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胡同, 往前走不到百步就是个生活广场,旁边有?个百年老庙,香客络绎不绝, 往来进?出人群穿着朴素, 田恬自?然成了目光所及焦点。

  当事人还不自?觉,双手捧着烤芋头坐在路边圆球上?啃,脸颊鼓成小仓鼠, 配合圆圆后?脑勺可爱得紧。

  “小喻, 还想要勺白糖。”

  嘴里刚咽下去食物, 手里的还没吃完,就见田恬伸个头, 眼巴巴往隔了两个圆球的摊位看。

  “小囡囡这么喜欢吃甜喽。”摊主是个老大爷, 笑眯眯看着田恬大口啃着芋头,他腿边坐个萝卜头, 正抬头目不转睛盯着田恬。

  那小萝卜头一动不动,眼珠子都直了,喻江连小孩子的醋都吃,恶狠狠瞪了他眼, 又买下三个后?拉起田恬就走。

  “诶, 诶!糖, 小喻!”

  也?不知道先前的柳家虐待他还是怎么,这倒霉孩子刚进?小市场,腿就跟生?根般站在摊位前, 拽都拽不动,从门口一路吃到?现在。要是都吃完还好吃, 每种就啃两口丢给喻江,还说留着肚子吃豆花, 扭头就被烤芋头勾过来。

  “糖个孙儿!”

  都逼得喻江用方?言骂,田恬全当听不见,央求人再给他剥开一个。结果?有?个分量不轻的东西啪得撞开喻江,紧接是孩童嗓音独有?的脆生?:“哥哥!”

  喻江险些被创到?马路牙子上?,他提着芋头袋子满脸错愕,只见摊主的小孙子捧起一大碗糖,歪歪扭扭抬高方?便田恬伸手蘸,末了还补充一句:“糖都给你,当我老婆。”

  话音没落,喻江怒得险些背过气,田恬再缺心眼儿,但不去逗小孩子,伸到?半道的胳膊拐弯,咽下干巴芋头声音含糊不清。

  “哥哥喜欢一米八五的,不喜欢一米八五除以?二的。”

  小孩啊了声,掰着手指头在那算,喻江暗戳戳翻了个白眼,拉起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离开。

  直到?坐在饭馆里,田恬还乐呵呵地笑,看着喻江帮他拆开碗筷,又点了好几份特色小吃,探过身子歪头打量黑了脸的男生?:“小孩子的醋也?吃?”

  结果?人不理他,取来热毛巾拉过田恬的手,翻来覆去擦干净,帮他倒满茶杯,一套做下来就是半句话都不说。

  难得见喻江使小性子,田恬还看得乐呵,仗着男生?对他偏爱肆无忌惮,起身坐到?人旁边。

  “生?气啦?”

  “……”

  “我跟他闹着玩呢,谁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了。”田恬用肩膀拱拱喻江,对方?斜楞他一眼,嘴角下撇没吭气。

  不得不说,有?的人就算生?气,眉眼间还充着股“我就是在生?气但你开口哄我就低头”的诡异萌感。

  田恬试探:“我知道自?己做得不…”

  “嗯,下次不要这样?了。就算当也?只能当我的老、老婆。”

  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看得田恬目瞪口呆,不过也?来不及让他挑刺,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不一会儿摆满了桌。

  “不太知道你的胃口,这家是老字号,都是点的招牌,尝尝?”喻江边说边帮田恬张罗,他猜到?人应该喜欢吃甜的,便将糖醋里脊与拔丝地瓜摆在田恬手边。

  而对方?仅是扫了眼,兴致缺缺移开视线,反而追问喻江小时候的事情。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还没到?饭点,饭馆就他们一桌,田恬还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散座,说话就跟开了扩音器。

  好在他嗓调轻,带着南方?独有?的侬声软语,稍微撒个娇就酥了喻江全身的骨头,连带着二楼某处敞开门的包厢,同样?得此耳福。

  青年翻看剧本的手指微顿,显然听出来田恬的声音,下秒经纪人生?怕外面响动干扰了萧何思?考,欠身关了房门,锁住外面暂时不属于他的春光。

  喻江耳尖。

  他扫了眼二楼,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夹了块地瓜,堵在田恬嘴边。蜜汁挂在木制尖端,结结实实糊了满唇。

  田恬不喜触感,刚要拍桌而怒,结果?舌尖吸住甜水,他抿抿嘴,乐呵呵抱住喻江的胳膊:“还要。”

  “自?己夹。”

  筷子塞到?他手里,喻江假意推托实则欲擒故纵,想要田恬亲亲热热冲他撒娇,却未料对方?哦了声坐回去,还给自?己盛满米饭。

  “……”

  “咳。”

  “……”

  “咳咳咳!”

  本想得田恬关心,谁知那倒霉孩子把整盘糖醋里脊拉到?面前,边往嘴里扒饭边警惕地盯着喻江。

  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得喻江差点打嗝:“没人跟你抢,坐过来!”

  “小喻我饿了。”

  喻江恨不得捏这熊孩子的嘴:“谁跟你抢,坐我旁边来!”

  餐桌是四?四?方?方?的造型,田恬不选相邻的两边,非得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对面。喻江本来也?不饿,是想趁这机会跟人增进?些感情,眼下还增什么增,他争得过糖醋里脊吗?

  喻江又是气、又是恼:“你家里是不给你吃饭吗?一顿糖醋里脊开心成这样?,不许挑食,吃青菜。“

  田恬点了下头,喻江神情有?明显空白,紧接着听他补充:“我小时候好像有?病,吃什么吐什么,全靠喝奶与输营养液长起来。等长到?上?初中的年纪,大概才?开始学着吃饭?”

  说到?这,筷子尖夹起来几粒米,比划着与喻江鼻尖平齐。看清他写满不可思?议的面容,田恬话语一顿,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笑嘻嘻地往嘴里塞口米饭。

  “怎么啦小喻。”

  即便男生?表情再装得若无其事,喻江思?绪乱得握不住筷子,他松开双手交握,似乎在组织语言,却找不到?合适询问机会。几番纠结过后?,他还是夹了块里脊。

  酱浓,味甜,火候恰到?好处,算得上?一道好菜。喻江见惯了奇珍美味,这种对他来说偏甜,动了一筷子后?停手。

  “为什么?”

  “你是说小时候不吃饭吗?”

  “……”

  “小孩子胃口差,不吃饭多得很。”

  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田恬笨拙地转移喻江视线:“夹不到?虾。”

  喻江看了他眼。

  几秒后?,一颗剥了壳的虾仁蘸满虾醋,放在了田恬碗里。后?者嘻嘻一笑,撒娇语气信手拈来,前者听得多了,竟分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他不愿多想,偏偏事情摆在眼前,喻江控制不住混乱的思?绪,目光始终停留在田恬脸上?。

  饶是孩子的变化明显,可能长成现在这般容貌,幼年怎么会不出挑。就算他当喻溪说的话为胡话,结合先前田恬说他丧母失父……

  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四?星酒店、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喻江虽生?名门,见过的腌臜不比寻常百姓家少?,骤忆起隔着阳台听到?的那句小爸爸,还有?被田恬隐瞒着的舍友。

  他大度、包容,不代表就能完全接受田恬的过去。他隐忍、沉默,不代表就能默许人一而再的欺骗他。

  “小恬……”

  结果?话刚起了头,却被对面打断,田恬叠起餐巾纸,冲着忽然沉默的喻江笑笑:“我吃好了,走吧?”

  甚至不等喻江回应,田恬装作发现门口的新鲜玩意,快步跑出饭馆,直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才?缓缓压住心底翻涌的寒颤。

  那视线粘稠、阴冷,带了爬行动物独有?的滑腻,顺着他的锁骨一点点往上?挪动,最后?停在嘴边,试图钻进?他的喉咙。

  北城还有?认识他的人?

  不应该,当年被拐后?关他的酒店早已清洗,查封了好几场不该有?的非法?拍卖,就算现在有?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才?是。

  可那目光不会错的。

  田恬深呼吸,肺部充盈暖秋,逼自?己忘却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不断地进?行自?我安慰:“没关系,有?小喻在,出不了事。”

  默念三遍,说了一遍,听见身后?脚步,他转身看向喻江。男生?这次未穿衬衣黑裤,奶白亚麻短袖配着直筒西裤,搭了件浅色外套,通身气质出众,却未如往常走来,而是站原地静静打量他。

  两人一时无言。

  喻江不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压,垂眼时面容为不近人情的冷漠。田恬自?是见过他如此对旁人,却不料会有?一天如此看待自?己,心下恍惚,脚跟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是个胆小鬼。

  生?活中但凡有?丁点变化,都会让田恬的心跳加速,喉咙堵了异物般呼吸困难。他害怕去面对新事物,更怕熟悉的人对他改观。不知是不是田恬的错觉,他在喻江身上?看到?了那些人的影子。

  有?小喻在,真不会出事吗?

  他长久看着对方?,人就站在不远处街道中心,两边往来行人自?动绕过他,成了无形屏障,他们如两颗遥望的星。

  “喻、喻江?”

  田恬张口,手指不安攥紧,纵使自?由在外,却同被柳家关在院子里毫无两样?,唯独施暴者从柳相旬换成喻江,而后?者对他用的冷暴力?。

  他忽然有?点不想喜欢喻江了。

  他猜不透他。

  “……”

  站在原地的男生?忽然抬脚,眉眼依旧透露出严厉,直直朝田恬走来,伸手揽住他肩膀,将人怀里一带紧紧抱住。

  独属于喻江身上?的淡香铺天盖地压得田恬鼻腔酸楚,他错愕扭头,见身后?几位穿着潮流的小青年犹犹豫豫,像是想要向前搭话,最后?无奈于喻江冰冷警告,只得讪讪一笑离去。

  田恬愣了。

  他看看那些人背影,又看看收回冷意低头望向他的喻江,嘴巴张张合合,呆呼呼的小模样?看得喻江喜欢得紧,不由俯身用鼻尖蹭蹭他。

  “吓到?了吧?刚才?他们便一直盯着你,我怕会激到?这群小混混,不过好在步行街人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喻江瞒住田恬,他是看见其中有?人手里藏了把刀,刻意摆出无需担心的模样?:“你没事就好。”

  态度亲昵,语气和煦,哪里还有?先前半点冷漠模样?。田恬嘴巴一瘪,在男生?惊讶注视中掉了颗金豆豆。

  若接连一串,喻江还能帮着他擦拭安慰,结果?人就掉一滴泪,还可怜兮兮挂在脸蛋上?,看得喻江窝心还怜爱。

  “还真被吓到?了?”

  不顾在人行道中央,喻江刚想跟田恬贴贴,谁料对方?别别扭扭转身,双手推开困住他的胸膛。

  坏小喻。

  田恬气得鼓起脸,不就是些混混,干嘛要这么对他,简直无法?理喻!如小炮筒出膛,田恬甩开膀子往前走,时不时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

  结果?看喻江笑得灿烂的脸更气了,快步向前跑几步,转身对着人挥拳,阳光落在他散开的粉色刘海,照耀其雪白额头,美如上?等琉璃娃娃。

  这样?,就好。

  喻江慢慢跟上?去,最后?与田恬并肩而行。即便田恬有?糟糕的过去,根本不妨碍他现在喜欢他,至于方?才?的混混,打眼便知是喻溪找来的。

  面对次次阻挠,饶是喻江也?烦倦,就算口中无所谓,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田恬他小时候,经历的事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而他也?仅有?好奇。

  喻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对那条没有?备注的号码,发送了象征开启潘多拉魔盒的短讯息。

  好奇而已,不耽误他还爱田恬。

  他就这么一次次自?我催眠着。

  似乎便能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

  /

  就在柳昭夕准备上?高速时,一通电话拦下了司机的动作,若是其他柳家人还好说,号码从老宅转来,等待接听的嘟声听得司机胆战心惊。

  “柳小先生?,您看?”

  他跟田恬冷战吵架,自?然没有?连累旁人的道理,况且还有?要紧的事瞒着老宅那边,柳昭夕无法?做到?全然无视。

  他轻点椅背上?的屏幕,等待界面跳转,显示屏瞬间黯淡,紧接传来一道老态龙钟的询问,带着沉重的咳嗽嗓音。

  “爷爷。”

  “田恬那孩子呢?”老人只字不提柳昭夕,柳老爷子还未喘口气便又紧接逼问:“怎么不见他来这边找我?”

  “……”

  柳昭夕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无法?以?沉默蒙混过关,借着学校里忙的语气含糊过去。谁知老人根本不吃他那套,回应的语调意味深长。

  “你当真不知?北城酒店的管理发来消息,说有?人在查当年拍卖会,那可不是件值得摆在台面上?议论的东西。”

  “我知道。”

  老人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哼了声,柳昭夕垂眼,褪下手腕珠串,拇指走遍十二颗黑檀木佛珠,也?压不住他心中烦闷。

  距离田恬联系他,已经过了三天。

  这段时间里,别说电话,连信息都未发一条,像完全忘掉柳昭夕这个人,压根不正常。

  他怎么可能不会焦躁。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因为他,抛下手头未完成的工作,一意孤行去什么北城!”

  老人年已半百,却有?十足中气,说完这句威风了还没两三秒,剧烈咳嗽声以?从话筒传来,伴随护士拉架子抬床的响动,一时如热油进?了水般喧嚣。

  柳昭夕选择缄默,可拇指走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压不住他躁动而不安的心。

  “您同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它??”

  不过,柳昭夕注定等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通话已被那头单方?面切断,车内重回寂静。司机不知何时下车站在不远处,空间留给了柳昭夕。

  他却无心享受这短暂空暇,掏出兜里手机不再犹豫,长按首位拨号键跳转到?通话界面。

  灰底白符,甜甜二字格外突出。

  等待时间漫长,无人回应的电话令柳昭夕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他故意的冷漠,忽略田恬的感受,所以?人刻意无视,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第一次拨号以?系统自?动挂断告终。

  柳昭夕不死心,往田恬号码里充了整千,排除所有?可能会造成接不到?电话的隐患,他屏住呼吸再次将手机扣在耳畔,几声细微的嘟声过后?——

  依旧空白。

  这是田恬首次拒听了他电话。

  柳昭夕虽不言语,可泛白的指关节突出他心境,男生?眉眼低垂,不苟言笑时已有?往后?政商两栖巨鳄的隐隐威压。

  结果?一通归属北城的陌生?号码碎了车内的窒息空气。

  他任其响动五秒:这是自?己私人号码,知道的不超三人,柳相旬还在发癫联系不上?,柳老爷子刚打过……那就剩最后?一个答案。

  柳昭夕的心忽然错了拍,他不觉得田恬会背下来他的号码,那个连吃柚子都觉得麻烦的小粉毛!

  可他心里却腾起一丝异样?。

  万一,真的是田恬呢?毕竟对方?从柳相旬那儿跑出来,遇到?了个别的意外情况或许也?说不定……

  柳昭夕当即不再犹豫。

  通话刚接通。

  “……昭昭。”

  上?天怜悯,让他听见呼唤。柳昭夕低缓的声线瞬间上?扬,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被田恬打断。

  自?接触柳家深层业务,柳昭夕向来只有?他打断别人的份,哪还有?人敢大着胆子截住他话头。

  可对方?是田恬,他巴不得哄着人再跟他多说几句。

  “你在干嘛呀。”

  “处理一些文件,等过几天爷爷的生?日?寿辰宴要用。”柳昭夕撒谎,他将音量开到?最大,耳朵凑到?听筒附近,试图借助声音勾勒出田恬的面孔。

  自?从跟弹琴的走,几天也?不知道报个平安,小没良心,见面一定好好教训他。

  不过柳昭夕说出来的:“你呢?在北城玩得开心么。”

  “……”

  “甜甜?”

  “嗯。”

  本以?为会得到?叽叽喳喳的田恬,谁知人应了声他后?又保持沉默,两人一时无言,还是柳昭夕耳尖,听见话筒隐约传来的呼呼风声。

  几点了?

  他目光下移,眉心微蹙:“甜甜,你在外面?”

  “有?点。”

  有?点?这是哪门子回答,柳昭夕哭笑不得,手指轻敲着屏幕:“甜甜。”

  “不是。”

  “嗯?”

  “是苦苦。”

  几乎不给柳昭夕反应时间,他又听田恬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小孩子在外受了大人责备的委屈:“昭昭,你好些天都不找我,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不等柳昭夕回话,电话那头接着自?顾自?说下去:“你肯定是厌倦了,我来北城这么多天,你跟你新的小秘书如胶似漆,都拒绝了我不少?电话!”

  此言一出,柳昭夕心惊。

  “我身边只有?爷爷先前的助手,哪有?什么秘书,谁拒绝你电话,告诉我声音,我去解决这件事。”

  结果?对面又安静下去。起初,柳昭夕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降低车窗微抬手臂,听闻话筒一声叹息。

  “甜甜?”

  “好像不是,应该是梦到?的。”

  柳昭夕第一反应却不是松口气,反倒是担心田恬这几天经历了什么,让被他宠得快上?天的性子,还会有?如此担惊受怕的时候。

  “都是假的,甜甜。我身边没有?别人,不仅没有?男生?,也?没女生?。他们都在老宅,我们的小花园只有?我居住。”

  说来说去,柳昭夕还想把人骗来。

  “柳相旬不在?”

  “不在。”

  那头哦了声:“你不管我。”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这句?柳昭夕捏捏鼻梁,眉眼却毫无不耐之意,他轻咳一声,跟哄孩子般放软声腔。

  “我怎么可能不会去管你呢?”

  柳昭夕仰头,车顶那片为田恬准备的璀璨星空正缓缓闪着光,他滚动下喉结,呼吸带有?哭泣才?有?的错乱,又一瞬间转瞬即逝。

  你可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

  是我的半身。

  但柳昭夕说出来的话带满了含蓄。

  “你不是最讨厌我管你吗?”

  “……”

  田恬不说话,柳昭夕也?不急,手指搭在车窗,感受秋夜缓缓吹起来的风。直到?一句嘟嘟囔囔的话过,坐在后?座的男生?勾起嘴角。

  “没听清,甜甜。”

  “不是。”

  “不是什么?”

  “管我。”

  柳昭夕坏心眼无处藏匿:“谁管?”

  一而再三的引逗,就算被风吹懵了脑袋的田恬也?反应过来,他压下方?才?被喻家人阴阳怪气的愤怒与无助,对着手机底部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听着电话那头恢复元气,又变回中气十足的战斗小恬,柳昭夕紧绷的神经总算舒缓,随意点了几下屏幕,定位到?田恬目前所在位置。

  “开心啦?”

  轻柔的嗓音混合细微电流声,在这秋日?月夜格外勾人,田恬低头,瓮声瓮气嗯了声。似乎也?觉得先前自?己太小孩子脾气,就是不肯正面回应柳昭夕的问题。

  几秒停顿后?——

  “昭昭,我想回家,你来接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