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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秦修住在自己原先的家里。
很久没回来，他的屋已经有一层灰，没法住人。秦丰言让他住在主卧，秦修拒绝了，在自己家里打了地铺。
秦修不太介意，在这个家里表现得像是个外人，反而让他觉得好过。
晚上洗漱的时候，秦修发现漱口台上，自己和徐蓉轻的口杯和牙刷都还没有拿下去。自己的那套，因为长期闲置而凝结着不干净的污渍，基本没法用了。徐蓉轻的那套，却是干净的。
这时候，秦修忽然觉得秦丰言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但也只有一点。重情从来不是坏事，但在管不好自己的时候就招惹别人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感情这道题，秦丰言一败涂地，自己也差不多。
第二天他们在城里某一处餐馆相见。那一边的是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穿着一套有很大品牌logo的运动棉袄，里面套个卫衣，很年轻新潮的打扮。
秦修没有见过他，但是听过他的声音，他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
“幸会啊秦少。”那人和他打招呼，“哟，还没介绍过我吧，鄙人姓左，左绍天，之前通过电话。”
他们这天是约的吃饭。粤菜馆，菜一盘盘地上，文昌鸡，白灼虾，甚至还有烤乳猪。都是好菜，可惜这桌没一个人想吃。
饭局上秦丰言和左绍天一直在聊天，大多都是空谈和吹牛，偶尔也说一些业务的事。
说得不多，大多也都只是在绕圈打机锋。秦修隐约猜出来，他们说的那个金融业务，很可能和洗钱有关。
这是在犯罪，但秦丰言并不在乎，他很殷切地想要入局，还债确实是个由头，自己则是他入局的筹码。
秦修已经对这件事脱敏。他只是在想，如果他确实配合，左绍天这帮人是不是真的能放过苏笠。
这顿饭从头至尾，秦修也没有找到机会打探学校那边的事。临走的时候，秦丰言去地下车库取车，他和左绍天站在街边。他才有机会能问一句。
“左先生。”秦修说的很客气，语气却冷：“我现在答应了你们，学校那边的眼线，可以撤了吗？”
左绍天正在抽烟，烟圈在暮色中缥缈出某种神秘感。他吐完那口烟，侧过头，朝秦修笑了一笑。
“哎呀。我呢，也是想要相信秦大少爷的诚心。”左绍天说，“但是世事嘛，总要留一手，秦少爷，我知道你聪明。刚才饭桌上那些，你听了大概也有猜测。”
左绍天朝他说：“秦少爷，你手上还没过过脏事。不拿个人威胁你。我们怎么相信你呢？”
“业务开始也要等我大学了。”秦修说：“那个时候我和高中的人已经没有关系。”
左绍天闻言失笑，抽着烟甚至咳嗽了起来。等他喘好，他才开口：“光说可没用秦少爷。我也是挺佩服秦少爷的魅力的。你说你上了大学你和高中同学，就毫无关系。那不如你现在先解释一下，街对面麦当劳里面那位，是怎么回事吧。”
“街对面？”秦修疑惑，他瞬间有个猜测，但是他在左绍天面前表现出来。
“跟着我们来的，蹲了一下午了，大概是等你吧。”左绍天感慨似地说了一句：“有机会劝劝他吧。不然他这样，是要吃教训的。”
左绍天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就离开了。
秦修站在原地，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心里闪过不信，恐慌，和一点让他泛起罪恶感的动容。他没控制住，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电话那边，苏笠听上去有点冷淡的声音响起来。
“喂？”
“你是不是在中山街？”秦修压下了所有翻腾着的情绪和念头，语速很快地问他：“你今天跟着我吗？”
苏笠在电话那边沉默两秒，立即否认：“没有，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学校学习……”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后在麦当劳儿童乐园过生日的小朋友正开始点蜡烛，一群小孩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欢呼声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苏笠还没组织好下一句谎言，秦修的话就到了。
“我听见了。”
苏笠：……
苏笠依旧嘴硬：“听见就听见呗，难道学校出新的校规说周末不能去麦当劳吗？”
秦修站在街头，傍晚的风吹过，街上嘈杂的声音也让他紧张。
太乱了，这样的地方。如果有人对苏笠动手然后混在人群里逃走，说不定最后人都找不到。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命令人：“你不要出来，就待在麦当劳。等我走了过了半小时，等街上还有人的时候再出门回学校。”
苏笠听出来他话里的警惕，问：“怎么了，你今天出门真的是去见那些人吗？你现在有危险？！”
真的什么越不想让他知道苏笠偏偏越能知道，秦修被他这句话说的焦头烂额，只能压着声音重复：“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听话。不要落单，明白了吗？”
苏笠没说话，秦修以为他终于知道了厉害，苏笠的话却给他当头一棒。
“所以只要我现在上街，他们有可能对我出手，是吧。”
苏笠在电话那头说：“那我出来了。”
然后他把电话挂断了。
秦修心跳在那一刻停了。他扬起头，眼睛在一瞬间通红，几乎马上要落泪。
现在是红灯，不能过马路，秦修心急如焚地等着。街对面，可能过了30s，或者是一分钟。那间麦当劳的门动了。
苏笠走了出来，在街道对面和秦修对视。他穿着便服，外套是一个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个驼色的围巾。
红灯在这一秒变绿，苏笠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看交通灯变绿了，就准备过马路过来找他。
秦修这下算是知道这祖宗真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他话了。打手势让苏笠就待在路边，自己走在人群里，过马路去找苏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见到苏笠，第一反应就是训他：“如果你知道有危险，难道不该躲远点吗？”
苏笠站在他面前，吸吸鼻子，被骂了也无动于衷，辩解：“我也没有很莽撞啊，这光天化日呢。街上，人又多。你们要是往那很偏僻的地方去，我大概就直接报警了。我没那么傻。”
面对苏笠的解释，秦修不好说他这样想已经足够傻了。只是开口：“赶紧回学校，不要管我了。”
苏笠听了点点头：“行啊，那你也不要管我了呗。我就普通出个门吃麦当劳，又怎么了？”
秦修真的是要被他气得血压都升高了，说：“你就那么想出事吗？！”
“我不会出事。”苏笠回答，看向秦修，眼神莫名很坚定：“你也不会出事。”
秦修被这眼神看得几乎动摇，那眼神里有一种笃定，仿佛眼前的人确实有足够的把握，来解决他们眼前的问题。而在他即将真的动摇的下一秒，变故发生了。
那是一辆摩托车，骑车的人戴着头盔，冲着他们直接撞了过来。
秦修惊悚非常，正要挡住苏笠，苏笠却快他一步，用力把他往旁边推开。
秦修被推得踉跄着跌倒在马路牙子上，他立即想爬起来扑在苏笠前面，可这须臾之间，他就已经听到了一声碰撞的声音。
秦修那一刹那脑子已经全然空白，凭着本能红着眼睛抬头看过去。他只看到扬长而去的摩托车，和倒在地上的苏笠。
“苏笠————！！！”
天地安静下来，秦修听到了自己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