬地把被子往腿间扯了扯。笑话，他才刚醒，怎么可以看别的男人的腹肌呢？
“我马上去。”江怀鹤低头看了看自己，有点疑惑，“我只是没穿上衣，你很介意吗？”
谢明微：“……”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人家家里，他怎么敢反客为主，去要求人江怀鹤呢？尤其是他现在欠江怀鹤那么多，就算江怀鹤喜欢在家全裸他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谢明微木然道：“我不敢介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说完，他干脆掀开被子，直白地露出鼓起来的裤裆，一脸坦然：“那我去洗漱了。”
对付直男江怀鹤的办法就是比他更直男，谢明微自以为掌握了诀窍，从江怀鹤面前路过，神色平静，虽然很慢，但身正影不斜，走进了洗漱间，独留江怀鹤一个人在卧室里站着。
洗漱间里传出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江怀鹤默默咽了口口水，耳朵红透，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肩膀，脸上带着点迷惑不解，沉默地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怎么……和老师教的不一样？丘%丘二-3_玲六`酒二)3;酒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