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成抵达北疆,熟悉的地方还有熟悉的上司,日子虽然艰苦但比京中要自由舒服不少。特别是春耕时分,北疆无战事,豫王也需要回自己的封地处理事务。

  策马狂奔在春日的风中,是快要飞起来的乘风感觉。

  “小侯爷,小侯爷。”远处小兵大声呼喊沈乐成,“到点了。”

  “巳时了。到点了。”

  沈乐成脸黑,现在他只要听见“小侯爷”的称呼就会浑身难受。

  豫王走就走吧,咋还给他留两个“紧箍咒”呢。

  “小侯爷,小侯爷。”

  沈乐成朝更远的地方跑,可架不住小兵声音洪亮,响彻在广阔的草地上,不断传到沈乐成耳中。

  沈乐成拉住缰绳,调转马头:“来了,来了,别唤了。”

  他狂奔到小兵身边,手中马鞭轻敲了下小兵的头盔:“魂都要被你给喊没了。”

  小兵扶正头盔发出“嘿嘿嘿”的傻笑。

  “小侯爷,王爷也是为了小侯爷着想的。”小兵跟在沈乐成马屁股后面小跑,“陈茂将军说了,想当将军就一定得读完、读懂所有的兵书。”

  “本侯爷已经是将军了。”沈乐成反驳,“皇上钦封的定远将军。”

  “啊。”小兵挠头,“原来您已经是将军了呀。”

  “……”沈乐成忍不住又敲了下小兵的头盔,“连军职都没弄清楚,怎么升官发财,当大将军?”

  “才不敢想将军呢。嘿嘿,我又不识字,以后如果能升到小旗就很好了。”

  沈乐成轻笑。

  回到城中,城还是当初那座城,但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遭。

  当初帮他处理事务的周文武考取了武科第二,被留在京中,从最近的一次来信看,他的上司是想将他调去西南前线,但碍于他手臂的缘故,一直被阻。他想让沈乐成这边帮帮忙。

  沈乐成帮了,就不知道结果如何。

  骑马回到城里,沈乐成直接去了豫王在城中的府邸,那里有豫王留给他的两个兵法先生。

  豫王当着陈茂以及众将军的面说,沈小侯爷带兵太莽,带着股赌性。作战不能仅凭着一口气,那是极危险的,看来在国子监确实没认真读书。

  于是他给沈乐成安排了两个教导兵法的先生,学习兵法理论。

  沈乐成在学习后又蹭了餐饭才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里,小兵也担着两个水桶回来。

  “怎么把水桶拎回来了?”沈乐成问道。

  “老把式说,从明儿起就要下雨了,都不需要浇水,去田里每天看看就行了,我怕水桶被人给偷了。”小兵将水桶从锄头上卸下,放到他睡的小偏房。

  “小侯爷,院子前面的空地我能和去年一样种点菜吗?”

  沈乐成点头,而后问道:“你种子有吗?”

  “有的,我找人换了的。”小兵连连高兴点头,拿着锄头开始松小院空地的土。

  敲门声混合人声:“沈大人在吗?”

  小兵拎着锄头去开门,门拉开,差点将人吓着。

  “沈大人在吗?有他的信。”来人从怀中取出几个棕色信封。

  “小侯爷在的。”小兵不认识字,他朝旁走了两步让出位置,正好让来人看见坐在小院外的沈乐成。

  沈乐成认得来人,对人喊道:“我在的。”

  来人将信递给小兵,小兵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了才接过信。

  小兵将信双手奉上,视线落在信封上一眨不眨。

  沈乐成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的名字。

  “咦。”

  小兵的心跳被这一声提了起来,等待沈小侯爷的第二句话。

  “李二三。”

  “到!”小兵站直身体应道。

  沈乐成笑了:“这是你的信。”

  “咦。哎?哎!真得?”小兵笑的合不拢嘴。

  在刚来沈小侯爷身边的时候,小侯爷帮他写了封家书寄回去,这都一年多了,他都以为家里不会寄信回来了。

  “我念给你听。”沈乐成说话时倒是没有开拆信封。

  小兵赶忙摇头,红着脸道:“不烦小侯爷了,我找人帮我读。”他还想让人教他把家书上的字都认一遍呢,将上面的话全部都记住。

  沈乐成没勉强,他将信递给小兵。小兵连地也不整了,抱着家书朝外跑。

  小兵将门合上后又拉开,探出个脑袋对沈乐成道:“小侯爷,我今天晚上可以在外头吃了再回吗?您放心,院子里的地我会翻完的。”

  “去吧。”

  沈乐成走进正屋里,按照惯例是先拆开白和泽寄过来的信。信里都是最近做了些什么,寻了些可以在北疆使用的食谱,最后才是暗地里帮皇上做了些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定是能下放到北方。

  当然信肯定是不会写的这般直白的。谈天说地,反正两人都能看懂。

  沈乐成拆开的第二封是母亲寄来的,沈老夫人每季才会寄信,这一季的家书他上个月刚收到了。

  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问题?

  展开信,沈乐成的脸色逐渐难看。

  他名义上的公主夫人,赵茹,带着四名侍女和十六名护卫不顾沈老夫人的反对来北疆找他。

  成婚后,府中一切都全权交给了这位公主夫人处理,即便是公主夫人将事务交给随侍女官掌管,沈母之前同沈乐成写信说过,母子两人都随意,没多说旁的。

  但这次,该说不说,姓赵的有点得寸进尺了。

  沈母将消息封锁了,但该知道的大概也都知道了,一切都等赵茹平安抵达北疆再说。

  沈乐成告假去了豫王的封地,拿着信找到豫王。

  豫王表情淡然:“你才知道?”接着他道,“陈茂大将军也知道,你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你。”

  多了一个人呢!

  “……”沈乐成,“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她能出城就是皇帝默许了,你提前知道了还耽误你学习。”豫王不以为意,“你该干甚就干甚,那是六皇妹的选择。”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几天了。”

  沈乐成明白这事是既定的,心里有火在豫王面前也只能憋着。

  他和豫王都在北疆,并且能够和平相处这么久时间,这都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可是,你要监视就给安排探子暗地里搞事,你搞个女人来,而且还是我名义上的夫人。这都是什么事。

  脑子有坑吧!沈乐成心中又暗骂一声,转而问道,“那她住哪儿?总不能安排到我那小院子吧,那可是靠近前线,危险不说,住女人总是不好吧。”

  那可是公主。

  “城中又不是没有女人住?”豫王身边跟随左右的女侍卫插嘴。

  沈乐成才没时间理会其他人,他只是盯着豫王。

  “你们夫妻自己决定。”

  想死。

  特别是公主驾到的那天,沈乐成非常想死。不,他当时已经社死了。

  明明是名义上的夫妻,真正单独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晚宴后了,沈乐成倒是沾了光在城主府住下。

  晚宴结束后,沈乐成便在房间内等候名义夫人的传唤。侍女带着沈乐成进入房间,赵茹正襟危坐,身后侍女伺候着擦拭头发,眼微阖,似在闭目养神。

  这是沈乐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观察这位名义上的夫人。

  可能是刚洗完澡,脸上没有厚重的妆容,看起来很小,想想似乎真的还没有未成年,她比赵睿好像只大一岁。

  不过不化妆的模样比化妆的模样更好看些,特别是正襟危坐时,就像是小孩子正在努力模仿一个成熟大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能不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我原以为夫君看到我后会生气、恼怒,各种的情景我都想到过,但没想到会是平静。”赵茹道。

  “我并不是表面那么平静。”这是客套话,当然也是实话。沈乐成问道,“如果我问你,你来这里的目的,你会说吗?”

  赵茹没想到沈乐成这么直接,她道:“夫君不是说要给我自由吗?从宫里到府里,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夫君这里自由。”

  沈乐成脸上表情就差发出声音说,你就看我信不信吧。

  公主为夫远赴北疆!

  这可是最近京中的大事。

  百姓都在讨论,这对伉俪可真是深情。简直将之前沈乐成作出来的荒唐名声全都盖了过去,只剩下伉俪情深的典型。

  已经与周文砚定亲的奉新郡主走进了沈乐成在京中的圈子,一桌子人都笑最近听到的新闻。

  沈小侯爷与公主伉俪情深。

  这消息他们能笑一辈子。

  周文砚笑够了轻咳:“好了,沈小侯爷如果知道我们在背后这般笑他,他会同我们断交的。”

  “我们该想想,他在北疆的处境已经不太好。”

  “确实,有些让人担心。”

  奉新郡主道:“不用担心,我与六公主相识,她是个脾气很好,很温柔的人,弱弱的,有点可爱。”

  周文砚拆台:“那个时候她是宫里不受宠公主,你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客,肯定温柔。”

  奉新郡主也不拆台,但手上动作不断,捏的周文砚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听说六公主确实性子软,应该治不住沈乐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又逐渐偏移到新话本上。

  当消息传到白和泽耳中后,即便他事先已经知道,但面对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他还是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同僚们都觉得奇怪,白和泽最近越发沉默寡言了,不过做事确是更加果断了。

  让皇上感觉到自己从零培养的臣子终于成长了。

  “你确定明年出京做外官?你当知晓,出了京,便不好进了。”

  白和泽毫不犹豫点头:“愿为皇上分忧。”

  皇上感到欣慰,笑问道:“想去哪?”

  “禀皇上,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