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18岁从农村离家出来上大学,如今20了,对未来的规划仍是“什么挣钱就干什么”。

  当初他同意签约娱乐公司,也只是听艺人经理说,拍一条广告大概能收入两千。要是在圈子里有点名声了,一天赚个几十万几百万都有可能。

  签约一年半了,他从来没拍过什么两千块的广告,倒是五十块一天的小龙套和一百一天的背景板做得比较多,一个月的收入勉强够他的生活费,想多和室友出去吃一顿火锅都不行。

  因而,胡豆的大学生活过得挺孤单。

  他没什么朋友,兴趣爱好也不具备什么社交性。每天除了打工,就是上课下课,去食堂和图书馆,然后回寝室盖着被子睡大觉。

  后来胡豆成为了《缭乱春》的男一号,心里惦记的也全都是那点片酬。公司抽成之后,胡豆还能拿个十几万,正好可以汇给他爹妈盖房。

  他想好了,等他感受够了摩登大都市,就回村开个裁缝铺。他和他爹赚钱养家,让他妈每天在家躺着看电视剧。

  抱着这样的心态进组,胡豆对于演戏自然毫无追求,只想着尽快把活干完,把钱揣兜里。

  然而郁澜敬业的态度,应舒对于每一场戏一丝不苟的把控,还有剧组上上下下所有老师的配合和努力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尤其是郁澜,身为一线女明星却从来不端着架子。她亲切耐心地给他指导,任劳任怨地在太阳下曝晒,打斗戏亲自上阵,就算没有她的戏,也会待在片场,观察对手演员的状态。

  郁澜的表演浑然天成,已然与他扮演的角色合二为一。对此,胡豆深受触动,对待演戏也变得认真起来。

  这几天胡豆常常惋惜,进组前应该多看几部电影,好好学习一下表演的。

  看谁的电影呢?当然是看看他尊敬的“郁兰”老师的作品。然后效仿他的态度,临摹他的表演,尊重每一个角色,成为每一个角色,为自己的角色痴迷。

  胡豆开始认真了,每天清晨拉着小仇乘最早出发的酒店大巴去片场,一头钻进自己的休息室开始研读剧本,站在场景里揣摩人物的心态,让自己快速进入角色。

  还有一个重要的变化,自打郁澜发现原来的化妆师遮掉了他脸上的痣,那位化妆师就再也没来给他化过妆,取而代之的是郁澜的私人化妆师。

  没有了网络,戈壁滩上的生活对于剧组的工作人员来说堪称修行,共用化妆师的事在剧组掀起一阵八卦热潮。

  各类流言层出不穷,说这个胡豆也就看上去纯洁烂漫,实则城府颇深。

  先是征服了应舒,拿下了几个亿投资的电影的男一号。

  现在又惦记上了郁澜,第一步是共用化妆师,接下来共用助理经纪人,最后就要共住郁澜的豪宅,共享银行账号了吧?

  其中也不乏等着看好戏的。

  自郁澜出道开始,一直蝉联同性圈“最想睡男艺人”第一名,莺莺燕燕早已司空见惯,胡豆这种充其量就是中等偏上——颜值有余,手段不足,有了小心思还不知道要隐藏。

  坊间也有传闻,郁澜这些年一直独善其身,其实是心中有个难以释怀的白月光——像胡豆这种花瓶,郁澜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消遣一下,等出了剧组绝对立刻划清界限。

  不过这些讨论胡豆当然一句也听不见,等郁澜的化妆师给他化完妆,他便走到片场去做准备。

  这天上午仍是胡豆和郁澜的对手戏。

  褚阑珊像是只受伤的小兽,全然抵抗着鸾春对他的照顾。而鸾春铁了心想要救他一命,耐着性子靠近他,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这天鸾春给他端来一碗驱寒的草药,放在床侧,抱起褚阑珊,让他的上身靠在自己肩膀上,打算一点一点将药喂进去。

  褚阑珊的伤仍不见好,而且仿佛更重了,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鸾春的动作吵醒了他,处于防备,褚阑珊抬手打翻了鸾春的药,瓷碗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卡——”应舒神色不虞,告诉场务,“给鸾春端碗热水过去。”

  胡豆扶着郁澜重新躺好,走出镜头,接过装了热水的碗,重新开拍。

  再次将褚阑珊扶起,鸾春取来药,舀了一勺放到褚阑珊的嘴边。

  “滚!”褚阑珊一抬胳膊,不知是角度不对还是力气太重,一碗热水直接全部撒到鸾春的手背上,褚阑珊闭着眼睛,只听得轻微的嘶响。

  监视器前,应舒看到胡豆的手背迅速被烫红,碗摔在地上,迸出的细碎的碎片在他的胳膊上化了个口子。可是鸾春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一把将褚阑珊的上身摔在枕头上。

  “你看看你,已经朝不保夕了还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对你有什么歹意,不早就动手了吗!”鸾春气得不行,背着手在褚阑珊的床边来回走动,负气地狠踢脚下的碎片。

  榻上的褚阑珊突然咳了两下,唇角淌出一口黑血,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唉——你到底想怎么样,让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几天再过来收尸?”鸾春的胸膛上下起伏,每一口气的喘得很深,“我告诉你,我只负责帮你保住你这条命,多了你求我我也不会帮的!”

  说完话,鸾春推开门,去院里的灶上重新给褚阑珊熬药去了。

  “Cut——”应舒握着对讲,沉默良久,“过了,休息十分钟拍下一场。”

  小仇总算是有点做助理的样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握着胡豆的手问:“疼不疼?”

  胡豆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回复了一声“嘶——”。

  小仇从背包里拿出瓶矿泉水,往胡豆烫伤的那只手上浇,一边安慰他:“没事没事,我带药了,那个药抹上就能缓解好多。”

  导演和监制也匆匆赶过来查看,小仇从包里取药的时候,应舒就代替他往胡豆的手上倒水降温,并给了胡豆进组后的第一声夸奖:“你刚刚做得很好,豆儿。”

  “真的?”胡豆惊喜,瞬间就不疼也不想哭了。

  应舒一笑,说“是”。

  另一边,郁澜刚刚才从经纪人口中得知了胡豆受伤的事,赶忙走来看望。结果胡豆这小子明明受了伤还乐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已经受了表扬。

  应舒看着他上完药后就回去调度场景,胡豆正得意呢,看到了郁澜,马上就跑到人家身边说:“导演刚才夸我了,说我做得好。”

  “嗯,”郁澜笑笑,“你确实做得好,进步很大,衔接也自然。”,“但是,你的手还疼不疼?”

  胡豆昂起头,道:“那当然是不疼了!”他告诉郁澜:“其实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反而更好,鸾春辛苦熬得药被褚阑珊打翻了,药汤还烫红了他的手,他那么生气了,还是没有放弃褚阑珊一走了之。给人感觉他很善良,有担当,也……更有宿命感。”

  郁澜琢磨了一阵,“宿命感……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想到这一层了?”

  “也不全是啦,其实我早就觉得这里应该加一场鸾春因为褚阑珊受伤的戏,”胡豆害羞地坦白,“只是我之前没有演过戏,经验不足,也不好意思跟导演提,怕会显得班门弄斧。”

  郁澜轻轻摇头,声音很温柔:“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鸾春是你的角色,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他。以后有这样的想法,一定要提前跟导演沟通,这样他也好提前准备。”

  胡豆点点头,说“好”。

  郁澜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问他:“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加这个桥段,刚才是故意受伤的?”

  胡豆冲他赖赖地笑,“一半一半吧,顺水推舟,我也没想到导演为了追求画面真实,会真的换一碗热水来。”

  “你呀!”郁澜笑了一下,又正色说,“以后一定要提前打招呼,你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吗?”

  这句话有点暧昧,胡豆愣了一瞬,有些无措地说:“就是烫了一下而已嘛。”

  “那也不行。”郁澜摇摇头,重新回到床榻上躺好,等待下一场戏。

  .

  下午只剩胡豆和群演需要拍戏,郁澜没吃午饭就离开了片场。

  为了给褚阑珊疗伤,鸾春前往西域小城,想再买点药。进了药铺,只有一个伙计出来招待他,说是医师正在闭关,寻医问诊都只能通过伙计传达。

  鸾春描述褚阑珊的症状:“身上中了寒毒,偶尔会咳出黑血,入了夜便浑身发抖,嘴唇苍白,冷汗能浸湿床单,仿佛还伴随强烈的疼痛。”

  伙计跑进里间,不一会儿,鸾春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动,有人穿过走廊,在屏风后止步。

  屏风后响起十分悦耳的女声,如黄鹂婉转:“敢问公子家里是何人有此症状啊?”

  鸾春迟疑须臾,答:“是家兄不幸患病。”

  “哦?”女声疑问,“这毒来自中原,是宫中的秘术,公子的兄长怎么会中了这样的毒?”

  “宫中秘术?”鸾春皱着眉头,悄声重复,“药师当真这么认为?”

  那女声笑了一阵,“倒也有例外,不过宫中秘术有宫中秘术的解法,寻常寒毒有寻常寒毒的解法,二者用药有所冲突,倘若用错了,公子可就再也见不到你阿兄了……”

  鸾春低头思量,片刻,从屏风后飞来几支毒针,被他敏捷地一一躲开。

  一行西域死侍从屏风后窜出,他们身穿一样的红色长袍,戴黑色发带和统一的花谱面具,不仅身手了得,还时常使用暗器。

  鸾春斗了几回合,侥幸逃脱,在戈壁上兜转许久,确认没人跟上来,才回到了褚阑珊的小屋。

  这个场景需要呈现出西域小城的商业街和药铺里间,由于全部都是剧组提前搭建的实景,拍摄时总有穿帮的地方,需要一遍遍地重来。一个下午的时间匆匆而过,全部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导演让胡豆先回酒店休息,其他重要工作人员仍在片场奔波忙碌。

  上午拍摄,胡豆手上受了伤,吃药后已经困得不行,没多坚持就带着小仇走了。

  来到大巴停靠点,胡豆以为自己看错了,郁澜的保姆车就停在所有大巴车的前方,车头的灯还亮着。

  见胡豆他们来了,郁澜的助手降下车窗,招呼他们上车,解释说:“郁老师心里过意不去,想让你回酒店的时候也能舒服点。”

  盛情难却,胡豆便带着小仇上了车。

  高级保姆车里又香又暖,小糊豆一上车就昏睡过去,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酒店房间的床上,耳边是阵阵门铃声。

  胡豆顶着一头炸毛打开门,门外站着郁澜,手里拎着一袋药,问他:“我能进去吗?”

  能不能让郁澜进来呢?

  荒凉戈壁,黄沙滚滚,鸟不拉屎的深更半夜——一位当红女明星要进一个十八线小糊豆的房间?

  胡豆怎么想都觉得不妥,舌头一转却改了主意:“可以的,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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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郁老师:嗯……怎么不算钓系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