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毕竟已经在娱乐圈闯荡了几年,虽然是第一次拍吻戏,但不觉得紧张。

  演员嘛,要对得起自己的角色。只要能把角色塑造好,呈现出一个好故事,任何类型的戏都很必要。

  看到胡豆一脸紧张,郁澜忍不住地笑,说:“知道了,谢谢你,不过下次不要刷那么多遍牙了。”

  “要的,”胡豆一脸认真,“郁老师,待会请多多指教。”

  郁澜笑了一下,没再多回应胡豆,闭上了眼睛。

  他提醒自己,不能再跟胡豆交谈下去。眼前的人是胡豆而非鸾春,他们都得先进入角色才行。

  “Action”

  指令一下,胡豆和郁澜迅速进入状态。

  药铺遇袭后,鸾春不得不提高警惕,对褚阑珊的身份的怀疑又深了一层。

  如果真如白天那个“医师”所说,褚阑珊身上的毒是宫中秘术,也许他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或许他是朝廷要犯?

  四更天,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响。

  鸾春觉浅,马上跑出去查看,发现有人在他们的窗前留了一块包袱。

  鸾春攀上房顶张望,月光惨淡,只能看到一个轻盈跳跃在戈壁滩上的身影,速度之快,转眼间就成了天际线上的一个小点。

  包袱里是成捆的药,鸾春猜测可能是神秘人送给褚阑珊的解药;

  转念一想,白天在药铺里的“医师”和戴着面具的杀手都是听闻褚阑珊的病症后才现身的,可见他们对褚阑珊有很强的敌意,这也有可能是包毒药。

  第二日清晨,褚阑珊身上的寒毒复发,吐了两次血后全身都变得滚烫,吐息越来越弱,鸾春怎么推他都没有反应。

  在院子里犹豫了许久,鸾春想,反正之前的药喝下去也不见效,不妨试试昨晚收到的药吧。

  他煎好药,走进屋瞧,褚阑珊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脉搏比方才强了一些,但仍不停冒着冷汗。

  鸾春将他扶起来,药喂到嘴边,还是有些担心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

  已经将人救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一朝不慎,喂了他毒药怎么办?

  胳膊一拐,鸾春干脆将本来要送入褚阑珊嘴里的药倒入自己口中,然后再渡到褚阑珊嘴里,让其喝下。

  就算这药真的有毒,一旦毒发,他们俩也算是一命抵一命。这样哪怕将来一起到了阴曹地府,褚阑珊也怪不着他。

  两片唇缓缓覆在褚阑珊苍白的嘴唇上,鸾春伸出舌头,轻轻舔开一条小缝,将满腔的苦药渡了进去。

  这么喂了两旬,褚阑珊悠悠转醒,认清局势后立即惊恐地挣扎,一口药漏掉了半口。

  鸾春忿忿,让褚阑珊不要动,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角,拭掉他唇边的污痕。

  “听话!”鸾春箍着褚阑珊的下巴,强迫他启唇,“我是在舍命救你,丝毫没有轻薄你的意思。”

  褚阑珊哝了一声,抬起眼睛瞪他,眼角通红,真像被他轻薄了一样,说:“滚。”

  鸾春见人清醒了,懒得废话,灌了一大口药在自己嘴里,手指固定褚阑珊的下颌,莽着力气又渡了一口。

  这药又苦又涩,褚阑珊费力地咽了,也发狠了,将鸾春的舌头勾进自己唇中,用力咬了一口。

  不过旧疾难愈,哪怕他用尽了全力,那一咬仍旧没什么痛感。倒是鸾春被惹恼了,既然褚阑珊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那就别怪他坐实这个风流郎的名号!

  思及至此,鸾春放下药碗,按着褚阑珊亲吻。褚阑珊的唇里有浓浓的苦,混着血腥,全部被鸾春吞进自己的肚里。

  这药太苦,也难怪他会哭。

  鸾春从怀间的暗袋里取出一块贻糖,放入口中,再次吻了上去,往褚阑珊的嘴里渡进丝丝缕缕的甜。

  不知褚阑珊是病得昏头还是被这甜蜜捉弄,竟也主动仰起脖子,自然地索取。

  纤细的十指插.入鸾春的发髻,轻轻地抚摸,鸾春也逐渐入迷,力度松弛,温柔地同他纠缠。

  窗外是十月的戈壁黄沙,两人却用唇齿描摹出三月江南的微风细雨。

  “Cut——”应舒喊道,“这条过了,切一条近景。”

  工作人员立马涌上来,调光的调光,恢复道具的恢复道具。

  郁澜重新躺回床里,闭着眼睛让化妆师补妆。胡豆忐忑地走到导演身边,问:“刚才那条怎么样?”

  应舒很满意,“这块糖加的非常好,很有感觉,看来你对鸾春这个人物的理解已经很深了。”

  最近胡豆不断摸索和了解鸾春这个角色,每次提出加戏或者改戏,结果都不错,也让他越来越自信。

  今天的这场戏本来没有饴糖这段儿,是胡豆看了增加的剧本后想出来的。

  兜里揣饴糖,既可以让人物形象更加俏皮饱满,又很像鸾春会对褚阑珊做的事——让他尝了苦,就一定要给他甜。

  本来中景一条过,已经算是给这场戏开了个好头,没想到后面胡豆频频NG,把应舒气得跳脚。

  “Cut——吻得太急。”

  “Cut——情绪不对。”

  “Cut——胡豆,你傻笑什么呢?”

  胡豆被训得心里发慌,越慌就越演不好,最后愣是吻了十多次才过。

  .

  吻戏结束,按照剧组的规矩,应舒给两个献上了荧幕初吻的人送上红包。

  胡豆自觉后半段发挥不佳,不好意思拿,应舒慷慨地笑,“拿着吧,这是给你增加桃花运的,祝你早日觅得良缘。”

  待应舒离开,胡豆叫住了郁澜,将自己的红包送给他。

  郁澜笑了,眉眼舒展开来,问:“为什么给我啊?”

  胡豆心情忐忑:“就是,刚才我没发挥好,占了郁老师很多便宜,”

  人家一个一线女明星,不仅被他这么个小糊咖夺走了荧幕初吻,还因为他的失误吻了十多次,于情于理胡豆都该跟她道歉。

  “郁老师,”胡豆说,“我把我的这份桃花运也给你吧,希望你早日收获幸福。”

  郁澜摇了摇自己的红包,劝他:“可是我也领了红包,你的就好好留着吧。”

  胡豆连连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收获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藏了。”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郁澜。

  胡豆的意思是,这次拍戏的经历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他见证了那么多人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也看到了郁澜和应舒对于这部戏所付出的心血与精力,不断地钻研,燃烧自己的热爱……他从中收获了太多的经验与能量,是任何一件事都无法比拟的。

  胡豆将红包塞进郁澜手中,浅浅折腰,道:“郁老师,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NG那么多次的,我,我就一直心慌……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生怕郁澜坚持要把红包还给他,胡豆转身就跑,一口气跑进自己的休息室里。

  郁澜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胡豆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赠姻缘红包,获人生宝藏,拍个吻戏还会心慌,塞了自己的红包就跑,还,还说要带他回家见自己的妈妈……莫非,小胡豆喜欢上他了?

  郁澜不是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但这些年他也没少收到同组演员的告白,男的女的都有,胡豆绝对不是特例。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胡豆这样隐晦又赤诚的爱意流露,他竟然找不到由头拒绝。

  他不是最擅长拒绝的吗?

  迟迟等不来老板,Josh从保姆车上下来,走到郁澜身边,“郁哥,想什么呢?”

  郁澜回神,摇摇头说:“没有,累了。”

  “第一次拍吻戏不习惯了吧?”Josh体贴地问,“我刚看到胡豆了,那一张小脸红彤彤的,钻帐篷里去了。”

  郁澜呼吸一滞。脸、脸红了?

  Josh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问:“郁哥,下午没你的戏了,咱现在走吗?”

  “走吧,”郁澜恍惚一阵才回答,又问,“你那里有郁兰的签名吗?”

  Josh沉吟片刻,说:“公司里应该有吧。反正咱和兰姐同一家公司,想要她的签名还不容易嘛?不过郁哥,你要她签名干嘛?”

  郁澜抬腿往保姆车走,“一个朋友的妈妈是她的粉丝,想送他一份。”

  .

  自从确定胡豆喜欢自己,郁澜对他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对于恋爱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让人家在他身上白白耽误时间。可胡豆那么单纯,喜欢谁就向谁献上真心,到底要怎么告诉他才能不伤害他呢?

  郁澜很苦恼,每天拍戏前都要花更长的时间进入人物,即便这样,偶尔看到胡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圆润的小鼻头,还有,娇嫩的嘴唇——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微笑。

  这天继续拍摄鸾春与褚阑珊的对手戏。

  连续服了几天的药,褚阑珊的寒毒终于有所好转,人也变得精神起来。

  既然他有所恢复,那该算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褚阑珊躺在榻上假寐,鸾春走进房间,将他扶起来,捏着下巴又要用嘴喂药给他吃。

  “登徒子!”褚阑珊怒骂,翻身下床,捏着鸾春的喉咙,将他推到墙上,“你竟然还敢轻薄我。”

  鸾春措手不及就被人掐住命脉,愣了半晌,小腿一勾,将自己和褚阑珊绊倒在地上。

  两人翻滚了几个来回,都想让自己置于上位,更好地控制对方。

  “恩将仇报!”鸾春恶狠狠地说,“你的小命都是我捡回来的,怎得还要这样防我?”

  “住嘴!”褚阑珊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禁锢他的双臂,“你早看出我可以自己喝药了,且还要与我行那档子事,不就是想试探我?说,你都知道什么了?”

  闻言,鸾春也不挣扎了,在地上躺得坦然,“倒也没什么,只是那日我看阿兄身子不爽利,做了锅热水,给阿兄擦了身子而已。”

  他笑得得意,“你自不必谢我,看到了什么我一个字也不会道予他人。”

  “你……”褚阑珊恼羞成怒,腾出一只手,朝鸾春脸上狠狠掴去。

  手掌接近胡豆的脸颊时,郁澜望着那张紧紧绷着的小脸,脑中闪过一丝犹豫:开拍前胡豆特意告诉他,待会儿一定要真打,因为后续会给鸾春特写镜头,挨打后鸾春的脸应该是肿着的。

  道理是如此,理应是这样……可每次自己的手快要靠近胡豆的脸的时候,郁澜心中总会泛出浓浓的不舍。

  “Cut——”应舒不耐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郁老师刚才的动作慢了,重来一下吧。”

  重新开始也依然如此,郁澜舍不得打他的脸颊,手掌堪堪扇在他的脖颈侧面,响声顿顿的,这段自然也是不行。

  应舒带着耳麦,走到二人身边,问:“怎么回事郁老师,今天的状态不好吗?”

  郁澜失落地否认。

  应舒看了看他,道:“再来一遍吧。”

  导演走后,胡豆悄声说:“郁老师,我真的没关系的,你打我吧。”

  他笑笑,脸颊白皙,眼下的皮肤是很自然健康的粉嫩,说:“我可抗打了!小时候我到处跑着玩,没少被我妈打。那么长的柳条子直往我屁股上抽,没两天就好了,最后连有多疼都忘了。”

  郁澜目光深沉地对胡豆点点头,重新鼓起勇气,强迫自己进入角色。

  褚阑珊是真的想打鸾春,因为他真的恨鸾春。

  再次开拍,前面的翻滚与对话一切正常,又来到了掴掌的桥段。

  褚阑珊气极,扬起手掌狠狠拍下,再次轻轻落在了鸾春的脖子上。

  “Cut!”应舒从监视器后面站起身,忍了很久才说,“这条先过,走下一条吧。”

  工作人员开始进场忙碌起来,应舒点了支烟,让郁澜到他身边来。

  掸落烟蒂,应舒叹了一声,说:“这条应该不能用了。”,“唉,你先自己看回放吧,多的我不说了,希望你俩能把握好分寸。”

  郁澜望向监视器,画面里是他的特写,足以放大他的表情与心绪。

  他分明看到,巴掌落下时他眼里的不舍与纠结。

  那双眼睛不是褚阑珊的,它们只属于郁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