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上又提及了放沈乐成去军中的事情,大有一副沈乐成不去陈茂的北恒那就只能去接收前镇北侯手上的现镇南军。沈乐成确有昭武校尉武职在身,但朕又不是只有这么两个选择。

  皇上又瞧了眼被他放置在一旁的一摞弹劾沈乐成的奏折,觉得可笑。

  父皇尚在,就算是他监国时,朝臣们可没敢这么直接。

  但想想沈家现在的家主就又觉得不那么奇怪了。

  他道:“郑安,今儿让白家小子过来讲史。”

  白家的小子不少,但能在馆当值的就只有白和泽、白庶常这一位了。

  “回皇上,可巧张学士同白庶常都在尚书房。”

  “白庶常的史确实讲的不错,难怪张宴愿意带着他。”

  “皇上圣明。”

  皇上看了看时辰,尚书房的课也该结束了,便道,“等下值后,将两人都唤过来。”

  一直被留在宫中的赵睿被安排在尚书房的左边布置成书房的耳室学习,讲课的大儒、博士会在尚书房内适龄皇族子弟们写功课时进来给他讲解他功课上的疑问。

  还不如以前。

  更何况,每日的功课他都需要更多的思考才敢下笔。

  赵睿抬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殿下,张大人说,白大人学问不错,不懂的您可先问白大人。”张睿身边内侍小声提醒。

  赵睿点头。

  他还想着怎么才能有个机会会一会这位一直同沈乐成名字一同出现的新科进士。

  所以他知道吗?

  他一定知道。

  想通后,赵睿继续沉下心琢磨文章。

  白和泽自窗边走过一直行至正门都在观察赵睿。结合新皇的行事态度、风格,无法判断他以后是明君或是昏君,但就立场而言,他是希望他倒头的。

  毕竟他与沈乐成是站在一个立场的。

  他们与前五皇子在立场上重合。

  白和泽进入房间躬身:“臣翰林院庶常白和泽见过皇子殿下。”

  赵睿侧身没有受全礼,颔首示意白和泽起身。

  两人均默契地没有说话,赵睿也按照往常一般,有问题问问题,白和泽能回答便回答,同时将每一个问题以及他所给过的答案记住,以便一会儿讲与张学士。

  期间有太监通禀讲明皇上留他讲史的旨意。

  赵睿多看两眼,体贴得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给白和泽留足安静思考的时间。

  白和泽活动一直伏案后略有僵硬的身体,终于是将今日的任务给完成了。

  天色已经不早,白和泽快步疾走终于赶在翰林院下钥前。

  “白大人早日归家。”因为白日皇上召见所以对白和泽有印象,守门力士见白和泽独自一人便多关心一句,“需要灯笼的话可以在角门偏房取。”

  白和泽回笑:“有劳了。”他视线朝外看,只一眼便看见他心心念念的那盏灯笼,“今日有约。接我的人已经到了。”

  白和泽小跑过去,来到沈乐成身边。

  沈乐成从怀中取出两个都被啃过一半的烧饼:“路上看见,我买了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味道还不错。”

  白和泽将烧饼摊开,甜口的那个明显要更小巧一些。

  “甜味的确实不错。”

  沈乐成连连点头:“而且和小时候我们吃的烧饼味道很像。”

  此间的白和泽和沈乐成可没有小时候一起吃过烧饼。

  白和泽咀嚼烧饼,低头看灯笼晕出的昏黄亮光,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想家了?”

  “还好啦。反正有你在。”

  白和泽没有继续,转而说到另一件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想在都城中待了,就让外头动一动,最好是让人将南北的联想到一起。”

  “这不是要坑了那位?”那位的处境已经不好了,他再推一把?想到大皇子的为人,沈乐成犹豫、不忍。

  “还能坏到哪里去?”白和泽三两口将饼吃完,接过沈乐成手中的灯,“纵观历史,都是在一代代集中权利。况且父亲如此,儿子怎会不受影响?”

  “于心不忍,于心不忍!”沈乐成停下脚步转身争论,他比白和泽矮半个脑袋,额头直接撞到白和泽的下颚,食指尖尖戳着白和泽的心口附近,“你应该多拿出点感情到别人身上。”

  “我在归京途中曾经救了一个从山崖上跌落的人,后来我又专门去看了他,他现在生活安定。”

  沈乐成瞪大眼睛,好奇极了:“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

  “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何阳、何陆。”

  “哦哦。”沈乐成点头,“现在呢?你就没说帮助他夺回身份?”

  “他说现在就挺好的。”

  沈乐成不满意:“作为朋友,你该出口气,这样不公平的事情,我们可以默默的管。”

  白和泽想纠正沈乐成,不是朋友,而是恩人。但他乖觉得没有开口。

  “可惜我当时在准备科举,后来事情太多了,没照顾来。”白和泽仿佛突然想到一般,道,“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不一样的,如果这事真的爆出来,何阳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这里可不是之前所经历的世界,古代封建社会规矩繁多,礼数约束,之前的强者为尊可不太好使,虽然想你任性舒坦得过,但偶尔也要注意一下。”

  “那你今儿晚上就别跟我走呀。”沈乐成作势要抢走白和泽手中的灯笼,不过没用力。

  白和泽好笑道:“和我一起不算,不算。”

  两人随意聊着,话题多种多样,到府了还要依依惜别一阵,仿佛又到了当初刚确定关系时的黏腻状态。

  朝堂还真不是皇上的一言堂,特别是刚登基的由太子继位的皇上,在前期那可真是在与朝臣极限拉扯,如果弱了便会被朝臣压上好几年,操作不当,这个时间会成为在位时间,后世那便是傀儡皇帝了。

  这次的交锋是以沈乐成为中心的。

  即便沈乐成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但皇上还是不愿意将人放出去,放去当地方官,那是祸害江山;放去军中,那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自先皇在位就在不断削弱沈家在军中的影响,不能到他这里功亏一篑。

  可北疆豫王,也就是前大皇子,封地靠近北疆,虽然条件比南方的封地条件恶劣些,可却能捞到军功,是父皇尚在时特意为他挑选的,这样一个掌兵,一个章印,以此镇住其他皇叔,慢慢夺权。但眼看着豫王打胜仗,在军中的声威更大了。想必当初父皇绝对没为他想过,没想过他当皇上后该如何镇住豫王。

  东南边境也有异动,虽然有皇叔丽王坐镇,但就最近的战报可以看出,丽王压不住沈斐留在那边的沈家军,也不是带兵打仗的料。

  豫王、沈乐成都不能派去东南。

  事情终于在半年后落幕。皇上连下两道旨意去了沈府,第一道是任沈乐成为定远将军赴北疆;第二道便是与六皇女择日成婚,成婚的时间在赴任前。

  这是交换,不成婚便不能出城。

  很为难,也很烦。

  还得进宫谢恩。

  毁灭吧。

  沈乐成在宫中谢恩后便被拉去参加家宴,宴上谁都见到了,就是没有见着六皇女。众人都说着恭喜,但知道这场皇室的婚礼堪称仓促、简陋。

  家宴结束后,沈乐成特地找到赵睿。

  “今天没有遇到六皇女,你帮我给她带个话。”

  赵睿明显吓了一跳的模样,颇为怀疑:“你竟然这般主动?”

  “不过你这样也好,御赐的姻缘,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乐成连忙否认:“你别乱想。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沈乐成停顿:“原本都酝酿好的情绪被你这么一打岔,都要忘记怎么开口了。”

  沈乐组织一下语言道:“告诉六皇女,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成婚是无法拒绝的,但成婚后我会放她自由,她如果呆在府中那便是沈府唯一的女主人,如果她遇上了良人,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如愿以偿。”

  听着沈乐成的话,赵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都快要举起来了。沈乐成倒是有点心虚,只能在心中吐槽这狗屎的封建皇权至上社会。

  “你别这样看我,如果有任何方法可以让皇上收回成命,我都会去做。”

  并不是说他不去军中就可以不尚公主的,那是之间的沈府整个家族的让步,现在只是婚期被提前,他可以去军中,是皇上的让步,不是他能决定的,除非他死,但沈家嫡支只剩他一人了,父亲、哥哥还有姐姐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石头。更何况抗旨不尊,那是灭族的灾祸,沈乐成拎得清。

  赵睿张嘴又闭上,生气:“那你知道这对一个女人而言多么残酷。”

  “而且你既然有心上人了当初你就该直接告诉沈老夫人或者皇上,以你的身份,只要不是罪臣、奴隶的后代都是可以的,何必祸害我皇姐,来给你的心上人做挡箭牌。难道你心上人愿意给人做妾?”

  “白和泽,你还记得吗?”

  赵睿点头,脸上的表情逐渐裂开:“难道是他?你真是疯了?”

  男人养个男宠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不是男宠的事!

  “我和他两情相悦。”沈乐成傻乐,不过也清楚现在的场合,轻咳两声接着道,“我马上就要去军中,应该会很少回来,边境的条件都不好,我也不想六皇女同我在外受苦,肯定是要留在京中的,我不碰她,至少以后她遇上良人后就不用矛盾了。”

  “你这是在鼓励我皇姐成为墙边红杏吗?那不是公主能做的事情。”赵睿脸色一点也没好看,甚至更阴沉了。

  “算了,我看了嫁出去的公主就没一个生活美满的。美满的公主都是受宠的。”

  沈乐成知道怎么都是他的错,只敢小声反驳道:“那是因为那些公主自己没有立起来。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

  “他真的同五弟这么说?”六皇女端坐,坐姿端正极了,明明是不大的年纪却画着成熟的妆容,她低头小声问道。

  赵睿点头,他讲述时只是隐去了沈乐成心上人的事情,其他都是照实复述:“倒是个诚实的,虽不是良人,但皇姐过去了日子应该会过的舒坦。”

  六皇女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有劳五弟为我操心了。”

  赵睿看向六皇女,他每个月都会来见几次这位和他一般大,基本上的一起长大的皇姐,可是这些时日的皇姐似乎变了。

  “皇姐是遇上事?”

  六皇女抿嘴,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是婚期将近,有些紧张,怕自己做的不好,所以睡不大好。”

  大婚前,沈乐成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他每日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白和泽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又需要每日去刷脸,承认错误。

  好歹大婚顺利进行。

  相安无事。

  婚后第三日,沈乐成便启程远赴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