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晚了，崔馨悦还没有变回来的迹象。周飞羽很想问他一句，拒稿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压力就这么大吗？可这话他问不出口。
想想平时的崔馨悦那动辄就要死要活的样子，他变成了鸭子，说不出话，估计心里的压力只会比平时更大。
好在唐甜甜的事给了他信心，让周飞羽一时间不太担心崔馨悦的身体状况。
他就是有点发愁，他对鸭子这种生物活着的时候一无所知。
按照老黄的说法，变成动物后，必须要遵循该种动物的生活习性，就好像他，炖了一只鸡，都被唐甜甜变成的狞猫吃了，骨头都剃得干干净净。换做是平时，唐甜甜绝对不会有如此的饭量。思及此，周飞羽也下载了一个专用软件——只半天的功夫，已经有互联网公司上线了相关产品——他对着崔馨悦变成的鸭子拍了一张照片，得到了分析结果。
55%可能性的的柯尔鸭
33%可能性的白羽鸭
以及8%可能性的白羽鸡
还有4%可能性的患有白化病的加拿大鹅
“嘎嘎嘎嘎——”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答案，鸭子又出离愤怒了。
如果他能说话，周飞羽就会听到他用丰富的语言在诅咒训练这个神经网络的始作俑者。
——你才是鹅！你全家都是鹅！
但周飞羽听不懂，他只好鸡同鸭讲地按照网络上提供的信息和他分析当前状况——他被崔馨悦的这个品种当前的行情震慑到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柯尔鸭这个品种……怪不得你长得和普通鸭子不太一样。而且居然真的有人会拿鸭子当宠物养。”
“嘎。”
“柯尔鸭……英文名叫’Call Duck’，又被称为’小叫鸭’……因为叫声和其他鸭类有区别，曾经被用作狩猎鸭……”周飞羽看了眼前的小鸭子一眼，没好意思说他很吵，“现在多用作观赏类宠物。”
“嘎嘎。”鸭子回应道。
“柯尔鸭的饲料中玉米粉比例约占20%，蔬菜干或者青菜叶比例百分之10%，面包虫比例……”
叫声忽然变了调：“嘎嘎嘎嘎！！！”
周飞羽觉得自己开始懂了：“哦好的，我们不吃面包虫。”
那东西太恶心了，他也不是很想去搞。
他这边专注研究如何养鸭，小鸭子大概是渴了，走到了他的杯子边，仰着脖子费劲地够到了一点点水。
周飞羽见状连忙起身给他找了个敞口的碗，盛上水，放到他身边。他立刻吧唧吧唧地喝得欢。
他想了想，又去拿了两片吐司，掰碎了放进盘子里，小鸭子也是饿了，见状凑过来把盘子啄得震天响。
……倒是好养活。
时间不早了，周飞羽决定去铺床——他不确定以当前这样的情况，小鸭子是更想和他睡在床上，还是会遵从本性拥有自己的窝，于是他决定做好两手准备。他刚走，小鸭子就慢吞吞地走到桌边，两脚一蹬，跳到了餐椅上，站不稳跌了一下，但用胸口撑住了身体，站定之后，又忽闪着翅膀跳到了地上。
这只鸭子找到了遥控器，用嘴啄着换到了新闻频道，歪着脑袋盯着屏幕看了起来。
——事态愈演愈烈，本来只在L城爆发的混乱如今已经开始蔓延开来，政府似乎发动了紧急预案，准备结束观测，强势介入，以免事态恶化，以及一场记者发布会即将召开。
新闻画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头狼在超市试图抢夺一台电视的画面。店里的人们四散逃离，惊恐非常，有些人居然原地变成了动物。
“小悦，你来看看，我照着网上的说法给你做了一张小床，或者你更想睡在枕头上？”
去而复返的周飞羽手里抱着一个用抱枕改造的柔软床铺，看起来确实很好睡。”
小鸭子觉得那张床好像真的很有吸引力的样子，但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去睡自己的枕头。
毕竟上面有令他安心的味道。
“想睡这里叫一声，睡床上叫两声。”
“嘎。嘎。”
周飞羽把他捧起来，想了想，还是找了张消毒湿巾擦了擦他纹理清晰的脚蹼，才把他放在床上。
今晚，他就要和一只鸭子同床共枕了。
他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荒谬，可似乎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明天我再确定一下怎么给你洗澡，今天太晚了。”周飞羽摸着他的羽毛，“我还得想一下明天怎么办。”
明天是工作日，目前局势不明，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带着一只鸭子去上班。
可把他放在家里他又很不放心，毕竟崔馨悦还是第一次当鸭。
又或者他应该直接请一天假。
洗漱的时候他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等他刷牙出来，发现床上的鸭子已经打开了卧室里的投影仪，窝在枕头上观看总统紧急讲话的直播。
聚精会神的。
这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周飞羽只好自我催眠那只是隐身了的崔馨悦，他虽然外表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鸭子，但内核还是那个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后，如此一来，果然好接受了很多。
只是他没想明白一个问题，这可是平板投屏。
“小悦，你是怎么用的手机？”周飞羽爬上床。
小鸭子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起身，抖了抖屁股，从放在不远处的ipad上叼起磁吸式的手写笔，歪着脑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唤醒了屏幕，又重新把笔放回原处，然后看向他。
可能是周飞羽的错觉，但他总感觉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嘲讽。
他居然被一只鸭子嘲笑了！
等了半天，总统都没出场，一个新闻发言人在汇报当前情况。小鸭子踩着他的身体走到了他胸口，停下，卧好，打了个哈欠。
——他一定很辛苦。
周飞羽识相地抚摸起他的背羽，很快，鸭子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羽毛摸起来很是丝滑，他渐渐上了瘾。
揉揉后背，摸摸胸口，鸭子舒服地眯着眼。
就在一人一鸭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气氛时，年迈的总统终于姗姗来迟出场了——对于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来说，这大半夜的加班属实很不人道，他说话时甚至是坐着的，声音小的即使凑近了话筒也听不清楚。
总而言之，是教育大家不要担心，不要惊慌，保持理智，大家的安全都会得到保障。
但台下的记者很不买账。
“所以总统先生，我们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控制局势。”
“是啊，这样的情况还将发展多久？”
“我们究竟有多少把握能够控制局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承认动物的权利等同于人权？”
一群记者几乎乱成一团，大家都不再有排练过后的默契，台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回答着尖锐的问题，突然不止怎地，台下出现了一条巨蟒。
紧接着，原本端坐着的老人不见了，话筒丛中冒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瓜。
——那是一只惊慌失措的仓鼠。
“WTF？！”昏昏欲睡的周飞羽被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刺激得坐直了身体，语塞道，“他居然变成仓鼠了？！他竟然是只仓鼠？！”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总统变成仓鼠，和总统居然变成了仓鼠，这两件事哪件事更让他觉得完蛋。
但因为他的动作一咕噜滚到了床上的小鸭子同样目睹了这一幕，他似乎被逗坏了，发出了非常喧闹的笑声，一边笑一边还在床上打滚，像只羽毛球：“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
他的声音太大，周飞羽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就在他啼笑皆非的时候，身上的重量突然猛增：“哈哈哈哈哈哈——”
崔馨悦摸了把眼角溢出的泪。
他，变回来了。
发布会紧急结束，甚至连直播信号都掐断了。
这转变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周飞羽见状，先是一愣，但随即被他热情地拥住，扑倒在床上。
但重新做人的喜悦并不能冲淡刚刚的发布会带来的好心情，崔馨悦把自己埋进周飞羽胸口，止不住笑意：“哈哈哈哈哈……”
周飞羽也不禁笑出声，两个人傻兮兮地一样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