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服被慕挽辞拿回到偏殿后,阿梧便被这流光溢彩的绯红色吸引了过来。
她用手戳了戳锦缎笑着说:“阿娘,好漂亮。”
东海毕竟闭塞多年,虽然在她和江肆进入后与外界开始流通,和这般色彩的衣裳还是少之又少,而且慕挽辞在生产了阿越和阿梧之后对这些华丽的服饰也失去了兴趣。
除了在阁楼上存放的那几箱嫁妆之外,住所里再也没有这般的色彩,知渺和卫念也不会穿这样的衣裳,所以阿梧十分新奇。
阿越也差不多,只是进入新都后,话少之又少,只是眨眼看着锦服。
两个小孩子只会被色彩吸引,而卫念不会,她走向前方看了一眼,便问慕挽辞:“殿下,这锦服是…”
“江肆派人送来的。”
她话音落下,便看到卫念的眼神朝着她身后看去,慕挽辞转头,是又来送锦服的桑枝。
“两位小殿下的锦服赶制出来了,陛下命奴婢给殿下送过来。”桑枝福了福身,把锦服递到了卫念的手中。
而后便退了下去。
至于慕挽辞要何时去,怎么去宫宴桑枝并未言明。
所以卫念也还是不清楚送锦服是做什么。
慕挽辞却走上前,打开锦服在阿越和阿梧的身上比量起来。
这两件的款式比慕挽辞那件简单明了了许多,不过款式大致相同。
“殿下…陛下她,让桑枝送来锦服是何意?”
“今日宫宴,我要带着阿越和阿梧出席。”
“为何?”
江肆是如何对待慕挽辞的,卫念看的十分清楚,这样的举动自然让她不解。
可慕挽辞也没完全想清楚,沉默了一会儿便把衣服收起来,让卫念去带着阿越和阿梧更衣洗漱。
她自己则拿着那件锦服往耳房走。
那架势…
是卫念近来很少看到的坚决。
不似面对江肆,和往正殿送各种东西时的小心翼翼。
她许久没见到过这样的慕挽辞了,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两位小殿下,随我一起来吧。”她收好锦服,弯下腰温柔的对着阿越和阿梧说着。
阿梧乖巧的拉着她的衣袖,阿越倒是没动,而是一直盯着慕挽辞离去的身影,才抬眼问卫念:“卫姨,阿娘她…”
“又受委屈了吗?”
“是不是因为我?”
其实卫念十分想不通,不过是来到这新都几日,阿越为何会变化如此的大,明明还是个小小孩,却比之前多了许多忧愁。
“小殿下你别多想…”卫念准备宽慰阿越几句,阿越却是低下头拉住她的手,与阿梧一般催促她去换锦服。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卫念也就闭了嘴,带着她们去沐浴更衣。
不多时,便与慕挽辞一同出来。
带头步摇,华丽锦服让卫念说不出话来,好像当年上京的长公主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宫宴之事,并非卫念这等身份能去的,本想着嘱咐慕挽辞几句,如今却觉得十分多余。
这般事情,慕挽辞虽然久未经历,可到底是在深宫中长大,年少时辅助执掌后宫,后又摄政见过,应付这些事情,还是游刃有余的。
昔日韶元长公主的仪态还在,卫念福了福身:“奴婢送殿下和小殿下。”
相比卫念的稍显激动,慕挽辞倒是十分平静。
“卫念,此地不是上京,此殿更不是清漪殿…”
卫念何尝不知?不过是久未见到罢了,她站直了身板,没吭声,却也还是一如从前那般送慕挽辞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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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早就先一步去了宫宴,嘱咐桑枝在清明殿门等着慕挽辞,见她出来桑枝福了福身,便引着她往前走。
一路无话,桑枝十分规矩,倒是慕挽辞的眼神不时停落在某处。
在新都住了大半个月,其实她还从未逛过,平日在偏殿,只有江肆…受伤的那日跑了一趟太医院,也是跌跌撞撞才找到,压根就没什么心思看风景。
而倒现在,她也才知道,清明殿周围有许多的宫殿,却大多是空着的,甚至有一处脸匾额都没有。
而且,还有清漪殿十分相似,她心思微动,便问桑枝:“这一处宫殿是…作何用处?”
桑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殿门便低下了头:“此处,无人居住。”
“清明殿四周的宫殿都空着,只有,蓝才人住的雅筑阁…”
雅筑阁…
路过的几座宫殿,包括江肆休息的寝殿,都是以殿为名,唯独蓝钰住所不同。
或许,蓝钰在江肆的心里确实不一样吧,那她说的话,倒也会又几分可信。
慕挽辞默默想着,桑枝后面的话也没听的进去,直到她喊了一声蓝才人,又福了福身后,慕挽辞才抬起头,看向坐着歩辇时,停下了脚步。
蓝钰褪下了那身黑色的纱笠,换上了水蓝色的襦裙,不过那半张脸依旧用面纱遮住,让人看不清面容。
却也不耽误她让人认出来。
桑枝还维持着福身的动作,蓝钰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开口,就直直的看着慕挽辞。
旁人或许会因为面纱不知蓝钰的长相,慕挽辞却已经是十分清楚的了。
她轻轻笑出了声来,蓝钰也适时的让桑枝起身,步辇越过慕挽辞和桑枝,扬长而去。
宫宴早就开始,可却因为是以宴请南宫瑶为主,封赏之事自然也是要靠后。
慕挽辞进去的悄无声息,却正好听到了江肆封赏蓝钰。
“自古便有才人作为妃妾之一,可我朝的才人可是要改一改了。”
“从即日起,宫廷女官称才人,正二品。”
“蓝钰内外兼修,贤良淑德,当得起。”
江肆宣布后,在场官员,包括南凉宜王和使臣皆的怔愣一瞬,而后才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吾皇英明。”
登基之后,江肆革新的例律不在少数,不解的人很多,拥护的人也很多。
不过如今这样的说法,倒是让很多人都震惊不已,这一声喊完之后才此起彼伏的有人跟着喊。
革新是好事,但江肆这种颠覆人想法革新,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
慕挽辞也是不认同的那个人,却是因为与江肆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蓝钰。
她还记得,傍晚时那双惨白色的手,冰凉的指尖,带着十足的恶意又可惜的对她说:“真是一张漂亮的脸蛋,不过嘛,这乱世中向来凄惨的就是拥有你这般容颜的人。”
“南凉,前越,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会去往何处呢。”
“你猜猜看,江肆会保你吗?”
“或许,你可以求求我?说不定我的一句话,就能让从被摈弃的妾室成为御女呢~”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又因为贴着慕挽辞太近,带着丝丝寒意,慕挽辞脱离不开的她的禁锢,眼神却是不屈的问她:“若江肆知道你是何人,你还敢如此吗?”
“你大可去告诉她,看她信你还是信我,不过…你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宫宴过后,你觉得还能够和自己的女儿们团聚吗?”
蓝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自是不信的。
可如今,她被安排在南宫瑶的身侧,面对着懵懂又炙热的眼神,她不确定了。
更不确定的是,江肆亲口封蓝钰为近臣。
虽然并未明说,也不太有人会相信,但慕挽辞清楚,江肆不是那种轻易交心的人,所以蓝钰不会成为她后宫之人,只会成为有力的臂膀。
而这种人,最是慕挽辞难比的了。
对待感情,江肆近乎严苛,却会对待看重的部下优待。
这是相处几年,分开几年后,慕挽辞悟出来的道理,所以她现在有些相信,就算她说出蓝钰是何人,江肆也未必会信她。
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还是信任。
多年前是,如今,更是,甚至还是她把江肆,逼到了一条极端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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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宴请,本该是为宜王接风洗尘,却没想成为了践行。”
江肆与蓝钰双双落座后,江肆举起酒杯走向南宫瑶:“此行上京…”
炙热的目光从离开她身上的时候,慕挽辞松了口气,可抬眼就看到江肆,也让她呼吸发紧。
一步步走过来,江肆不可能看不到南宫瑶看她的眼神,可她却淡漠如常。
直到把南宫瑶走到别处去,江肆都没有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视她为无物。
坐在一旁的阿越咬着唇,阿梧却天真的问她:“阿娘,阿母为什么不理我们?”
她坐不住,看到江肆过来的时候便想要过去了,却见江肆冷着一张脸,被吓了回来,只能偷偷的回来问慕挽辞,可慕挽辞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去上京吗?
所以江肆,是想…
宫宴继续,慕挽辞却一点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了,她一左一右的喂着阿越和阿梧,等到宴会尾声时,从南凉而归的苏洵上殿。
跟着江肆一起打下天下的人,待遇自然非同常人。
拿下南凉王府后不久,江肆便下了旨,封远在南凉的苏洵为超一品异姓王,待她凯旋时便前往上京。
宫宴磨蹭到现在,便也是在等着苏洵回朝。
只是慕挽辞没想到,跟在苏洵身边的人竟然…
还有不会知怎么混在其中的廖洋。
江肆与苏洵寒暄时,她悄悄的来到了慕挽辞的身边,递了一张纸条给她。
------【东海万全】
慕挽辞看完,把纸藏在了阿梧的衣袖上,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阿梧。
趁没人在意的时候问她:“阿越,可愿意随阿娘去上京?”
“上京?”阿越呆滞了许久的目光放出了一丝光彩,轻点头:“愿意。”又看了看身边的阿梧问慕挽辞:“那妹妹呢?”
慕挽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妹妹自然也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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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江肆也停了下来,眼神终于是放在了慕挽辞的身上。
其实,有些事实根本不用她多说。
慕挽辞的出现,就能说明她的身份。
身边的阿越和阿梧也能表明,和江肆的关系。
怀柔政策行不通,慕挽辞只能选择另一条路。
她猛然的站了起来,带着阿越和阿梧一步步的走向了江肆。
宫宴热闹,此刻正有舞姬在大殿之上,慕挽辞穿过人群走到了江肆的身侧。
许是早就猜到她会到,江肆没有丝毫的意外。
甚至还笑出了声来。
“公主…”
她用了一个十分久远的称呼,慕挽辞竟然有些恍然,她闭了闭眼,把阿梧交到了江肆的手中。
又栖身在江肆的身侧,软着声说:“上京路远,我怕会惦念阿梧,不如由陛下带在身边?”
“不知陛下,可否允妾之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