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弦闭上眼,手倔强地拉住散落在四周的衣物捂在胸前。

  她滚烫的身子颤抖,宁愿贴在地上散去热量,也不愿找近在咫尺的柳珹。

  柳珹取来一早就准备好的瓶瓶罐罐。

  “既然你喜欢在这里,朕也不强求,反正今晚夜还很长——”

  她倒要看看风弦能坚持多久。

  “这是槐花黄和牡丹红。”柳珹举起手中捏着的小瓷罐和描画工笔的狼毫,“都说最好的画布是人皮,想必也是美人最佳吧……”

  风弦的脸浮上不正常的潮红,圆润的肩头也因炙热染上令人怜爱的粉色。

  “好,别动——”

  柳珹掀开她的裙摆,掐住她笔挺柔白的小腿,“先来一朵牡丹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风弦下意识想要缩回腿,被柳珹压得死死的,“不行,你得按照我的节奏来。”

  她软着身子躺在地上,眼泪从眼角划过脆弱嗡动的鼻翼,滴滴砸落在地砖上。

  她已经绝望,最终还是自己太天真,天真到相信柳珹,天真到期盼想等莘澄回到自己身边……

  “好啦——”柳珹愉悦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在她耳畔想起,“像不像来看看——或者猜一猜,我下一次会画在哪?”

  说着,冰冷柔软的狼毫顺着腿往上,停在凌乱衣物遮掩的雪白大腿上。

  “不如在这里画上一副百花争艳图?”

  酥麻痒意从笔尖扩散开来,风弦的意识开始在崩溃的边缘沉沦。

  “飒——”

  刀刃破空而来,发出啸声擦着风弦的耳尖而过,目标直指柳珹握着笔杆的指。

  柳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指的伤口鲜血直流。

  “谁!”柳珹站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风弦大致能猜到现下来的是何人,药气催人,她只能抱着残损的衣物将身子蜷缩起来。

  谁知不是出虎穴而入龙潭……

  柳言从房梁落下,站在柳珹与风弦之间。

  “皇姐就这么急不可耐?”柳言拾起周围的衣物,将风弦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要带她走。”

  柳珹嗤笑一声,“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朕的囊中之物倒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习惯。”

  “皇姐。”柳珹站直了身子,上下看了看她的一身装扮,“我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只能靠装傻充愣活着的妹妹了——”

  “不装傻充愣,是靠什么?你那装神弄鬼的镜月阁阁主的身份吗?”柳珹看向她身后的风弦,□□的欲念不加掩饰,“现在,立刻给朕滚出去!”

  柳言拿出怀里的药丸,喂到风弦嘴里。

  很快风弦就安稳地昏睡过去。

  “你猜听风的药是从哪里弄来的?”柳言才不愿跟她废话,抱起裹得像蚕蛹似的风弦,“你该知晓莘澄的承诺,你可以猜猜,要是莘澄知晓此事,你损失的是风弦还是万顷国土。”

  “得莘澄者才能得天下。”

  “若我死在皇宫,一切起因结果都会在明日清晨送到莘澄手上,柳珹,你可赌不起。”

  留下这些话,柳言抱着风弦扬长而去。

  王伍悄无声息地跪在柳珹身后,“陛下,可要奴去斩了……”

  柳珹双目赤红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打断她,“不必!”

  ——

  次日。

  风弦在昏暗的房间醒来,周围还燃着点点让她感到心安的竹香。

  “你醒了?”柳言略嘶哑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风弦看了看身上还是裹着破布似的衣服。

  “在想什么?”柳言点燃床头的安神香和烛灯,伸手摸了摸缩在一边的风弦。

  风弦双眼有些失神,“我还活着吗……”

  柳珹捧着干爽整洁的衣物,“活着活着!你要不要先沐浴?换身干净的衣物吧。”

  她扶起风弦,吩咐下人将浴桶搬进房间。

  风弦站在浴桶边,看向柳言。

  柳言宽容地笑笑,“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风弦看着柳言退出门,才缓缓松开捏在胸前的手。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不免有些痉挛疼痛。

  但当她看见小腿上依旧鲜艳的牡丹花时,眼前忽的一黑。

  柳珹留下的痕迹……

  风弦把整个身体泡在水里,舒适温热的水波也冲洗不了印在腿上的颜色。

  不管是搓得发红还是泡得发白,鲜艳的牡丹像是从肌肤里生长出的花一样,不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除去。

  风弦有些崩溃,一瞬间脑中涌现出许多画面。

  但画面闪现的最后,是站在纯白背景下笑得温柔的莘澄。

  她纯白,耀眼,天真,灿烂,充满朝气。

  反观自己,早已深陷泥潭。

  ……

  风弦打起精神,站起身。

  之前还志气满满地和莘澄说过自己要爬出泥潭重回云端。

  就算身上染了污泥又如何。

  风弦穿好衣物,打开门。

  柳言站在门口,转身看向她。

  “如安……”柳言靠近她,“你待在我身边,柳珹她是找不到你的,放心吧!”

  风弦垂下眼眸,“送我回去。”

  “什……什么!?”柳言震惊,“不行,你回去柳珹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是我刚好赶到,你已经……”

  风弦自然知道要不是柳言赶到,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柳言。”风弦唤她,那一双凤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柳言对上她的目光,说什么也不会再送她回去。

  “姜毓还在揽月阁。”风弦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奢望,姜毓的承诺是自己给的,现在却被当作回绝柳言的借口。

  “姜毓姜毓,又是姜毓!”柳言将她推回房间,里面竹香的气息浓重,却不见天日,四周只有昏暗的烛光摇曳。

  像是个精致的牢笼。

  “第一次是莘澄,第二次是姜毓。”柳言生气地把福纹落地连理花灯打落在地,“你来镜月阁何曾想过自己?以后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风弦叹一口气,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一遇到什么事就情绪失控,在苍梧山好歹也收敛一些,到了镜月阁更是容易暴怒病态。

  她像在苍梧山上一样,要走过去抱住柳言。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看到你就想起如意和师姐,说到底……也不过是我的错而已。”

  是,自己的错,是怪没设防备,以为苍梧山是圣山无人敢来贸然打搅,才让那些冒充山贼的暗卫闯入苍梧山。

  柳言看着怀里的人,她从未见过这样天真的人。

  把一切的罪责都担在自己身上。

  而对罪魁祸首却一点都不设防。

  要是她知道那山贼是自己故意引来的……

  柳言有些心慌,“这都是柳珹的错,是她派出的人不懂规矩。”

  “带我回去,我要去找姜毓。”风弦放开她,脱离她的怀抱,“姜毓是绥沧的人,莘澄出征前晏莺死于南疆,圣君定不会饶了她。”

  柳言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柳珹怎么办?”

  “柳珹不达目的不会放手。”风弦摇了摇头,“你藏着我也不是办法,她迟早会寻来。”

  “她以后不会轻易动你。”柳言想起自己对柳珹说的话,只要莘澄不死,只要莘氏不倒,柳珹不敢轻举妄动。

  风弦点头,“是,这次后她就算不甘心也无可奈何,莘澄要回来了。”

  柳言发现,风弦提到莘澄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像是缀满星子的夜空般令人着迷。

  果然,自己在她心里可能只是一个过客。

  令她感到伤心愧疚的过往代名词。

  “你帮了我那么多,其实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风弦坐在椅上,“你也不必感到愧疚。”

  “帮你……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没准你就不用来大梁当质子,也不用受这些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风弦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冤有头债有主。”

  “你回去是要报复柳珹吗?”柳言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这次全身而退已是不容易了,你回去还想把姜毓带出来已是难于登天,还想这些?”

  “要是真能让柳珹伤心欲绝……”柳言眼里闪过一丝狠绝。

  “柳珹最关心的除了江山社稷……”风弦顿了顿,“还会是什么呢?”

  “那不就是前朝后宫那一双子嗣。”柳言恍然大悟,“你想对柳霄柳絮动手?”

  “根本不必对两人动手,两人死了对我没有半点好处。”风弦冷冷道,“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清醒地活着,却不知为什么而活。”

  “柳霄柳絮本是一对双生子,柳絮却在刚出生后被打上断送国运的烙印,就算柳珹后来借机为其寻回身份,可总归在她心底留下疤痕。”

  “一个乘云上九霄,一个随风碾作尘。”

  “你猜柳珹会选哪一个?”

  “你逼她做选择?”柳言听后豁然开朗,“可是就算纠结,柳珹还是会选柳霄的,柳絮没有半分胜算。”

  “这番话要是被柳絮听见呢?”风弦笑了笑,她知道柳珹心中一直愧对柳絮,但又如何,要是牺牲,依旧会像八年前生下两人时做出的抉择一样,抛弃弱小的,保护强大的。

  明明,柳絮才是伤痕最深刻的人,却还是要在所有事对柳霄做出让步。

  柳絮这次还会原谅那个坐在高堂上,万人敬仰的母上吗?

  “柳絮会逃出去的,世间最痛不过是骨肉分离,看着骨肉剥离却无可奈何,更是痛彻心扉。”

  柳言抬眼不可思议看向风弦,她竟不知眼前人的心思这般深沉。

  风弦面色如霜,浑身透着一股寒意,冷漠而淡然,陌生得让柳言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她还是来得太迟。

  当初那个如冬日暖阳般的风弦,彻底消失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