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鹤迫不得已又穿上了上衣。谢明微慢吞吞扶着墙从洗漱间往外走，捷克小明也慢吞吞跟在他旁边，怕他摔倒。
江怀鹤若有所思地看着小明。
小明已经接受谢明微了，甚至会在他受伤的时候看护他。这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见到江怀鹤穿了衣服，谢明微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说话都理直气壮了起来：“我想去拿书。”
江怀鹤点点头：“我去给你拿。”
谢明微想和他一起去，江怀鹤不让：“你就在这等一会儿，密码告诉我，要什么书也告诉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很微妙地抛出钩子：“我给你打视频电话，你直接说你要哪本。”
谢明微这才想起来，在他昨晚真情示好、展露忠心之后，他和江怀鹤仍旧处于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状态。
他尴尬地抽了下嘴角：“好，你……你扫我吧，加个好友。”
他的手机就在兜里，点开二维码等江怀鹤扫。江怀鹤低着头，耳后的头发掉到了脸侧也没管。他一边打开app，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微信绑定的手机号是现在常用的吧？”
谢明微硬着头皮：“是。”
江怀鹤无声笑了，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捷克狼犬仰着头看着主人美美扫码，甩了下尾巴，嫌弃地偏过脑袋。
＊
谢明微一整天都在书房复习，他明天就要考试了，而江怀鹤也没有出门，在客厅办公打电话，到了饭点儿，去厨房给谢明微做粥。
他会煲粥，但也只会煲粥。每一步要放什么什么时候放，按部就班的东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围裙兜里手机开始震动，江怀鹤拿出来看，是梁宇打来的电话。
谢明微说他把梁宇的鼻梁打骨折了，江怀鹤有点不信，怕他是为了面子强撑的。他想打探清楚梁宇是不是真的鼻梁骨折，如果没有，他会找时机把这件事重新落实。
他接通电话：“喂。”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梁宇上来就质问他，“我躺在医院里到现在都没人管！我只给你发了信息，你问完就不回我了？你故意的吧！”
江怀鹤语气平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错的，故事拈手就来：“我手机被偷了，找回来以后发现被刷机，现在才恢复备份数据。”
梁宇的气焰仍烧的很旺：“你人就不能直接过来？地址我都告诉你了，手机丢了你可以让助理去找啊。”
江怀鹤：“……”
他再一次的，很想知道谢明微是怎么忍受梁宇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没说话，砂锅里的粥沸腾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用勺子把翻滚的泡泡压下去。然而就算他不压，泡泡也是会破的，他只是不想搭理梁宇而已。
江怀鹤不说话，梁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吼了他，有些后悔，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我都没生气，你居然敢生气？这难道不是你的错么？
他气得眉心一跳，正要接着质问江怀鹤，江怀鹤却主动开口关心他：“你的伤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梁宇刚要脱口而出的责问一下噎了回去，冷哼：“你还会在乎我么？我就算鼻梁骨骨折了你也没来看我。”
真骨折了啊。
江怀鹤神态放松地搅动着锅里的粥：“鼻梁骨折，还有么？”
“脸也肿了。眼周都瘀紫了，医生说我差点破相。”梁宇越说越生气，“打到我胃上，我的胃现在还在疼！”
“脸肿了？那我去看你。”江怀鹤心情很好，慢条斯理地用勺子尝了尝咸淡，“马上就来。”
梁宇忽然犹豫起来，支支吾吾道：“你现在来有什么用，我都包扎好了……你别来了，等我脸好了你再来。”
他真是气糊涂了，居然想让江怀鹤在他快破相的时候来看他！看什么？看木乃伊吗。
但他眼珠一转，很得意地说：“你见到谢明微了吗？”
江怀鹤拿碗的手一顿，眼神也冷了下来，语气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的：“没有。”
梁宇：“啊，你要是见到他了，一定要绕着他走。”
江怀鹤垂着眼睛冲了一遍碗，一边说：“为什么。”
梁宇丝毫没有察觉江怀鹤的不对劲，兴致勃勃道：“因为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了。你回国以后和他联系了么？他是不是真的一直没联系你？”
江怀鹤一勺一勺地往碗里盛粥。梁宇这几句话里他能猜到很多信息，比如谢明微一开始打算和自己彻底断绝关系，又比如谢明微把要和自己断交这件事告诉了梁宇。
他把过长的发丝绕到耳后，心平气和地说：“没有联系。”
忽然，他好像听到厨房门口有异响，转头一看，是谢明微扶着门框，正探着脑袋看他。
见江怀鹤戴着耳机打电话，他只是眼巴巴地做了个口型：我好饿。
眼神紧紧扒在灶上的砂锅。
耳机里梁宇还在说话：“……我就知道，他就是不想见你，他迟早会后悔的，等他来找你，不管他说什么，你别给他面子……”
江怀鹤端起碗，走到餐桌边放下。谢明微像个小尾巴，慢吞吞地跟过来。江怀鹤招呼他坐下，指了指碗，让他先吃。
粥还烫。谢明微一边吹一边吃，他听到江怀鹤说了一句：“他讨厌我。”
梁宇高声赞同道：“对！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把你当成情敌了……”
谢明微小声嘀咕：“谁啊……居然讨厌你……”
江怀鹤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他跟你说了不会联系我。”
梁宇：“亲口说的，在你回国之前……”
谢明微：“……”怎么感觉是我自己。
江怀鹤冲他意味不明地抬了下眉，谢明微并不认为他这是在问自己粥的味道怎么样。他舔了舔嘴唇，脖子都急红了。
只听江怀鹤又说：“你们什么时候分手。”
梁宇：“还有半个月，其实已经分了，你不用管他的……”
谢明微小声且迅速：“现在就分。”
江怀鹤：“那他岂不是更恨我。”
梁宇：“他只是不说而已，心里肯定计较着，不然不会和你绝交……”
谢明微更小声：“没听说过！”
江怀鹤无声笑了笑：“那他还会来找我吗？”
梁宇忽然有些疑惑，怎么小鹤说话这么奇怪的？他问的这些自己不早都说明白了吗？
谢明微急得快要夺手机了：“找找找，找一辈子。”
江怀鹤“啪”地挂了电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谢明微：“……你刚才是不是在和那谁打电话？”
“嗯。”江怀鹤低头回梁宇一句“手机没电”，又抬起头：“他鼻梁骨折了。”
“我打的，我知道。”谢明微掩饰性地低头喝了口粥，慢吞吞地问：“那你们……是不是说到我了……”
江怀鹤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嗯，说你要和我绝交。”
谢明微：“……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我回国以前。”江怀鹤毫不留情地点出，他现在都是有话直说，“你就决定不给我机会了。谢明微，你还在介意以前的事吗？”
谢明微哑然，他捏着勺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怀鹤。
“你原谅我，却不愿意看道歉信，说明你还在介意。”
江怀鹤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只是陈述着自己的感受：“我知道你和梁宇吵架了，我很高兴你终于认清他的真面目。我同样也很难过，因为你看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注意我。只有你放弃他了，我才有机会。”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本可以接着逼问谢明微，他却又改变主意，不想再说了。
因为谢明微脸上的抗拒与逃避，也因为他发现，这些话同样也伤害到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