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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外面，苏笠并不知道他走之后秦丰言打了这个电话。他沉浸在自己造成的混乱里，根本无法自拔，暂时接收不了外界的信息。
天啊，他怎么敢的啊。
苏笠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擦掉，刚才在情急之下诞生的所有情绪，难过也好，但有也好，生气也好。都被他那个冲动的吻冲走。
他上辈子连开口都不敢，这辈子确实也没开口，但是却敢直接亲人了。
杜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还会强吻别人，可怕的很。
苏笠亲完秦修，自己率先承受不了那个氛围，直接跑了。他在某种心虚的作用下，饭也没吃，直接回了教室。
教室里人丁稀落，大多数人也不在。冯西岳自然也不知去向，连鸥倒还在。
她本子上一溜烟儿的单子，正在给人算卦。
苏笠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泪，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还是一闷头就趴在了桌子上。连鸥正在抽卡，他趴下去那动静带动桌子都震了下。连鸥手抖了一瞬，回头看苏笠，问：“你咋了，没跟秦修去学习吗？”
苏笠趴在桌子上，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他说：“吵架了。”
然后苏笠就隐去了他强吻别人那一段，把刚才和秦修的争执和连鸥说了。
“我真的不理解。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怎么还是这么油盐不进啊？”苏笠不理解。
连鸥是更冷静的那个人，她听完，开口：“就事论事的话，我觉得这次是你不对。”
苏笠没想到连鸥会是这个回答，他扭头回去看她，问：“怎么说？”
“你是个高中生，按照之前林思喻讲的内容。秦修摊上的是社会面上的事。”连鸥放下牌，也看向苏笠：“他觉得你管不了，所以不让你插手，这是很正常的。而且你头脑发热还去打电话给他爸爸，不说初衷是不是好的吧，你觉得这礼貌吗？”
“他爸就是个烂人啊。”苏笠争辩，“秦修万一就是这么护着他爸，要去给他爸还债。他执拗成这样，我怎么也插不上手，不如主动入局。大不了被骂。”
“但是这样秦修会很难做吧。”连鸥指出苏笠的错漏之处：“疏不间亲，你和秦修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去指责他的父亲呢？”
苏笠没话了。
他知道连鸥说的是对的。
苏笠重新埋头趴回自己的座位上，心想也不知道是重生回了高中他就真的一点点变成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他甚至觉得自己哪怕是当年真的读高中的时候也不会像如今这么冲动。
他开始懊恼，想着要么晚自习结束他去给秦修道个歉吧。
他这会儿安静下来，连鸥在一边看着，想了想，戳戳他，问：“说起来我都还没问过你，其实不管是什么大学，只要是综合类大学，秦修想学什么都应该差不多吧。未来也不会差。你为什么那么想让他往最高学府走。”
听到这个问题，苏笠抬起了一点头。
他眼神变得飘忽，好像想起了很多还未发生的事，半晌，他才回答了连鸥。
“你不知道。”苏笠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什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忆：“他那样，会过得很苦。”
这世上最好的那一切，都是给少数准备的。
不走到金字塔顶端，塔尖下的芸芸众生，无论是谁，都在吃同一种苦。
大专的羡慕本科，二本的羡慕一本，普本的羡慕双一流，双一流的羡慕清北，而就算拿了清北offer的也想往国外更好的大学走。
再往上，争导师，争课题，争留校，争职称，争项目，争资金，永远都在卷。
就算不走学术道路，进社会，也还是一样在争，和更多的人争，用各种见不得台面的手段在争。
这世上的人太多太多了，资源却只有那些，所以争斗没有尽头。
只有那些最好的，最顶尖的，那些仿佛被上天眷顾的天才，才能似乎把这些得来手中毫不费力。才能在这个被疲惫，倦怠，和血汗浸满的人世里，活的稍微轻松那么一些。
而这样的天才的确是不被允许犯错的。因为天才需要这世上的客观物质来证明。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不够，能夺得某次奥赛的金牌不够，保送进了某个名牌大学也不够。
要像孟清泽那样，一路绿灯，拿下所有别人想也不敢想的荣誉，才能被称为天才吧。
而如果不是天才，不被这个世间承认，就是过得很苦的。
苏笠记得自己读大学的时候，发愁实习，发愁工作。他以为秦修会比他容易很多。后来却发现，秦修每天几乎只睡4个小时，一刻不停地实验室和公司两头跑，丝毫不敢懈怠。他后来问秦修，秦修被问得没辙，也只能露一个无奈的笑容给他。
苏笠知道他也是没办法。
苏笠原来以为，就算成年之后过的辛苦，但是读书时代的秦修还是轻松过的。这样看，一头一尾，也算是平衡。
可是他回来了，他知道不是这样了。
秦修年少时已经过的这么辛苦了，这样的辛苦明明给他带来一个更高的入场券了。为什么要被父辈拖累，去选一个辛苦的未来呢。
苏笠想不通，接受不了。
如果自己的辛苦，是资质平平，自己也不够努力，算得上自讨苦吃。那秦修的辛苦，苏笠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秦修走的更顺一点，更好一点。不光是他更自由他就不必在爱情和理想之间做选择。也是因为苏笠希望，秦修能够更幸福一点。
我们每个人都期待着幸福，不是吗？
这一天的晚自习下了，苏笠带着自己做的题照例去秦修班上找他。远远就看见林思喻站在走廊上同他招手，等走近了。林思喻才告诉他，秦修今天铃响就走了。
下午他和秦修的争执只有连鸥知道，显然她没有说出去。以至于林思喻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别扭。
“他好像心事重重的。”林思喻和苏笠说，“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啊？”
苏笠和林思喻道别，走下教学楼，没回寝室。他手机下午的时候被秦修打出去摔坏了，这会儿已经开不了机。他就走到可以打公共电话的地方，投了硬币，播了秦修的电话号码。
他背的住，秦修一共用过两个电话号，一个老家的一个湖城的，他都背的住。
电话接通了，嘟声响过一声接一声，漫长仿佛没有尽头。苏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陌生来电所以秦修不接，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再打一次。
电话打到第三个，打到苏笠决定要放弃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系秦修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
秦修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电话，苏笠莫名觉得那声音很冷。
“我……我是苏笠。”
苏笠在电话这边开了口，有点结巴，开口还卡了壳，说：“你……今天为什么没等我啊？”
电话那边，秦修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苏笠觉得自己听到了秦修的呼吸声，有一点急促，又有一点吸鼻子的声音。
很久很久，苏笠才听到秦修的回复。
他说：“苏笠，我们以后，别联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