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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苏笠吻了之后，秦修接到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来自秦丰言的。
他被苏笠劈头盖脸威胁了一顿，起了疑心，给李岩秀通了次话，得知了秦修竞赛准确的成绩，也得知了孟清泽的事。
“你能拿这个成绩，很好。”秦丰言在电话里夸奖他：“我可以和那边商量你的学校问题。但你明白，未来必须读金融。你想清楚秦修。你现在的条件，做这个不光是帮我，也是你最好的出路。别的人进金融系统，什么单子都拿不到。你只要敢做，一单就是千万乃至上亿的流水。那有比这还好的业绩，更好的前途。你不要犯蠢。”
第二个电话，则来自秦丰言的债主。
这个电话有三个部分。
第一部份，恭喜他拿奖。
第二部份，和他聊了聊他的校园生活，说有个小朋友，你最近好像一直帮他补习啊。
第三部份，邀请他周末出来见一面。
而秦修接到的第三个电话，就是现在这一个，苏笠打来的电话。
因为那是个路边电话的号码，他原以为这个电话还是那些人打来的。他不打算接起来，就想等它自然挂掉，当做自己没看见。
但是那边的人分外执着，秦修等了又等，还是被这份执着打败，接了起来。
结果对面，是苏笠。
秦修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那个吻。好吧，如果他此刻是个正常的高中生，他确实应该还因为那个吻而心神荡漾，接到苏笠的电话，也应该是激动，无措，再加一点点的说不清的开心或是因为前路不明的慌张。
可是现在，在他连接了两个电话之后的现在，他听到听筒那边苏笠的声音，只觉得，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
这一刻的秦修前所未有地想要长大，想要变得有钱。他甚至开始真的考虑秦丰言给的方案。
是不是变得有钱了，变得强大一点，就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了。
虽然不能去读物理，要和自己喜欢的领域挥别，也没有办法成为苏笠希望他成为的那个样子。但是不是这样，他再接到这个电话，他就敢和苏笠说，我没有在躲你，我每时每刻，其实都想要见你。
这如果是喜欢，那秦修全世界最喜欢苏笠。
这如果是爱情，那秦修这辈子都会爱苏笠。
秦修知道自己喜欢对方，却不敢妄想苏笠会喜欢他。他又在这时想起小钟阿姨。苏笠在她的教养下那么会爱人，那么敢于牺牲。以至于他被命运的阴差阳错安排成了杯苏笠喜欢的对象，只觉得诚惶诚恐，没有胆量答应。
他也没有资格答应。
苏笠敢于陪他赴汤蹈火，知道他深陷麻烦也敢冲上来。他却知道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不管他未来走什么样的路，他都已经是被盯上的人。秦修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天真。秦丰言或许觉得答应合作，补上债务的同时还能给自己安排一段锦绣前程，放弃一些机会无伤大雅。秦修却知道，和那样人工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身边的人，或早或晚，都要受连累的。
他要如何，一边做这样危险的事，一边又和苏笠在一起呢。
秦丰言没有从徐蓉轻离开他这件事里受到教训，秦修本人受到了。
秦修想起来小时候徐蓉轻教他奥赛题，那时候的题都难，教资也还没有跟上。这样的拔高题学校里的老师都不一定能全做出来，但徐蓉轻却可以。
她告诉自己，如果遇到一道难题，不要强求，略过去就行。把能拿的分数全部拿到才是最佳的策略。
因为最终，被这个世界承认的，只会是分数，不会是你是否解开了最难的那道题。
秦修想起钟芳絮的葬礼，想起和苏笠一起躺在她棺材里的那个瞬间。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被发现，最后真的陪钟芳絮一起下葬，或许也很好吧。
这样，他这张卷子就会因为没写完而只得到一个不及格的分。被当做废纸扔在垃圾堆里。没人会在意，这张卷子里，他和苏笠最终死在一起了。
无人知晓，才让人有相爱的勇气。
秦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电话的那头，苏笠已经挂断了。
后面的几天，直到周末来临，他们都没有再在一起补习过。
这中间，周四的时候，晚自习前苏笠来了一趟他们教室。应该是故意找这个时间来的，因为这个时间人少，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
秦修却因为抑郁寡欢，没有胃口，所以没去。于是他们才碰到。
这是那个吻，和他那个拒绝的电话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苏笠面上的表情还是很正常，好似之前亲人和打电话的人都不是他。他把错题本和卷子递给秦修，说他已经复印过了。这一本手写的，就还给秦修。
接过那个本子的瞬间，秦修心里在一点一滴地往下滴血。但是他不能拒绝，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
走的时候，苏笠却似乎没那么直接，他先是离开了几步，复而又走回来，开口问他，说三食堂今天有红豆双皮奶，要不要一起去吃。
秦修看着苏笠，把心里所有的妄念和贪婪都压了回去，说，不了，你和……你朋友们去吃吧。
苏笠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这一次没有回头。
晚自习快开始的时候，林思喻捧着个烤红薯进了班级，坐在座位上解围巾的时候还在和前后桌的讨论三食堂今天的蛋挞很好吃。
秦修在这段闲聊里听到了他熟悉的字眼，从不参与闲聊的他问了一句，说三食堂今天的甜品不是红豆双皮奶吗？
他的突然搭话让聊得热络的几个人静了一下。半晌，林思喻接过他的话，说：“没有啊，红豆双皮奶是上个月供的，这个月的是蛋挞和可丽饼啦。”
秦修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放了学。秦修去李岩秀那边开了单子，离开了学校。
他这周末预备去赴秦丰言债主那边的约。安抚住对方的情绪，也知道清楚对方的打算。如果可以，他也想弄清楚，这些人为什么会知道苏笠的事。
除了那一次去墓园。他和苏笠这段时间是完全没有离过校的。就算秦丰言可以接了苏笠的那个电话之后跟他们通气。没理由知道这段时间他都在给苏笠补习。就算是离的远的人看见，也不会知道他们每天见面究竟在干嘛。
结论只有一个，他身边，或者苏笠身边，有能接触到秦丰言债主那边的人。
这个人如果在自己身边，无所谓。这个人如果在苏笠身边，他就需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找出来，然后想办法，让这个人离开苏笠。
秦修眼里闪过暗色，公交的车窗外，天还没有黑。形色匆匆的路人和街景一一掠过。
秦修毫无边际地想着，这样匆忙又繁华的城市里，偶尔，消失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人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