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这已经是眼前的鸭子不知道第多少次摔倒了。
他显然还不太熟悉自己前凸后翘的新体型，还有两只并不稳健的大脚，走起路来一直在左脚拌右脚，一不小心就摔个嘴啃泥。
好在他底盘低，地上又铺着地毯，所以摔起来应该是不疼的。
“嘎嘎嘎！”
“嘎——”
“啊！”
鸭子摔痛了，连叫声都变了调。
注定是无眠的一晚，崔馨悦在忙着学做鸭，周飞羽在紧张地浏览网络，面前的电视正在滚动播放着新闻，时不时地加上一条最新报道。
也就是在刚刚，那个倒霉的被迫加班的新闻台的外景记者，在几万人的众目睽睽下，被一只失控的大象追赶，突然从画面中消失，手里的话筒落了地，镜头再稳定下来之后，花面里多了一只黑脚山羊。
这下由不得人们不信了，越来越多的案例在人们面前眼睁睁地上演，一时间社交网络几乎瘫痪，首页充斥着各种以动物为主角的视频，热闹得像在动物园。甚至是在经营社交网络的公司内部，那些被突增的访问需求逼疯的技术人员也未能幸免，一时间，一条某高科技公司内部，一只豪猪在被迫加班的工位之间穿梭的视频刷爆了网络。
另一个公司不甘落后，公布了一只骆驼在会议室开会的照片，表示他们正在努力。
这样突发性的事件瞬间造成了全国性的混乱，每个人都陷入了恐慌，有专家表示，这恐怕是一种传播性极强的新型病毒，在人类的历史上尚属首次。
换言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网上众说纷纭，各大社交网络服务器轮流崩溃，周飞羽看了半天不知所云的分析，既然没有人知道人为什么会变成动物，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已经变成动物的人类又该怎么复原。
他有些忧愁地看着眼前的鸭子，他好像已经困了，窝在他身边，眼睛一闭一睁，脑袋一点一点。
“小悦。”他捧起鸭子，放在腿上，安慰地摸着他光洁的背羽，“你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嘎……”
鸭子累得声音都嘶哑了，团成一团，把自己摆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看他这样，周飞羽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立刻拿起了电话拨了过去——
老黄正在家里和一只狞猫搏斗，这只劲瘦漂亮的金色猫科动物刚刚一跃而起打坏了他们家的吊灯。
已经一天了，他还是很难相信这只狞猫就是唐甜甜的现实。早上不过就是他起床忙了点别的事情，接了一个电话，把冲奶粉的水兑得凉了一些，女儿饿得直哭，唐甜甜就发起了脾气。
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家里就多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他还是用识图软件才确定了这只漂亮的哺乳动物的品种，是狞猫属的狞猫，就是埃及壁画上的那种大猫。
他和猫，哦不，唐甜甜，都花了一些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事实，老黄连忙打电话请了假，连滚带爬地喂孩子。
而那只端坐在家正中央的狞猫盯着他的眼神像要撕碎他。
更糟糕的是，在那之后，他很快已经收到了任务，要加班加点地尽快解决目前人类遇到的困境。因为怎么看，这都是他所从事的病毒学研究所应该覆盖的方向。虽然很不应该，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掺杂了一丝喜悦——这岂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毕竟那只狞猫还在盯着他。
于是他三头六臂一般，给狞猫做了一大餐饭，抱着孩子在电脑前工作。
接到周飞羽的电话时，忙了一天的他已经有了一丝进展，但也累得快要吐血。
“目前我还不能够给你完全准确的答案，但是就我们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有一些端倪。”老黄背着女儿在电脑前奋力工作，一边接电话一边不断地打字和同事沟通，“Danny，这有很大的概率不是病毒。”
“不是病毒？”
老黄听起来疲惫极了：“对，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我们没有在变身的人类体内发现可疑病毒毒株，下一步会进行DNA测序，但这么多人集体基因突变的概率非常小，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飞羽显然理解能力超群：“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原因。”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的——嗷！甜甜，你快点从冰箱上下来，那里很危险——我继续说，如果不是内在因素，那应该就是外部原因造成的……我现在有一个猜测，很不成熟，你先不要和外人说——甜甜！”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子兵荒马乱的声音。
周飞羽扶额：“我不会的，黄博士，你说吧。”
“我发现从这些变身过又变回来的人的口述中可以发现——他们变身的时候都是因为一个契机，那个契机很有可能是负面情绪，类似于焦虑、愤怒、抑郁、压力之类的，可能因为这样的因素才导致了生命体的生物表达。”老黄在电话那边气喘吁吁，“比如甜甜早上就是在和我发脾气……等等，Danny，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你们家……难道是小崔？”
一直很安静的鸭子突然梗着脖子叫了起来：“嘎嘎嘎嘎！！！！”
老黄安静了一秒。
“是他。”周飞羽叹了口气。
“鸭子？”老黄惊讶，“小崔变成鸭子了？你方便发个照片给我吗？还有，你知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突然变身的？”
还不等周飞羽开口，鸭子就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扑闪着翅膀滑到了地面，踉跄着来到餐桌边，试图飞上餐椅。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周飞羽连忙上前把他捧上餐椅，又在他用长长的脖子的指引下找到了他留在餐桌上的手机，解了锁。
屏幕还停留在崔馨悦上一次查看的邮件页面上。
“黄博士，我想你是对的。”周飞羽沉吟了片刻，“小悦收到了一封论文拒信。”
鸭子同时愤怒地叫嚷起来：“嘎嘎嘎嘎——”
“我虽然听不懂，但他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周飞羽充当着场外解说。
“这就说得通了。我明白了，谢谢你Danny。这非常重要，谢谢你们，代我向小崔问好。”老黄听起来好转了不少，“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很多人都在一天内又重新变了回来，所以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暂时的，只是现在样本量实在太少，一切研究都只是刚刚开始。”
听到了来自专业人士的答复，周飞羽感觉心里多少有了些底，他道了声辛苦，鼓励般地摸了摸鸭子的脑袋，习惯性地等待对方先挂断，隔了一会儿，却发现老黄似乎忘记了挂断电话。
老黄的声音依稀从对边传来，听起来精神奕奕：“甜甜，你知道吗，小崔变成鸭子了，快来看照片！——卧槽，你变回来了？！”
很快，唐甜甜的笑声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鸭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看起来好肥好好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
原本情绪平静的鸭子骤然愤怒地竖起了全身羽毛。
“嘎嘎嘎嘎嘎——”
“卧槽。”随着一声感慨，周飞羽发现手机上的通话被瞬间挂断。
也许是他的错觉，但周飞羽觉得这小鸭子气得不轻。
“听起来，甜甜变回来了……”他试探性地说，“要不咱们也试试？想想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嘎！”
鸭子背转过身，走到自己的手机旁边，对着屏幕上的拒信一阵猛啄。
——看起来他还是没法释怀。
周飞羽餐桌上这只鸭子肥嘟嘟的屁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