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包厢, 沐哥儿就撑着下巴生闷气。
“涟哥儿他在想什么呀?刚才他还让我把傻狗赶出马车。”
张宝莓倒了杯水递给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说那话, 涟哥儿以为你要把他送到老爷床上。”
“啊?”沐哥儿愣住了, “怎么可能!”
他转念一想, “他误会了还那么开心?”
张宝莓看他,他恍然大悟又觉得难以置信,“他卖身契都还在我手里啊。”
“在他心里, 老爷的地位是最高的。”张宝莓耐心的跟沐哥儿解释,“老爷如今只有您一个夫郎, 您可多长点心吧。”
沐哥儿哦了一句, 问:“大宅子里的人想处理掉小侍, 一般会怎么处理?”
张宝莓一愣,欣慰的笑了, “让他去干杂活或者发卖。”
她以为沐哥儿会心软的。
甜甘县。
柯褚被一户人家赶出来,“一根两文!没得商量!”
柯褚眼神暗沉,“把散布消息的人找出来。”
窈万书沉声道,“已经在找了。”
没等他们把人找出来,散布消息的人自个儿出现了。
她出现的方式有些特殊, 柯褚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农人,“甘蔗一文钱一根的价已经不低了,你们莫要听信谗言将甘蔗压着不卖,若是那老板真不买甘蔗,你们可怎么办啊?”
“这不是妖汀吗?”窈万书神色疑惑。
他觉得妖汀出现在这太巧了, 说这些话更巧。
农人粗鲁的将妖汀推搡开,“滚滚滚!我才不信你的话, 他们都说了,那老板只能买我们的甘蔗!”
妖汀看上去无奈极了,“你们卖或者不卖甘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只是不忍看着你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甘蔗最后又荒废在田里,你们以前还会拉甘蔗去侗州卖,如今连侗州都不去,若是那老板不卖,你们挣不到钱,今年可怎么过啊?我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看着你们因一时的贪心饿肚子啊。”
农人被说的有些动摇。
窈万书低声问柯褚,“她在搞什么名堂?”
柯褚看她,“你不觉得她很善良有大义?”
“无利不起早,我觉得她很古怪。”窈万书沉声道,“我觉得她像是特意在跟我们示好,不过她怎么知道甘蔗是我们要的?”
柯褚似笑非笑道,“或许她有高人相助。”
妖汀牙关一咬,“本来我不想说的,但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听说那老板要去其它地方收甘蔗了,虽说那地方离侗州远,但收的价低,一根只要半文。”
“什么!”众人惊呼,有人激动的逼问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妖汀闭眼不答,众人却更慌了。
“怎么可以不要!不是说好的吗?”
“是啊!他们怎么能出尔反尔,我最近可都没去卖甘蔗,全给柯老板攒着呢。”
“他们如果真不收,我们告他去!”
“对!告他!”众人义愤填膺。
妖汀忍无可忍的怒喝,“够了!本就是你们抬价再先,就算告,你们也没理,若不想要最后什么都没了,那便赶紧按原来的价格把甘蔗卖了。”
有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着急的往回走,有人却质问,“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诓我们的?你不会是柯老板的人吧?”
妖汀低声叹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该说的我都说了。”
有人依旧不信,但却有人坐不住了。
妖汀垂眸离开,脚步并不快。
“系统,柯褚真的看见了吗?”
“看见了。”
“那他为什么不拦住我?我可是给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
系统沉默片刻,道:“他们好像想装作不知道。”
妖汀不敢置信,“他们想白嫖?”
“他们怎么能这般无耻!”
“难道是他们也怀疑这戏是我自导自演的?”
系统应道,“不会,你不是已经安排人顶包了吗?”
妖汀怒了,“那他们就真的是要白嫖!”
系统:“……”
柯褚和窈万书回到仓房,不少人已经守在门口迫不及待的想卖甘蔗。
见到他们,情绪更是激动。
“老板,甘蔗我们卖!说好的一文钱一根,您可不能不收!”
“就是就是!我家甘蔗我都载过来了。”
柯褚和窈万书同时露出为难的神情,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应。
农人们都急了,纷纷嚷嚷着如果他们不收甘蔗就要去报官,请县太爷来。
柯褚烦躁的挥挥手,露出一副怕惹麻烦的模样,“收吧收吧。”
农人们一喜,心底却更信了妖汀的话。
窈万书指挥着人收甘蔗,柯褚却在听下人的汇报。
“人找到了,是一个商人,他都是以三根两文钱的价格收甘蔗去北方卖,但因为咱们,他今年收不到甘蔗,恼羞成怒才会散播谣言。”
柯褚颔首,眸色深深,“下去吧。”
说他有偏见也好,就算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只愿意相信这事是妖汀自导自演。
刚才妖汀离开时越走越慢,明显是等着他们追上去,他们没追上妖汀,妖汀怕是忍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
正想着,妖汀惊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收甘蔗的是你?”
柯褚眸色一暗,抬步走出去。
窈万书淡漠的颔首,“有事?”
妖汀温声道,“真巧啊,我还真怕你们不收甘蔗了。”
她等着窈万书问她‘为何不收’,但窈万书闻言只是点点头,继续忙活。
她被晾在一旁,心里憋火时瞥见柯褚走出来,她忙调整脸上的表情,跟柯褚问好。
“柯公子,你也在啊?”
柯褚露出适当的讶异,“你怎么在这?”
妖汀心里头一喜,面上却流露出适当的无奈,“我爱吃甘蔗,最近侗州没人卖甘蔗,我就忍不住过来这,想买些甘蔗回去吃,没想到他们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话竟将甘蔗压着不卖,我只好说了个谎……”
她说到这,红着眼看向柯褚,“我知道骗人不好,但我怕你们不收甘蔗,更怕甜甘县的百姓因一时糊涂而穷困潦倒。”
她以为柯褚会安慰她,毕竟她此举是帮了柯褚,可她没想到柯褚会义正辞严的说:“妖小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莫要骗人了。”
妖汀只感觉一股气憋在喉咙里,气的她差点抽过去。
柯褚怎么能这般不识好歹!不识好人心!垃圾!狗东西!去死!啊啊啊啊!
她彻底抓狂,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
柯褚没再搭理他,而是走到窈万书身边,“我先回去了。”
沐哥儿还在跟他怄气,他得赶着回去哄人。
否则沐哥儿气坏了,心疼的还得是他自己。
窈万书早看出柯褚这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行,这儿交给我了。”
妖汀忍着火气上前道,“柯老板,我正好也要回侗州,要不我……”
柯褚打断她,“我急着回去,先走一步了。”
妖汀露出为难的神情,“实不相瞒,我没有骑马来,若是回去,怕要走很久,现在天都要黑了,我很怕……你能帮帮我吗?”
她说的可怜,又凑近柯褚,柔声道,“柯老板……”
柯褚往后一退跟她拉开距离,“男女授受不亲,我们结伴回去,恐惹人误会。”
妖汀垂眸,语气暧昧,“我不怕人误会的。”
“我怕啊。”柯褚眉头往下一沉,“你如何不重要,若惹得我夫郎误会,我都没地方喊冤去,妖小姐请自重!”
话落,柯褚快步离开,像是生怕被妖汀黏上。
妖汀脸色涨红。
不是羞的,是气的!
酒楼,涟哥儿干了半天活就受不了了。
他之前便是被娇养的哥儿,虽说窈家被抄家后受了些苦,但是没多久就被沐哥儿买了回去。
沐哥儿待人向来宽厚,涟哥儿伺候沐哥儿只需要做些轻省的活,如今沐哥儿让涟哥儿来干酒楼这些粗重的活,涟哥儿自是受不了。
他一受不了,心里就更怨沐哥儿。
他时不时往酒楼门口的方向看,期待柯褚能快点回来。
或许是他的心情太急切,日落时,柯褚踩着斜阳出现在酒楼门口。
暖黄色的光倾洒在柯褚身上,柯褚的身影一半置身于黑暗一半置身于光明,朦胧光晕里,他看向涟哥儿,眉头一皱,冷峻的脸沾染上似是担忧的情绪。
涟哥儿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般,跳的很快。
他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柯褚一点点靠近他。
“柯……”
这一刹那,他控制不住的想喊出柯褚的名字。
他觉得柯褚对自己是有意的。
可柯褚的话却残忍的击碎他的幻想。
“沐哥儿在楼上包厢吗?他今日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闹脾气?他哭了没有?你们没让他饿着吧?”
涟哥儿的心口酸涩难耐,他死死攥紧手中的抹布,应道:“他吃了,没生气,没饿着,他今天一直待在包厢里,宝莓陪着他。”
他一顿,到底还是不甘心,又说了句,“我一直在楼下干活。”
柯褚没察觉出涟哥儿的不对,他心里头想的都是沐哥儿,听到沐哥儿没生气,他先是松了一口气,心口又泛起酸胀感。
沐哥儿太乖了,乖到他都觉得心疼。
怀孕的人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感到憋屈烦闷甚至是崩溃,因此他尽量去满足沐哥儿的任何要求,但他实在不敢带沐哥儿去甜甘县。
他以为沐哥儿醒来后会继续生闷气,可沐哥儿却在他走之后独自一人消化情绪。
他知道沐哥儿是不希望他担心,但他却希望沐哥儿不要这么乖。
他的夫郎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毫无缘由的向他宣泄情绪。
柯褚径直往楼上走去,没有给涟哥儿一丝多余的目光。
“老爷!”涟哥儿着急的喊住了柯褚。
柯褚回神,拧眉看向涟哥儿,“什么事?”
他以为涟哥儿有什么关于沐哥儿的事要跟他说。
可涟哥儿说:“夫郎让我来伺候你。”
柯褚愣怔一瞬才理解了涟哥儿话里的意思,他看着涟哥儿微红的脸,眉头拧的更紧。
“我不需要人伺候我。”
扔下这话,他不顾涟哥儿瞬间煞白的脸,大跨步往楼上走。
刚走上三楼,他就见走廊尽头的包厢门震了下,似是被人匆忙关门后的余震。
他笑了下,心里倒没那么气了。
包厢里,沐哥儿扶着腰,微喘气,“他没发现吧?”
夫君出现在酒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忍不住跑下去偷听。
张宝莓理了理沐哥儿的衣裳,没应。
她不会跟沐哥儿撒谎,因此她只能沉默。
门开了,柯褚走进来,张宝莓识趣的离开并将门关上。
沐哥儿背对着柯褚,听到声响也不回头,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柯褚从背后抱住沐哥儿,手放在沐哥儿鼓起的肚皮上,“还气?”
沐哥儿没理他,却也没有挣开柯褚。
柯褚用下巴抵住沐哥儿的肩膀,目光落在沐哥儿肉乎乎的耳垂上,“气到想把我推给别人?”
沐哥儿急了,下意识反驳,“才没有!”
“那为什么要让涟哥儿伺候我?”柯褚气恼的咬了下沐哥儿的耳垂,沐哥儿吃痛,缩了缩脖子,“我哪知道他是那种心思啊?”
柯褚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
沐哥儿将脸扭到另一边,就是不看柯褚,“我不喜欢他了。”
柯褚道,“那便将他卖了。”
沐哥儿嘴唇动了动,“尘勒不是说府里缺下人伺候吗?”
这宅子里原本就没几个下人,这些下人以前守着空宅子,活不多,忙的过来。
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主子,人多了,活可不就多了吗?
柯褚低低的笑,他知道沐哥儿心软了,但也舍不得戳破沐哥儿的小心思,“好,回去我跟管家说一声。”
沐哥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这才问起甜甘县的事,“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柯褚抱着沐哥儿坐下,沐哥儿坐在他大腿上,不舒服的动了动。
柯褚眼神一暗,压着沐哥儿的腿,“别动。”
沐哥儿有些难以启齿,“我、我重了,胖了好多。”
他又有些委屈。
柯褚捏住沐哥儿的手腕,磨了磨牙,“你也好意思说自己胖?我费尽心思想让你多吃点,五个月过去了,你也就给我长了这么点肉,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胖?”
沐哥儿捂着耳朵,“我听不到。”
柯褚气笑了。
沐哥儿放下手,抬起下巴讨好的亲了亲柯褚。
柯褚垂眸看沐哥儿,似是坐怀不乱,“做什么坏事了?”
没做坏事他家小祖宗可不会这么对他。
沐哥儿皱了皱鼻子,凑到柯褚耳边小声说了句,“夫君,我怀孕五个月了,郎中说超过三个月胎就稳了……”
柯褚喉结一动,声音有些哑,“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纵使心里想也不敢对沐哥儿乱来,他接受不了沐哥儿有半点差错。
沐哥儿小声嘟囔,“五个月了呢!夫君你都没碰我,你是不是嫌弃我想去跟其它人睡觉了?”
“啪!”柯褚黑着脸抬手,一巴掌落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上辈子能为沐哥儿守身一辈子,这辈子又怎么可能忍不了这几个月?
沐哥儿捂着屁股,脸都红了。
柯褚掰开他的手,又一下落下。
“就我还敢嫌弃你?你个没良心,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稀罕你的,还跟其它人睡觉?我跟其他人多说几句话你都能掉金豆豆给我看?我哪里舍得?我哪里敢?”
沐哥儿挣扎要从柯褚身上逃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是家暴!”
柯褚牢牢禁锢住沐哥儿的腰,“我是你夫君,不是什么君子。”
他又道,“若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还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家暴。”
他将后面两个字咬的很死,眼底暗潮汹涌。
沐哥儿一下子就懂了。
沐哥儿偃旗息鼓,不敢再乱说话了,“夫君,我们回家吧。”
柯褚恶狠狠的亲了沐哥儿一口,“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沐哥儿推开柯褚,“我多走走,郎中说多走走对我有好处。”
让夫君抱,指不定还要多挨几下夫君的打呢!他才不要。
柯褚看出沐哥儿的心思却也不戳穿,他将急急忙忙往外头走的沐哥儿拉回来,给沐哥儿系上披风戴上帽子,将沐哥儿全身遮掩的严严实实才打开门。
门外,涟哥儿和张宝莓一左一右的站着。
张宝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涟哥儿的脸色发白,眼里透着不安。
涟哥儿怕沐哥儿将他赶走,可沐哥儿什么都没说,他松了口气,只以为这件事翻篇。
哪知到尘府后,柯褚将他交给了管家,让管家安排他以后的活计。
涟哥儿红着眼看向沐哥儿,“夫郎,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伺候你,你别赶我走。”
他不想去做那些粗活,他受不了。
沐哥儿摇着头,认真的说:“你不想伺候我,我能感受得到。”
涟哥儿眼里浮现绝望和怨怼。
吃晚食时,张宝莓在一旁伺候沐哥儿。
柯褚突然开口,“你家里人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这话说的突兀,沐哥儿茫然的看着柯褚,柯褚笑着道,“不是说你。”
沐哥儿眨巴眼,看向一旁神情僵硬的张宝莓。
柯褚并没有看张宝莓,他似是在跟空气说话,“活下去才有沉冤得雪、大仇得报的一天。”
张宝莓霎时红了眼,眼里弥漫上刺骨的恨意。
柯褚给沐哥儿擦了擦嘴,“这一天不会太晚的。”
张宝莓震惊的看着柯褚,声音沙哑,“你知道了什么?”
柯褚只道,“照顾好沐哥儿,沐哥儿挺喜欢你的。”
张宝莓低垂下头,良久的沉默后她应,“好。”
从这天过后,张宝莓变了很多。
最明显的变化是,她的脸上有了笑,伺候沐哥儿更加尽心了。
这天,壯哥儿拿着张邀请函走了过来,“其它酒楼老板请我们去吃席,去吗?”
沐哥儿傻乎乎的问:“啊?为什么请我们?”
“因为树大招风啊。”若哥儿看的明白,“天下第一品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们早就眼热了,这场宴会来者不善啊。”
沐哥儿恍然大悟,“他们不会觉得我们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吧?”
这些酒楼老板以前都是竞争关系,如今是明摆着要拧成一股绳对付他们啊。
若哥儿笑,“我们几个哥儿开的酒楼,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软柿子吗?”
沐哥儿露出带着点坏的笑,“这事……我们就不告诉他们了吧?他们最近可忙了。”
忙着招工人,建工坊。
这两件事可是很麻烦的活计。
若哥儿点了点头,“多带几个下人撑场面。”
壯哥儿道,“不带也行,不是有我吗?”
宴会当天,沐哥儿三人早早就找了理由出了门。
宴会是在一条巨大的游船上举办的,若哥儿担忧的看向沐哥儿,“沐哥儿,你行吗?”
沐哥儿没坐过船,看着船也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闻言理直气壮道,“我行啊,为什么不行?”
他们来的晚,上船后,一群人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三个哥儿。
坐在最上头的张老板笑道,“想必这三位就是天下第一品酒楼的老板了吧?没想到啊,竟还有一位孕哥儿。”
这话带着轻视,沐哥儿无辜的眨眨眼,轻轻拍了拍傻狗的头。
傻狗猛地飞窜出去,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朝张老板扑过去。
所有人都吓住了,张老板惊恐的大叫。
一声清脆的响动,一个金色的发冠掉落在地。
张老板瘫软在地上,头发凌乱的洒落,脸色煞白。
沐哥儿不好意思的笑,“我家狗不听话,让各位见笑了。”
老板们看着高大威猛的傻狗,满脸恐惧的咽了咽口水。
张老板指着沐哥儿,手不住发颤,“你!你!”
沐哥儿扫了眼,诺大的地方,只剩下角落三个空位。
他眉头一皱,“傻狗,我们坐哪啊?”
傻狗站起来,走到最前头的好位置虎视眈眈的盯着那老板看。
那老板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傻狗往那地方一趴,谁都不敢再过去了。
沐哥儿乐呵呵的夸傻狗乖,傻狗晃了晃尾巴。
老板们面面相觑,眼里带着忌惮。
他们本以为这几个哥儿是好拿捏的软柿子,现在看来并不是。
张老板害怕傻狗,被下人扶着坐到距离傻狗最远的位置。
“你们来的晚,得自罚三杯。”坐在沐哥儿身边的宇老板拿着酒杯,脸上带笑,语气却很强势,“我先陪一杯。”
“我替他们喝。”壯哥儿一连喝了九杯,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老板们不信邪,一个劲的给壯哥儿灌酒,发现灌不倒壯哥儿后,张老板转移目标,将目光放在看上去最容易拿捏的若哥儿身上。
“若老板,你们几个哥儿出来开酒楼,家里人没什么意见吗?”
若哥儿淡笑,“我们的夫君都很支持。”
张老板意味深长道,“表面上或许是支持的,但谁家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夫郎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呢?你们都是哥儿,哥儿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做生意终究是不好的。”
若哥儿似笑非笑道,“若依张老板所言,我们的酒楼岂不是开不下去了?”
老板们闻言,眼底皆闪过一抹轻视和兴奋。
“天下第一品酒楼若是不开下去,你让那些开了贵客卡的客人怎么办?”张老板虚情假意的笑,“我们可以接手酒楼,当然,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白白的跟你们要酒楼,我们出资一千两银子买下酒楼,你们看如何?”
若哥儿嗤笑一声,“张老板酒没喝多少,怎么就先醉了?”
张老板脸色微沉,“若老板此话何意?”
壯哥儿接话说:“你在放狗屁的意思。”
“你!”众老板皆是一噎,“你一个哥儿说话怎么这般粗俗!”
“关你屁事!”壯哥儿放下酒杯,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言道,“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警告你们别打酒楼的主意,我们几个哥儿能把酒楼开的这么大,背后不可能没人护着,你们若是识相点便是相安无事,若是你们没事找事……”
“砰!”壯哥儿握拳,轻飘飘一拳便砸碎了宇老板的桌子。
宇老板呆呆的看着眼前碎成两半的桌子,只感觉一股热流往下涌。
他吓尿了。
老板们目瞪口呆,在壯哥儿将眼神扫过来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把船靠岸,我们有孕夫,得早点回去休息。”
“好、好。”张老板哪里敢说不好,他们现在生怕壯哥儿一拳砸在他们脸上。
船靠岸时,沐哥儿正要往船下走,忽而傻狗叫起来挡在他身后,呲牙咧嘴的盯着什么。
沐哥儿转身,当看到浓妆艳抹试图靠近他的梁汀雨的时候,他愣住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梁汀雨。
梁汀雨是船上的舞女,她从小被梁烔娇生惯养,根本没想过梁烔会将她卖掉,害她沦落至此。
她的神色带着几分癫狂,一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沐哥儿。
“你过的真好啊沐哥儿……”
她似是叹息,“你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过你的好日子!”
话到最后,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出声,甚至把老鸨也吸引了过来。
“汀娘,你在这干什么呢!”
老鸨大吼着走来,看到沐哥儿三人时皆一愣。
“这里怎么有哥儿?”
她目光一转,“哟!张老板也在啊,这是您带来的伴啊?”
张老板脊背一凉,“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天下第一品酒楼的窈老板!若老板和壯老板!”
老鸨自是听过第一品酒楼的名号,她带着院里的姑娘来这跳舞,也是为了招待天下第一品酒楼的老板。
但她真没想到这酒楼老板竟是几位哥儿,这几位哥儿瞧着还跟她院里的汀娘有交情。
“老板?”梁汀雨扭曲的笑,“你都成老板了若哥儿?你也配?”
老鸨试探道,“窈老板,你们认识?”
“当然认得!我是他妹!亲妹!”梁汀雨理所当然的命令,“沐哥儿!带我回去!这是你欠我的!”
众人眼神各异,老鸨更是想好了要狮子大开口。
沐哥儿淡淡一笑,“不认识。”
众人皆是一愣,沐哥儿转身离去。
梁汀雨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贱人!你怎么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我!你快带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求求你了沐哥儿……”
她的声音从命令到求饶再到崩溃的诅咒,“沐哥儿!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啪!”老鸨一巴掌甩在梁汀雨脸上,“闹腾什么?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我还以为今天能大挣一笔呢!真是晦气!”
沐哥儿三人坐上马车。
马车里,若哥儿皱眉道,“咱到现在还没回去,他们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壯哥儿不以为意道,“他们指不定还没忙完呢?”
这几天柯褚三人经常忙到深夜才回。
“再说,我们不是都找好借口了吗?”
若哥儿点点头,放下了一半的心。
马车停下,张宝莓扶着沐哥儿下车,刚走进府里,沐哥儿就看到柯褚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声。
尘勒和窈万书一左一右走来,拉着若哥儿和壯哥儿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带吭的。
沐哥儿眨眨眼,朝柯褚笑得讨好,“夫君……”
柯褚靠近他,一把将他拦腰抱起。
他不敢挣扎,任由柯褚踢开屋门将他放到床上。
余光中,他看到张宝莓贴心的关上了门。
沐哥儿:“……”其实也不用这么贴心的,这门不关会更好点。
柯褚一言不发的扒掉沐哥儿的裤子,抬起手,毫不留情的落下。
沐哥儿被打疼了都不敢哭。
他觉得不说话的夫君很可怕。
他不吭声,柯褚却非得让他说些什么,“不解释几句?”
沐哥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屈巴巴道,“我错了,你别打我了。”
柯褚又一巴掌落下,说话的语气不带什么温度,“错哪了?”
“错不告诉你,偷偷去赴宴。”
“还有?”又一巴掌落下,沐哥儿瑟缩了一下,“错以身犯险,让夫君担心。”
柯褚磨了磨牙,“你倒是都知道啊。”
沐哥儿又不敢吭声了。
柯褚真是气恨了,
他们回来后,管家便说沐哥儿等人在酒楼里算账。
可他们回来的时候路过酒楼,酒楼连烛光都没亮,还算什么帐!
他们意识到不对让下人去查,查来查去查到沐哥儿三人独自去赴酒楼老板的宴会了。
那些酒楼老板都是些什么人!一想到他们会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沐哥儿看,甚至可能因沐哥儿是孕夫用言语行动欺辱沐哥儿,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人都杀了。
他跟尘勒窈万书都准备好杀过去抓人了,下人又说看到沐哥儿三人下船坐马车回来了。
他们便也没出去,就等在门口守株待兔。
柯褚又想扬手落下,但看着那处都红了隐隐还有些发肿,他这手迟迟落不下去。
他泄气的放下手,转身拿了两个铜钱放在桌面。
沐哥儿偷偷摸摸的歪过头,不理解柯褚在做什么。
柯褚眼神暗沉,“一个铜板十次,沐哥儿,你记着。”
沐哥儿急了,他涨红着脸,嘴唇哆嗦了几下才道,“怎么是两个呢,就一个啊!一件事一个啊。”
柯褚看到沐哥儿焦急的模样,心里终于平衡了,“还有一个是昨天的。”
沐哥儿不服气的嘟囔,“怎么还搞秋后算账呢,昨天的不算!”
柯褚捏着沐哥儿的脸,“算不算都由我说的算。”
沐哥儿不吭声了,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明显着想耍赖。
柯褚也不急,他有的是办法让沐哥儿没法耍赖。
沐哥儿将自己挪进被子里背对着柯褚,柯褚掀开被子,给沐哥儿上药。
沐哥儿疼的抽气时,柯褚也心疼的拧眉。
沐哥儿瞧见柯褚心疼的模样,咕哝道,“你都心疼了还打我。”
柯褚气到无奈,“我不打你,哪能让你长教训!”
并不是说他看不起哥儿,而是哥儿和汉子在体力上就是有差别的,那条船上还都是对方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沐哥儿不满的哼了一声。
因着这事,沐哥儿一天没法坐下,他也干脆侧躺在床上偷懒,让人伺候着。
壯哥儿和若哥儿也没有动静,沐哥儿猜测他们定也是被教训了。
想着想着,又幸灾乐祸的偷笑。
不是他一个人吃教训就好。
在工坊建好的这天,酒楼遇上了麻烦。
有位客人在酒楼吃出了虫子,并在大堂大吼大叫。
“我们花那么多钱来你们这吃饭,你们却给我们吃这么恶心的虫子!退钱!”
其它客人闻言皆没了胃口,有不少人被怂恿着要退钱,更有三楼的客人嚷嚷着要退掉贵客卡。
沐哥儿肚子已经很大了,他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来酒楼,就今天觉得闷,出来走走,偏巧让他给遇上了。
酒楼菜品的卫生一直是壯哥儿在把关,他相信壯哥儿,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差错。
若哥儿试图平息客人的怒火,可是客人却并没有讲和的打算。
若哥儿脸色一冷,他也看出这客人是存心来闹事的了。
“你够了!”就在他们束手无措时,一声清冷的怒喝强势的闯进众人的耳中,妖汀拍桌而起,指着闹事的客人道:“我明明看到是你把虫子放进菜里的!”
众人哗然,闹事的客人神色一慌,狡辩道:“你胡说八道!我没事为什么要把虫子扔进菜品里!”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妖汀看向众人,言辞凿凿,“不信你们看看他衣兜里是不是有个空钱袋子,我刚才看到他把虫子从钱袋子里拿出来的,钱袋子里应该还有虫子沾上的土!”
闹事的客人下意识的想捂住钱袋子,壯哥儿眼疾手快上前两下就把钱袋子掏出来。
他把钱袋子打开往桌上倒,一丝土屑和一根柴火似的细腿掉落在桌面上。
壯哥儿捏起那根腿看向死虫子的尸体,“这腿就是这虫子掉的。”
铁证如山,闹事的客人无话可说。
客人们纷纷出声指责,“什么玩意啊!害的我差点放弃这么美味的菜品!”
“故意的吧,为了钱吗?”
若哥儿安抚客人,沐哥儿让人去报官,闹事的客人一听说要报官,噗通一声跪下了,“放过我吧!都是尘老板让我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
“尘老板?是街东头那家酒楼的?”
“他家酒楼菜不好吃还很贵!最近没什么生意,看来是急眼了,故意陷害。”
“他家酒楼离我比较近,我图方便偶尔还是会去吃的,我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沐哥儿神色没有半分动摇,“送官府去。”
壯哥儿走到妖汀面前,微红着脸真诚道谢。
他没想到妖汀还会愿意帮他们,这妖汀真是个大好人啊。
“没事的,我只是将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妖汀温声道,“上次你们送我到侗州,我还没能好好谢谢你们呢。”
壯哥儿闻言更不好意思了。
若哥儿虽对妖汀没什么好感,但经过这次的事,他也不得不对妖汀改变态度。
他亲手送上一张贵客卡,“以后你就是我们天下第一品酒楼的贵客了。”
妖汀拿出另一张卡,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已经是啦。”
若哥儿微怔。
在酒楼登记过的他都有些印象,怎么他没有妖汀登记过的记忆?
“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答谢你。”壯哥儿有些无措。
妖汀思索半响,“要不你们给我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吧。”
壯哥儿反问,“你不是有宅子了吗?”
妖汀叹道,“北边发生了雪灾,我把宅子卖了,换成钱捐出去了。”
壯哥儿闻言对妖汀更多了几分好感,但他并没有立刻回应妖汀,而是看向从头到尾都不说话的沐哥儿。
沐哥儿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尘府住吧,尘府多的是空院子。”
妖汀的呼吸急促了一分,面上却只是流露出适当的高兴,“太谢谢你们了!你们真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沐哥儿笑而不语,眼里却不带笑意。
妖汀明明从一开始就看到那人将虫子放进菜品里,却偏偏等事态恶劣后才出声指证。
他不能否认妖汀帮了他们大忙,但他同样也清楚妖汀是有备而来特意为之。
妖汀的目的如此明显,他便想看看妖汀为何要如此执着的跟他们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