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走道,郁澜走进房间,配套的桌椅都被胡豆的衣服占满了,郁澜拎着塑料袋站在桌子和两张床之间,有点无所适从。

  胡豆没有立马关门,探头在走廊上左右瞧了瞧,确认空无一人后才轻轻关上门。也没敢落锁,毕竟现在的情况他于情于理都说不清。

  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乱得宛如被洗劫了,胡豆羞愤难当,哎呀呀跑过去,把椅子上的衣服山挪到床上,腾出完完整整的一张椅子招待郁澜。

  胡豆尴尬地搓搓鼻子,道:“郁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郁澜坐下,打开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各类治疗烫伤的药,外涂内服的都有,还有一盒进口的降温贴,说:“就是担心你手上的伤,别留下疤,之后就接不上戏了。”

  胡豆挺感动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红肿已经褪去一大半了。

  他从小就没被父母娇养过,一身的细皮嫩肉多亏良好的基因,受点皮外伤总能很快就不药而愈,因而这次受伤了也没有多在意。

  胡豆接过袋子,把里面的药一样样地拿出来,稀罕地看一看,再好好端放在床上。

  不一会儿,那袋药物就铺满了他半张床,胡豆笑笑,问:“郁老师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多的烫伤药啊?”

  没想到郁澜搓搓大腿,犹豫道:“也有今天下午才买的。”

  “今天下午?”胡豆惊讶,今天下午郁澜不是没有戏回酒店休息了吗?

  “嗯……”郁澜声音蛮小,语气不似心虚,更多是难为情,“就是,反正闲着也没事做,刚好带着团队里的小姑娘去临近的镇上看看,感受一下当地民风。”

  胡豆咬着嘴唇,竟有些鼻酸,说:“郁老师,谢谢你。”

  “不仅因为你给我买药,还因为一直以来你给了我很多指导和关照,”胡豆的眼睛很大,酒店房间的灯光是暧昧的橘黄,他的睫毛乘着光亮,像一种稚鸟的翅膀,“说实话,进组前我从来不敢奢望能得到你这样的大明星的注意,也不知道原来热爱的力量是这么强大……”

  “就跟个大灯泡似的,接近的时候不仅能看到亮亮的光,也能感受到暖烘烘的热。”

  郁澜被胡豆这么一大串话砸得有些懵,送他几盒药而已,没想到胡豆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再说了,他真的像胡豆说得那样优秀吗?如果胡豆了解真正的他,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现在脸上没化妆,胡豆放心地落泪,“郁老师,我从没想到您竟然能这么信任我,这么在乎我。”

  郁澜毕竟是个女明星,牺牲睡美容觉做保养的时间,给他买了药,又过来给他送药,真心实意地在关爱后辈。

  “郁老师……”胡豆还想继续表达感谢,不料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

  他想说,如果郁澜不介意的话,他愿意成为她忠诚的小弟和贴心的小gay蜜,帮她分析男友的心理,一起挑选高跟鞋或者去商场血拼,也可以一起煲电话粥追偶像……

  来电的人是胡豆的爹妈,知道胡豆正在跟同组的大演员应酬,也不敢太打扰他。

  临挂电话,胡豆妈问:“咱们家今年收下来了好多豆角和山药,你们导演和其他演员吃不吃呀,吃的话妈给你邮点过去。”

  胡豆爹怒其不争,“整那磕碜玩意儿干啥啊,人家都是城里人,还能稀罕你那点山药豆角?”

  “你这话说的,那是一般的山药吗,那可是咱俩精心种植的山药,收上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一点儿泥都不沾。”

  “得了吧,你再给人邮点大粉条子过去呗?人家剧组那些一顿饭千八百块钱的大明星,搁大戈壁上,吃猪肉炖粉条子呗?”

  胡豆被他爹妈吵得头疼,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就挂了,这回换他不好意思了,低头跟郁澜笑笑,说:“我爸妈总这样……”

  胡豆的电话有点漏音,郁澜听得挺开心的,说:“你爸妈挺幽默的。”

  “我们那里的人都这样,”胡豆揉揉头发,“你要是喜欢听,以后我每天都这么跟你说话。”

  郁澜笑得更开心了,“可别,鸾春可不是这么讲话的,你还是尽量向角色靠拢吧。”

  胡豆顺着他的话茬,“鸾春也可以说东北话:褚阑珊,乖乖把药给我干了,小心我削你!”

  郁澜被逗得前仰后合,让胡豆再说几句。

  胡豆便满足他:“大哥,隔这儿干啥呢,看你这大嘴唇子都黑了,咋得,让人给毒啦?”,“大哥,你家跟哪呢,俺们那旮的人都是活雷锋,路见不平我是一声吼,给你送家去了就直接。”

  郁澜笑得不行,拍拍胡豆的肩膀,让他别说话了。

  胡豆皱着眉头,佯装恼怒,凶他:“你可别扒拉我了!”

  “别”字发音很重,从小在南方长大的郁澜听着好玩,模仿道:“别扒拉我。”

  “诶对对,”胡豆给他鼓鼓掌,“郁老师,你要是喜欢这个口音,你就去我家待上两天,第三天我妈肯定更给你调成东北口儿。”

  郁澜不可置信,“你妈这么厉害呀?”

  胡豆点点头,“嗯呐,我一个学期不说东北话,本来发音挺标准了,回家待一个晚上就被我妈调回来了。”

  郁澜聊得上头,也没想太多,问:“那你妈喜欢什么啊,我去的时候给她拎上点。”

  “还真有,”胡豆说,“我妈喜欢郁澜,说郁澜是她梦中情人,你要是去的话给她带张签名照,保证你要啥我妈都能给你整回来!”

  郁澜有点疑惑:郁兰?胡豆妈的梦中情人?

  阿姨还挺开放的。

  .

  有了这么一次畅聊,胡豆和郁澜的关系变得亲近好多。

  现在胡豆上下戏都搭郁澜的车,有时候郁澜没有戏,也会通知司机去片场接送胡豆。好在两人的工作时间大部分都是重合的,即便胡豆下戏早,也会守在片场,观摩前辈拍戏。

  搭郁澜的车久了,胡豆也渐渐熟悉了郁澜的团队。

  郁澜这次带了三名工作人员和一名司机,都是从他第一部戏就开始跟着他的。

  经常坐在倒数第二排,跟郁澜悄声讨论工作安排的是他的经纪人和助理。

  经纪人是女性,留栗色的长发,烫着大波浪,喜欢喷花香系的香水,所有人都叫他钱姐。

  之前一直跟他们沟通的人是郁澜的助理,叫Josh,竟然是个娇受。一年有360天在减肥,其他5天在自拍。

  闰年多一天,就用来在Ginder上物色大猛一。

  再来就是化妆师,是个中性风酷女孩,妆容十分朋克,永远一身黑,他们都叫她大乔。

  进组一礼拜,她的嘴唇上突然多出一个唇钉。胡豆吓了一跳,一向不爱笑的她竟然哈哈大笑,笑声很大,绕梁三日,最后冲他吐吐舌头,轻轻一扣,“唇钉”就落在她舌头上了——不过是个水钻贴。

  郁澜的司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车头放了他的全家福,女儿看着挺可爱的;后视镜上悬了一个“出入平安”的绳结,拉低了影后的逼格,但郁澜从没说过什么。

  他们都对郁澜和小仇不错,小仇身高一米九,比郁澜稍微高个几公分,颇得Josh的青睐。

  胡豆总看小仇收到Josh给的小饼干,爱心形状,烦得他想辞职。

  片场的生活很枯燥,胡豆却在单纯的快乐与日复一日的坚持中感受到自己在演技上的些许进步。

  有时早上醒来,他会短暂恍惚:自己究竟是那个花花世界迷人眼的小糊豆呢,还是那个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鸾春呢?

  所幸未来永远充满未知的惊喜或惊吓。

  这天早上,胡豆到了片场才被通知导演临时改了场戏。

  这很正常,应舒是灵感型的导演,经常灵感一现做些改动,结果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好。

  可今天应舒改的戏很不一般,有多不一般呢?

  它是场吻戏。

  而且是由胡豆主导的吻戏。

  胡豆走进片场的时候,路过的工作人员都神色暧昧地跟他道“恭喜”。

  小仇告诉他,郁澜之前从没拍过吻戏。倒不是他拒绝拍,而是他之前的作品题材都很正式,这是郁澜参演的第一部文艺片。

  小仇拍拍胡豆的肩膀,道:“豆儿啊,你可是夺走了郁老师荧幕初吻的人,你的壮举必定会被郁澜的粉丝载入史册。换言之,你是一定会红的!”

  胡豆光顾着紧张了,啥都听不见。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和郁澜有吻戏,但没想到这么快。

  单纯按照台本来的话,他俩的吻戏应该在一个月以后。

  胡豆进入片场的时候,郁澜已经就位,在床榻上躺好,最白色号的粉底液让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可即便这样他也一点都不丑,像一块剔透易碎的水晶。

  胡豆走到他的床边,从场务手里接过一支碗。

  场务跟他眨眨眼,“给你们冲了杯感冒灵,好好享用哦。”

  接碗的手抖了一下,胡豆赶忙稳定精神。该死的场务,竟然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还“你们”,看不出来他有多紧张吗?!

  灯光助理走过来试光,憋着笑对胡豆说:“我可真羡慕你……”

  干扰源太多,胡豆干脆闭眼屏息,心里充满歉疚。

  不好意思了郁老师,你的荧幕初吻就让我这么一个母胎单身给夺走了,待会要是吻得不对,你千万不要介意……

  千错万错都是胡家村的错,但凡我有机会早恋,您接下来就会享受到一个情圣的亲吻!

  如果他是个情圣就好了,那他一定会给郁老师一个完美的荧幕初吻。吻得他心慌意乱,吻得他晕头转向,吻得他欲罢不能,吻得他不知天地为何物……

  胡豆野心勃勃地乱想了一阵,发现郁澜不知什么睁开了眼睛,正在看他。

  胡豆一慌,老老实实地报告:“郁老师,我刚刚刷了三遍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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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豆儿妈:《关于我的梦中情人变成我儿子的老公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