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来时, 已过了午膳时间。

  眼下本就临近过年,又赶上城南庙会,梁州最具盛名的芳菲楼同样冷清了不少, 进了大堂, 只听到泠泠琴音悠缓传来,三五桌客人闲闲喝着酒,身侧还各陪着几个衣着轻薄的貌美女子。

  三人随小二指引一路上了二楼,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包厢才停下。

  楚颐朝走廊尽头半开的窗户看了一眼, 街道对面的地方, 正是一家小小书店, 此时大开着门,成排的书架隐约可见。

  顾期年捏了捏胸前衣服下的护身符, 满脸别扭道:“书斋开在青楼门口,倒真是雅俗共赏。”

  楚颐看向他,轻轻笑了笑道:“别再捏了,不然阿衡的心意都要被你捏坏了。”

  “没关系, ”唐知衡笑道,“坏了大不了我重新求一个给他就是了。”

  顾期年手指微顿, 虽然满脸不高兴,还是乖乖放下了手。

  三人进了包厢后, 原本送信的人已经不在, 二皇子独自坐在桌前喝着茶,满脸忧虑,连他们进门都未发现。

  唐知衡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问:“信使已经离开了吗?”

  芳菲楼的客人非富即贵, 小二早已见惯了大场面, 默不作声地又添了一壶上好的茶, 就连忙退下了,还不忘贴心关好了包厢门。

  二皇子恍然回神,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笑了笑温声道:“传过父皇口谕,信使就回京复命了,今日庙会人多,想必都累了吧,我已令人备了酒菜,等稍后用完膳,便按之前计划去书斋转转,然后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京。”

  虽然江植已提及过皇上口谕一事,可回京如此仓促,楚颐还是忍不住皱眉。

  他上前在桌前坐下,淡淡道:“皇上年事已高,平日小病小痛也是常有,众位皇子也是头次被分别派出京城历练,病重思念亲人,想召你们回去也属正常,阿宴你无需太过担心。”

  二皇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难得出来一趟,本想着一切顺利,没曾想父皇身体倒又病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楚颐身旁的顾期年,犹豫片刻,还是道:“眼下朝中两派对立愈演愈烈,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党更是明争暗斗,尤其父皇病了……我身为长子,也该多少在旁帮衬着,父皇打乱计划将我召回去,大概也是骤然想到我的处境,为了我担心。”

  二皇子母家出事后,一直不受重视,皇上更是对他不闻不问,衡州一案处理的漂亮,皇上眼里才看到被冷落了二十多年的他,感动倒是其一,只怕日后落在皇后眼中,也是心腹大患了。

  楚颐笑了笑道:“那我们就明日回去,难得舅舅想你,正好阿衡的兄长马上要成亲,他不出面也不好,刚好可以提前一起准备下。”

  他许久不曾叫得如此亲昵,二皇子表情微暖,点了点头。

  正好此时小二叩门,带了两列侍女捧着装满酒菜的托盘走了进来,众人便止了话音。

  用完午膳,因明日一早就要回去,众人也没有心情再在芳菲楼听曲逗留,几人下了楼直接一路步行到了街对面的书斋。

  此时天色接近傍晚,书斋内门窗大开着,只有寥寥几人坐在门口茶桌前听着书,屋内光线昏暗,冬日的寒意随着门窗不停灌入。

  书斋老板一袭靛青色棉衫揣着手靠在门前的柜台前,见他们进门,立刻热情迎了过来。

  “几位公子有礼,请问想选些什么书?”

  “有史书吗?”楚颐问。

  “有有,”书斋老板连忙从桌后走出来,朝里侧的书架指了指道,“那两排都是大陈史,正史野史都有,不过我看几位像是外地来的,怕是不了解咱们梁州的特色吧?咱们梁州紧邻衡州,各种秘闻杂记齐全……”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九命先生的大名,他当初在衡州赫赫有名,后来为了得到一手消息,干脆直接去了京城,因心直口快事事敢言,还无意中得罪了咱们大陈最这个的家族。”

  说着他满脸自豪地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唐知衡一听就忍不住好笑,干脆自顾自朝屋内走去,亲自帮楚颐去搜罗一些平日看的史书杂记。

  楚颐笑道:“九命先生倒是不怕死。”

  “是了,”书斋老板道,“不过此事一过,倒让他看清许多事,也推翻了一些故事,于是在牢中还特意将所见所知皆用笔墨记录下来,修订成册,收于我这小小的书斋中。”

  顾期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道:“九命先生倒是与你很熟。”

  书斋老板一听,立刻又是满脸自豪,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的亲叔父,前不久我才特意去牢中看过他,他知道的,绝对全是真实不加料的一手故事,等那位——”

  他又比了个大拇指,道:“等那位气消将他放了,那些故事就能流传京城内外,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二皇子轻笑一声,干脆随了唐知衡一起去查看书籍,楚颐则是淡淡道:“多谢,若有机会,一定看看九命先生的新作。”

  说完看了身旁的顾期年一眼,道:“喜欢哪些尽管挑,我都买给你。”

  顾期年认真看着他,点了点头。

  二人沿着外侧的书架进了书斋,缓步在重重书架间走过,不时随手拿起一两本书册翻看几眼。

  楚颐记得顾期年很喜欢大陈野史,尤其是被作为兵书示例的故事集,他选了几本史册翻开认真看了看,自天下未统到大陈慢慢崛起,期间太.祖皇帝到到摄政王,再到帝师与各忠臣良将,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楚颐选了几本,直接上前递到了顾期年手上,却见他正立在一处书架前,正捧了几本书翻看地认真。

  而那书册的书脊处赫然写着:《摄政王的风流男宠》、《大陈双强传》、《娇美男妃御夫记》……

  楚颐目光晃了晃,心里莫名觉得离谱,抬眸落在顾期年的脸上,问:“你喜欢这些?”

  顾期年一向正经,自幼便是之乎者也地长大,楚颐完全没料到他竟会喜欢这种女子爱看的情爱话本。

  “学习观摩而已。”顾期年道,伸手又从书架上捞了一本。

  候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书斋老板见状,立刻笑呵呵上前道:“哎呀呀,这位小公子看来是位性情中人,那对我叔父的新作定然感兴趣。”

  说完直接将那本吹嘘了许久的书册从袖中摸了出来,神秘兮兮道:“我叔父当初之所以进去,皆因讲了两位权臣之子的故事,后来他在牢中左思右想才渐渐明白,若非是讲错了得罪了人,何至于锒铛入狱?”

  “这本是他入狱后推翻以往所有认知,重新编撰的,以清奇的角度讲述两位权臣之子相爱相知的过程,你们看……”

  “多少银子?”楚颐伸手接过,随意翻看了几眼。

  “哎哎,公子识货,”书斋老板眼睛一亮,道,“这本如今还未删减,算是孤本,一口价一百两,先说明一下,不是我坐地起价哈,实在是九命先生拿了半条命才将这故事拼凑成句,公子不像是缺这一百两之人,总不能让他狱中委屈,浪费心血吧?再者说,支持九命先生创作,他才能陆续出更多故事不是?”

  这位书斋老板不去跟着九命先生说书真是可惜了。

  楚颐从荷包取了两张银票丢给他道:“除了这本,待会儿我们还会选些别的。”

  书斋老板接过那二百两,激动地脸颊都红了,连连道:“是是,公子尽管选,在下虽算半个商人,却也是半个文人,绝无半句虚言,这本册子等九命先生出了大牢,绝对风靡整个大陈,而公子手中这本,绝对比那些人能看到更多细节。”

  风靡整个大陈,还真是敢吹,楚颐自己都不认为他和顾期年的事值得外人那般好奇。

  更何况,九命先生能不能出来,还要看他的心情。

  *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拾行囊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唐知衡依旧找了个借口陪着二皇子先行一步,楚颐则与顾期年同乘,一路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途径衡州时,天色已晚,总督府早早接到消息派人出来相迎,楚颐却觉得麻烦,干脆推了邀请,带着众人去了当年住过三年的郊外小院。

  那座小院承载了他离京三年的记忆,如今已被他赠予了司琴。

  等马车到时,天色已经黑尽,先行一步前往安排的江恕和绫罗候在门前,恭敬迎了他们进去。

  小院不大,房间不过五六间,挤一挤倒是勉强住得下,众人进了前厅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有气无力坐在桌前,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眠表兄!”

  见他们进来,王维昱立刻从椅子上弹跳起身,欣喜地大步走上前抓住楚颐的胳膊,紧接着就是一阵埋怨。

  “眠表兄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特意跟着父亲跑来看你,结果你却偷偷跟他们一起去了梁州,还不带上我……”

  王维昱委屈道:“你知道我在这个院子里等了你多久吗?整日只有司琴陪着我,他又不爱说话,你知道我有多可……”

  一个“怜”字还未吐出口,就见顾期年自屋外走进了门。

  王维昱立刻换了副表情,冷声道:“哼,也不知跟过去做什么,我眠表兄和二皇子阿衡小将军出去,你也要横插一脚,顾将军安排的眼线还真是好使啊。”

  顾期年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令仇云将马车内的书册暂时搬进了所住的客房内。

  “装模作样!”王维昱咬牙切齿道。

  等众人安置完,晚膳也已备好,司琴跟在绫罗身后,小心端了托盘进屋,将饭菜满满摆了一桌子,等屋内取暖的火炉上热水沸腾,又默不作声地取了茶壶和上好的茶叶,泡了一壶茶给众人倒好,才轻手轻脚退下。

  顾期年坐在桌前,看到他那副贴心备至的模样就心里不舒服,偏偏王维昱不肯消停,叹气道:“看看司琴多好,我原本以为眠表兄你不要他了才将他送走,这几日问了许久才终于问出一句话,原来眠表兄是将这院子送了司琴,难怪了,眠表兄你对司琴还真是宠爱有加,若是你不想将他带回去,等此次回京,我就再帮你物色个更好的,保证和司琴一样贴心。”

  说着才想起来补上一句:“对了,这次我要随眠表兄一起回去,我父亲已经答应了。”

  “你回京做什么?皇上又没召你回去。”顾期年不冷不热道。

  “我回家不行吗?关你什么事!”王维昱立刻反驳,转而便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楚颐,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二皇子忍不住轻笑:“阿昱倒是一向爱黏着阿颐,只是如今阿颐都与阿年关系缓和,你们同为伴读一起长大,怎么还整日剑拔弩张的。”

  “什么缓和……”王维昱下意识看了楚颐一眼,信心满满道,“我眠表兄才不会,我眠表兄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了。”

  楚颐淡淡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问:“那我喜欢哪种?”

  “当然是阿衡小将军这种。”王维昱看了眼身旁的红衣男子,不假思索道。

  楚颐点了点头,倒是也没说错,与唐知衡相视一笑,自顾自倒了杯温酒喝了起来。

  晚膳用完,众人便各自回了房,楚颐难得回来,一时亲切倍增,不由多逗留片刻多喝了杯茶,他不走,顾期年和王维昱自然不愿离开,皆默不作声陪坐在侧。

  茶水饮尽,楚颐正欲起身,顾期年轻轻拉住他的手问:“这里就是你住了三年的地方?带我四处看看可好?”

  楚颐偏头看向他,听说当初离京的三年,顾期年曾寻了他无数次,甚至就连阿曦和阿衡那边,都亲自过去问过,三年前眼神纯澈的他,三年后目光却只剩下漠然和冷傲,当初刚回京时,楚颐甚至都未曾认出他来。

  楚颐回握住他的手,宠溺道:“好,你想看哪里就看哪里,我带你去。”

  王维昱席间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晕乎乎的,此时见了他们二人的样子仿佛见了鬼一般,眼睛瞪得滚圆,不时咽着口水,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你……眠表兄你们……你们……”

  楚颐看向他,淡淡道:“管好你的嘴,不准胡说八道。”

  说完牵着顾期年的手,起身去了院中。

  沿着内室门的方向一路向院门走去,院中一草一木,躺椅水井,楚颐挨个向他认真解释一遍,何时会坐在树下看书,何时又会在院中练弓,在何处看父母的信,又在何处决定回京……

  去完院中,楚颐又带他回到室内,王维昱此时依旧傻傻的,看着二人亲密无间地研究着桌案上的一套笔墨纸砚,又看着楚颐随手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一瓣笑着喂进顾期年嘴里,接着带着顾期年回到自己卧房中。

  王维昱头脑一痛,干脆跌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天亮出发时,王维昱难得没有缠着楚颐,一声不吭地随唐知衡和二皇子上了马车,接下来一直出了衡州再到抚州,整个人都是一言不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路快马加鞭赶路,越是接近京城,气候就越发冷了,今年雪下得晚,呼啸的东北风吹在马车内,即使有着炉火和绒毯,依旧冻得人瑟瑟发抖。

  他们在抚州过了小年,又在安州过了除夕,等到回到京城,已经是正月十三,距离元宵节不过两日。

  *

  顾期年弗一回京就被顾将军派人带回了府,甚至连进宫面圣都直接免了,而楚颐则因连日赶路加上天寒不适,养了许久的身体又差了许多,就连在火龙旺盛密不透风的屋内,都忍不住咳个不停。

  回府后沈无絮立刻被请了过来,唐知衡满脸担忧地看着他诊完脉,又叹气去写方子,不放心问:“阿颐身体如何,要紧吗?”

  沈无絮道:“老样子罢了,倒是在外面时似乎养的不错,所以底子还好,在衡州时,世子可是见了我师父?”

  楚颐点了点头,道:“用药霸道,根本不顾病人死活,不过最终效果倒是不错。”

  沈无絮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师父向来如此,无絮用药温和,不过是心疼世子身体,不忍你受苦罢了。”

  他说完后便沉默下来,好半晌后取了纸笔细细写好方子,交给了一旁的绫罗。

  他的目光落在楚颐脸上许久,才垂下眼眸道:“那……若是无事无絮就先下回去了。”

  楚颐淡淡扫了他一眼,笑道:“辛苦你了。”

  沈无絮忙说了声“不敢”,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等屋内没了外人,唐知衡懒懒趴在软塌上,半个头都枕在楚颐手臂上,道:“那个沈无絮,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目光不对。”

  “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而已,你何时开始注意这些了?”楚颐轻笑一声,后知后觉看向他问,“过了元宵便是你兄长成亲的大喜事,想好送什么了吗?”

  唐知衡沉默片刻,才道:“反正我送什么都一样,旁人送什么我就送什么好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倒是你,顾将军将顾期年关在府内,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就不担心吗?”

  楚颐懒懒躺在软塌上,连日的奔波让他身体疲累不堪,轻飘飘道:“顾期年又不是小孩子,他脾气倔强执拗,顾将军拿他没办法的,况且马上元宵宫宴,回京时都未曾面圣请安,总不至于再推脱不去。”

  唐知衡点头道:“也是,听说朝华公主也在,依照顾将军的意思,想来会给他们安排一场见面。”

  楚颐眉头皱了皱,许久没有再开口。

  两日后,宫宴的帖子早早便送进了国公府内。

  因是元宵佳节,宫宴依旧安排在晚上,临近中午时,宫中却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有请一同用膳。

  此去两月有余,不仅楚颐这个楚家世子,就连顾期年都陪同二皇子前往,差事又办的分毫不差,皇后着急也是正常。

  楚颐和唐知衡慢慢更衣洗漱后,才坐上入宫的马车。

  唐知衡靠在车厢上,忍不住叹气:“当时在衡州处理公事,就连在西北带兵,也从未这么累过,在京中偏偏要应付这些不怀好意之人,想想都觉得头疼。”

  “头疼的是他们才是,你只当自己自己是个奸臣,别在意她所言所语,所谓的应付自然变成她应付你。”楚颐淡淡一笑,掀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此时天色阴沉沉的,一副瑞雪将至的样子。

  唐知衡笑道:“奸臣……也是,太在意虚名的确累的是自己。”

  “不过也亏了是在大陈,”唐知衡懒懒靠在桌上道,“若是在前朝夏国,宫规森严,男女大防,皇后频频召见臣子,哪怕只是后辈,只怕都要被诟病了。”

  到了皇后宫中时,侍女们正忙里忙外地从库房挑选绫罗珠宝,而顾期年和三皇子已陪坐在了软塌旁的椅子上,正沉默喝着茶。

  侍女替他们打了帘子,恭敬道:“娘娘,世子和唐小将军来了。”

  顾期年安静坐着,闻言抬眸,整个人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楚颐和唐知衡进了房间后,一起上前行了礼,等皇后含笑让二人起身,才抬头看向了她的身旁。

  对上顾期年的目光,楚颐微微笑了笑,看他虽然满脸不高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倒不像是受了委屈。

  “阿眠你一路辛苦,看你气色还好本宫就放心了,”皇后含笑起身,对一旁侍女道,“准备用膳吧。”

  侍女应了一声,快步出门一声令下,不多时温在小厨房的饭菜便陆续上了桌。

  众人到了桌前坐下,三皇子连忙道:“阿颐你这一路都还好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本想派些人手一路保护,但是想想阿衡和阿年都在,就不想影响你,没曾想前段日子收到衡州来信,说那些官员与匪徒勾结,还在酒楼差点伤到你们,我担心地两日都未睡好……”

  “我们没事,”楚颐淡淡道,“阿旭不必担心。”

  三皇子点了点头,见炉子上的酒已温好,亲自去取了酒壶过来,为他们各自斟满。

  “这酒是母后珍藏许久的,难得你们平安回来,快一起尝尝。”

  皇后笑道:“你们一路辛苦,差事办的也好,听闻阿衡亲自过去保护,我也放心了不少,今日除了为你们接风,另外还有一件喜事——”

  她向来掩饰很好的表情难得带了一丝得意,笑道:“阿年不久后与朝华公主的亲事就要定下,此事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吧?今日我特意令下人们从库房寻了不少好的珍宝书画,连向来眼光高的阿年都赞不绝口,觉得朝华公主定然会喜欢,你们一同去了衡州,情谊深厚,也该比旁人先道声喜才是。”

  不等楚颐开口,顾期年已率先轻笑出声:“皇后娘娘误会了,我并没有成亲的打算,此事不过是父亲一事心急的自作主张而已。”

  皇后脸色微变,笑道:“这孩子,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俗话说父母之命媒……”

  话才说了一半,却被顾期年不客气地打断。

  “父母之命?母亲向来不会逼迫我,”他声音冷淡,似乎拖延许久就是为了故意在楚颐面前说出这番话,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笑意,“至于父亲,他拗得过祖父却不一定拗得过我,想让我成亲,除非……”

  他看向楚颐,重新将曾说过的那番话说了一遍:“除非世子成亲。”

  作者有话说:

  高估自己,应该还有两章嘤嘤嘤