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不过的话,落在田恬耳中就如带了几百度火焰般烧得他头昏,唇角传来的加压明显,他半睁着眼低头,对上那根作乱的手指。

  不得不说,柳相旬按摩技术很好。

  还没三秒的功夫,由于过敏导致的瘙痒下去不少,男人轻轻抹匀残留在田恬嘴唇的白色药膏,那东西比牛奶淡不了多少,猛一看还以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搞得拉车门的司机视线乱飞,生怕撞见不该撞的东西。

  罪魁祸首倒是无所谓,插兜率先进了停车场入户室电梯,爬升十五楼时,柳相旬看向方才就魂不守舍的田恬,无意间询问道:“还不舒服吗?”

  “啊,没,不是。”

  田恬一说话,嘴巴上的药膏下滑,苦味顺着他牙齿直往喉咙里钻,他赶忙抬手抹过去,结果擦得火辣辣的疼,一来二往下去过敏导致的发痒倒没有了。

  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敢看家长。

  电梯一格格攀升,最终在十八层停下,开门那瞬间,田恬反握住扶手,按亮最底部的一。

  “小爸爸,”他率先开口,“手机忘在车里了,我现在就去拿,等下帮我开门哈。”

  几乎是柳相旬回头的刹那,田恬手攥成拳疯狂按动关门键,对方也不动,就这么插兜站在原地,额前有一缕发丝垂落,刚巧不巧盖住眉边米粒大小的疤痕。

  他不动,电梯也没动。

  田恬以为自己没按对位置,刚一低头,却发现连先前亮的数字一都黯淡了下去,配合柳相旬似笑非笑的脸,他后背骤然腾起股冷风。

  这个电梯怎么回事?

  慌乱之中,田恬视线飘忽,目光落在电梯门边,这才注意最上方的刷卡感应区。

  该死。

  他早该想到的。

  这种公寓样式的大平层住宅,还是一梯一户设计,怎么可能自由行动?念及,田恬扯出来的笑容牵强。

  反倒是柳相旬来了兴致:“先前回家不还是挺开心,怎么这次放假还总是向外跑?”

  难不成是去找你那个小男友?

  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田恬不给柳相旬追问的机会:“东西掉车里……”

  话音未落,面前男人手指反转,掌心摊开,上面正好躺着田恬故意踢开的手机。柳相旬嗓音含笑:“这个?”

  田恬头皮一麻,到嘴边的不是吞咽下去,沉默看着向前伸了几厘米的手,轻轻拿过来攥在掌心,故作轻松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不愧是小爸爸。”

  “嗯。”柳相旬不给田恬拍马腿的机会,直接下按开了门锁,留出空隙让他进来:“明天跟我回柳家,老爷子要见你。”说完,又像是想到先前某件事情,原本弯腰换鞋的柳相旬支起身子,如琉璃般瞳孔带笑,语气淡漠得如在说一个陌生老人的寿辰。

  “他可是点名道姓要见你。”

  “噢。”

  田恬自进柳家,很少跑到柳老爷子面前,即便老人对他的宠爱程度,远远超过了柳家亲生小辈,但是田恬就对那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喜欢不起来。即便三伏天里,院子还是阴森森的,凉风一直往脖子里转。

  他边想着边进门,坐在沙发上点开与喻江的对话框,看着对方发的笑脸符号发愣。他偷偷探头,见柳相旬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慢吞吞起身装作无意来到玄关口,发现放在架子上的门禁卡,一边拿起一边慢慢下压门把手......

  发出的动静堪比猫咪走路。

  等他准备扭转把手时,身后冷不丁一声。

  “想出门?”

  “不是,想录入指纹。”田恬几乎是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回应,他险险稳住差点错乱的呼吸,却始终扯不动僵硬的嘴角。

  如果面对的柳昭夕,他还能用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唯独大他近十岁的柳相旬,就跟老鼠见了猫连大气都不敢喘。与其说是怕,倒不如是紧张。

  柳相旬耸肩,径直朝门口走来,但是目光始终盯着田恬的脸,看样子是想从中寻有关心虚的蛛丝马迹,可惜田恬先有所准备,装作打量玄关装饰,先一步别开视线。

  “拇指还是食指?”

  看着弹出来的录入界面,田恬停顿两秒。身边人或许已经拧开花洒,赤.裸的肩膀还滑落滴水珠,身上满满的都是水汽的潮湿气息。

  田恬竖起中指按上去。

  一声轻笑从耳畔划过去,他不用抬头看,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索性沉默权当听不见。重复按了三次后,门锁应声而开,他也被男人拉离门口。

  “之前也没觉得你这么喜欢往外跑,怎么在外地上学还住野了心?小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我不联系你,你愣是半个电话都不往我这里打。别跑出去疯,过来给我搓背。”

  最后一句话,从柳相旬口中说出来,配合他那张堪比建模般极具异域风情的脸,着实有些格格不入。田恬虽未吭声,从按住他手腕的力度来看,这件事情着实没得商量。

  时间已经过半了。

  距离喻江订的车票发车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即便田恬现在打车过去,高铁站与这栋在CBD中心的大平层最起码也要四十分钟的距离。

  迟到是肯定迟到了。

  田恬沉默,任由柳相旬抬手打开花洒,水流顺着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下滑,一直没入浴巾里端。幸好他还围着遮挡,田恬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柳相旬要坦诚相见,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要跑...

  “嗖。”

  东西掉落的动静细微,不过刚巧不巧,砸到田恬的洞洞鞋,他视线瞬间上移,原本顺着力度下滑的澡巾歪了直线。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事人对此却毫不在意,甚至还能直起来背,示意田恬给他搓前面:“怕什么,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在花园里跑,也没见你有现在这么害羞。”

  “我没有!”

  即便知道这是缓解尴尬的场面话,田恬还是猛地收起澡巾,砸到柳相旬怀里:“搓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他头也不敢低,刚想憋着一口气冲出浴室,谁料柳相旬早有所准备,直接伸手按住田恬的肩膀,将他推到浴室墙壁。

  顿时,凉气顺着瓷片爬满人整个背,田恬倒抽凉气,瞳孔微颤,看着反手扣住他喉咙的男人。

  “柳、柳相旬?”

  男人歪头,打湿的刘海滑落,明明是极美的美人出浴图,偏偏面容带着寒气,逼得田恬迫不得已扬起了下巴,鼻腔里灌入无数水汽,令他胆战心惊地盯着柳相旬的脸。

  面前男人微笑:“装不下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