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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风沙漫天,犹如刀割肌肤,席卷着荒草白骨。战场上擂鼓阵阵不竭,杀伐咆哮之声响彻天际!
谢起元带着众将士死守着城门,横戈跃马冲入敌方,战袍染血,挥戟砍下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头颅,遍地尸骨残骸,马蹄踏过都是糜烂腐臭的肉泥。
他眉目冷峻,耳边只听得见风声。
他的将士们都在英勇作战,拿出了十足的男儿血性,他嘶吼着,面对接连倒下的敌人尸体,仿佛在告诉他们,故国家园寸土不让,来敢犯者——亡!!!
此次西域出征,是几位老将与王子努嘉哈带的兵,努嘉哈上战场不多,却少打败仗。他在后面的阵队骑着骏马,观察着在混战中杀红眼的谢起元。
努嘉哈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宛如空中振翅高飞的雄鹰,威武而犀利。
“谢起元还是那么危险。”他用中原话说了一句。
曾经他们交过手,一胜一败,不分胜负,这次,南黎战败势在必得。他要亲手摘下谢起元的头颅!
领着后援队伍冲入战场,南黎刚取得上风就一下被击退数百步。努嘉哈对上了谢起元,两人相见便使出浑身解数,争取即刻杀死对方。
兵戈相撞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努嘉哈更勇猛,谢起元更敏捷,他们在马背上打的不可开交。战况激烈,两人又打到马下,谢起元飞旋急转,铁戟在他手中舞得灵活迅猛,却一一背努嘉哈格挡住。
接下谢起元的攻势,趁其不备,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手里长刀刺进他的肩骨,努嘉哈大喝一声,道:“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刀尖抽出,再次逼近,直刺谢起元首级!
谢起元捂着肩翻身想躲,只离几寸时,一杆长枪突然凭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挑落努嘉哈的刀,挡在了谢起元身前!
这人体格比男子小,努嘉哈反手迅速拿回自己的刀,抬头望进那冰冷眼眸,居然是个女人?!
芮月将谢起元掉地上的戟踢回给他,挡在他身前,一身冷冽,头也不回道:“起来,没死就给我打回去!”
身后喊杀声徒然高涨数倍不止,是长公主的援军来了!
谢起元站起来,抹掉了唇边的血,受伤的那只手仍旧握着自己的兵器,他先是看了看芮月,再盯着努嘉哈笑道:“你完了。”
擂鼓声猛然而起,震人心魄,黄烟飞沙弥漫,两人合力攻之,努嘉哈瞬间占了下风,他不曾与芮月对过手,竟不知南黎还有这等出手狠辣的女子!
刀枪一阵挥扫,身上多了几条血口子,努嘉哈顿时怒不可遏,长刀犹如千斤坠向芮月砍去,谢起元见状一把推开她,横戟而挡!
铁戟瞬间断裂,砍入谢起元原本受伤的肩骨,“啊……!”一声痛呼,谢起元脸色煞白。
“谢起元!”芮月回头急喊他一声。
谢起元双手死死握住努嘉哈的刀,一口银牙咬碎:“快,有机会!”
芮月眸中似淬火,飞身绕去努嘉哈身后,说时迟那时快,红缨枪对准心脏,从他后背一捅而去,硬生生捅入了半截枪身。
“砰——”的一声,努嘉哈痛呼都来不及,就跪倒在地,手从长刀上滑落,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胸口血流成河,到死,都不能瞑目。
努嘉哈一死,谢起元也跟着倒了下去,芮月立即上前去扶起他,探了鼻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主帅已败,此局胜负已分。西域兵不敢恋战,急忙撤兵,逃回百里之外的营地。
城中某一隅,房间里进进出出都是人,端着血水伤药,血腥味弥漫整个房间,芮月守在外面都还能闻得到。
直至忙入夜,芮月眉头也不见松散。
林琢从里面出来,面色少有的凝重,芮月问他:“如何了?”
林琢轻摇了下头:“伤及筋脉,肩骨震碎,谢小将军的那只手……已经废了。”
芮月怔了怔,不死心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么?”
林琢道:“除我以外的老医师们全都看过,没有办法,能保及性命已是不易。”
芮月朝里面看去。没有进房,只是站在门外默然不语。
林琢本是待在太医院里,却因不满新帝而辞了官,得知长公主未死,边疆起了战事,才又愿跟随芮月一起上前线支援。
谢起元是在三日后苏醒的,正值中秋前夜,了解自己的情况后,也只是沉默半晌,庆幸道:“还好不是右手,不然老子吃饭怎么办。”
芮月帮他端着粥,顿时就想扬在他头上。
他见芮月脸色都快冷成了雕塑,反过来安慰她道:“好姐姐,你老是丧着个脸干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没了呢,想开点,我一只手换努嘉哈一条命,怎么说都不算亏。”
芮月这次真扬了手,谢起元见急道:“哎哎哎,伤兵伤兵,不能打伤兵……”
“自己喝。”芮月接着撂下粥,让谢起元自生自灭。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当空,照千家万户。
城墙上,芮月看着底下拿着火把巡逻的护卫,与抬进抬出的源源不断的伤兵尸体,不知站了多久。
忽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腰间佩剑骤然一出,直指后方。看清是一脸病态的谢起元后,遂又收了回去。
芮月睨了他一眼:“夜里风凉,你跑上来作甚?”
谢起元左肩被纱布裹着成了一个粽子,虽然一动便扯着疼,他还是忍着走到了芮月身边,吊儿郎当道:“来感谢你啊,若不是你美救英雄来的及时,我恐怕小命也就交代在那了。”
芮月瞧他还是没个正经,转过身去,不领情道:“要谢便谢殿下,是她让我来的。”
谢起元道:“是是,殿下自然得谢,你离得近我先谢你嘛。”
“对了,殿下让你带多少兵来?”
“两万精骑,我先赶了过来,慕老将军的援军还在后面。”
两人又讨论了会儿军事问题,芮月见势道:“谢起元,努嘉哈已死,西域也受了重创,余后的战役你便好好养伤,我会请示殿下与慕老……”
“剩一只手我也照样拿的起兵刃,照样可以杀敌,”他语气突然转换,漆黑眼瞳变得坚定,不容有半点置疑,“不需要你请示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是他们的主帅。”
“你——”
芮月与谢起元无声对峙着,气氛略为凝重。最终还是芮月别开了脸,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谢起元望向圆月,也知自己失了态,玩笑叹道:“看来今年中秋,得是我两在一起过了。”
拂提村还在为过佳节,家家户户都置办得热闹。
庄姝彤今日没开铺子,与江善一起在后院摘桂花,说要亲手做桂花月饼,一起过节。
陆妍荣与两个邻家孩童逗着子夜到处跑,黎未染坐在庭中竹椅上饮茶观信,让多年来都是沉寂冷清的家里,终于热闹了一回。
黎未染逐一看完了信,无非是她舅舅他们传来的,关于朝廷,关于边境战况。
黎靖已经被褚瑛控制,成了个傀儡皇帝。如今褚瑛握权,把本就混乱的朝廷搅得更加水深火热。
她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又将天下百姓视如草芥。
黎未染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停留某处,容色微冷。思索间,好一会儿才发现江善在喊她。
“殿下,你怎么了?”江善摘完桂花,凑到黎未染跟前,小声担忧的问道。
她一来,黎未染闻到的香气更馥郁,她没回答江善的问题,而是拉过她的手,在腕间轻嗅了嗅,道:“你好香啊。”
江善耳尖瞬间泛红,吞吐道:“我,我……不是,是沾了桂花香。”
黎未染继续撩拨她:“知道,可你比花还香。”
江善强压着嘴角羞涩的笑意,急忙环视四周,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想还是被打水的庄姝彤看了去,见她捂嘴偷笑,江善顿时就感到更加羞怯。
庄姝彤也是在之前才知道她们的关系,并未劝阻,反而是理解与鼓励,送上深切的祝福。
江善也是和她闲谈得知,庄姝彤从看见公主戴红玉手串起,就察觉到她们之间不太对劲了。
花好月圆,有良人相伴在侧。
吃过香酥的桂花月饼,饮过甜果酒,赏着直冲云霄的烟花,几人庭中把酒问月,道此番人间好景能得几回闻?
庄姝彤每到这日便会思念起远在桓城的父母亲人,也只提起几句,不敢多加言论。
她父母亲早已青丝换白发,几个哥哥也都成了家,她还多了好几个侄子侄女,快与江善差不多大了。
江善也试探问她为何不回去看看,毕竟已过二十余年,或许庄姝彤的父母早就没了当年的恩怨,只盼望着让她回家。
庄姝彤却摇头,她也曾偷偷回去看过父母几次,知道他们过的好就行了,不愿再次出现,白白去刺痛他们的心。
江善虽想再劝,可毕竟是庄姝彤自己的决定,她便没有过多干涉。
陆妍荣喝果酒也会醉,怕她着凉,庄姝彤先送她回房休息去了。
圆月如玉盘,皎洁明亮。四起的烟花在一瞬而熄,夜空中回归到万籁俱寂,江善抬头望月,就在墙头的一点亮光开始冒尖的一刹那,十盏、百盏、千盏的明灯缓缓飘向上空,带着思念与愿望,一起飘向更远的地方。
这里过中秋便会放明灯祈愿,江善也提前买了两盏,入乡随俗。
“好美啊殿下,我们也去放灯吧?”江善被这一幕惊艳。
黎未染自然应她。
需要提笔写下祈愿,她们各自写着,江善庆幸自己终于能写出工整的字迹上去。
她写下——愿殿下康健吉顺,万福平安。民无灾苦,国无战祸。
两人点了火,放了明灯。眼看着它们在空中相交相织,越飘越远,融与千盏灯火中消失不见,江善才转头问:“殿下,你写的是什么?”
黎未染眼里是她:“愿与善,永结秦晋之好,共度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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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一丢小插曲,改了下。
(快进尾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